第19章
第19章
吃過方府的飯菜,小昙心裏只有些遺憾的感覺。
大概期望太高,失望也就越大吧。
據說是方一鑒最喜歡的菜式,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好看,就像心心念念了幾天的糕點,吃到嘴裏才發現不過爾爾那種滋味。
小昙對方一鑒一笑,“鑒鑒,以後我會做更好吃的給你吃的。”
方一鑒回以一個溫柔的微笑。
吃過飯之後,方夫人才說起方一鑒的父親去了下縣,一兩天之內暫時不能回來。由于方一鑒的弟弟也不在家中,沒有一個男人,待客的時候就十分不方便。
方一鑒不想和繼母多呆,吃過飯,聊了兩三句話,就告辭道,“母親,我先回去了。”
方夫人極力挽留他,“不再多呆一天嗎?你的房間一直有為你打掃,你今天在府裏休息,等到明日你的父親回來,你們兩父子正好可以敘舊。”
方一鑒臉上露出遺憾又猶豫的表情,“可是實在有要緊事,耽擱不得。”
方夫人戀戀不舍地說,“可要多回來啊。”
兩個人都知道對方的神情不辨真假,真心實意不舍的大概只有曹清清。
所以剛踏出方府的大門,方一鑒臉上柔和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小昙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
“你不高興嗎?”小昙問他。
方一鑒冷漠地說,“見一個既沒有生育過我,也沒有養育過我的人,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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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府裏的時候,小昙就聽明白了父親母親這兩個詞語的意思,這就好像生長出她本體枝葉的那株昙花,雖然有人把她從那株昙花上摘下來,帶到了很遠的地方栽種,可是就算她離得再遠,只要想到有這麽一株昙花,她就從心底覺得開心。
要是感覺到它枯萎了,她也會覺得難過。
小昙伸出小拇指,偷偷勾着方一鑒的手指,安慰他,“你別難過,我在陪着你呢。”
勾住方一鑒手指的小手軟軟的,這世界上大概唯有這個人才能安慰住他了。
方一鑒露出會心一笑,“那就多謝小昙了。”
上午逛街看好的那些衣服并沒有買下來,方一鑒說,“我們回去買衣服。 ”
小昙懵懂地點點頭。
走到早上已經去過的那家成衣店裏,店鋪裏有長胡須的掌櫃撐着腦袋昏昏欲睡,他面前放着一個鐵算盤,蒼蠅若無其事地在櫃臺邊飛來飛去。在這樣一個炎熱的下午,顯得悠閑又無趣。
方一鑒早看上了一件青色鑲邊的男式元服,便提起來讓小昙拿着這衣服自己去換。
小昙笑眯眯地抱着這套衣服去隔間換上,不一會兒走出來,這衣服顯得她腰細腿長,十分好看。
衣服很合身,方一鑒欣賞地打量了幾眼,正巧店鋪裏的一個繡娘從外面走進來,看着小昙披散的一頭長發,讨好地說,“不如我幫您梳梳頭發?”
方一鑒颔首,“可要梳得漂亮些。”
繡娘便把一面銅鏡放在小昙的面前。只見小昙細軟又濃密的頭發在繡娘的指尖纏繞,繡娘心靈手巧,不一會兒就為她梳好一個男子的發式,之後在發頂為她戴上一個玉冠。
繡娘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對方一鑒邀功說,“好了,請這位公子看看。”
小昙轉過身,學着方一鑒的表情挑眉一笑。
方一鑒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在以前穿着女子衣裙,做女子打扮的時候的時候,小昙本來就因為面貌柔和,膚白勝雪看起來像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故而方一鑒就以為她換上男式衣服會顯得不倫不類。只是沒想到的是等到小昙真的做男子打扮,他才發現她就算扮做男子居然也絲毫不違和。
小昙身高本來就不矮,只是因為臉長得稚嫩才讓方一鑒誤記了她的身高。她的小圓臉上一雙圓圓像杏仁的大眼睛,瞳孔又黑又明亮,翹起的小鼻子,嘟起來像花瓣的嘴唇本來就好看,再加上她戴上玉冠,露出飽滿的額頭,活生生一個千嬌萬寵,風度翩翩的富家小公子。
她手裏拿着一把當做道具的折扇,微微一笑,恰如一位濁世佳公子,大概讓她打馬斜倚橋,也有引來滿樓紅袖招的資本。
方一鑒感慨地說,“小昙不論做何打扮都好看。”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又突然想起那個月圓之夜恍惚出現的幻覺。他從來沒見過更好看的人,可能以後也不會見到了。
小昙拿着銅鏡滿意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道,“真好看,只是這發型有些複雜,我回去之後可不知道要怎麽辦,如果我能梳得這麽好就好了。”
繡娘谄媚地說,“您這樣身份的人,怎麽能自己梳發呢?這種事情讓我們做就可以了。”
方一鑒若有所悟地看了一圈小昙的手指,這雙手指能稱得上指如削蔥根,他在心裏也贊同繡娘的話。
小昙拉着袖子,頗為自得地轉了一圈,問方一鑒,“鑒鑒,這身衣服如何?”
方一鑒手握成拳頭,咳了一下,“不錯,還有其他的合身的嗎?多拿幾套。”
見到這麽大方的客人,掌櫃連忙歡天喜地地打包了幾件衣服給方一鑒。
他們拎着打包好的男式衣服出了門,小昙閑不住,她手裏拿着折扇,好奇地一會兒摸自己的頭冠,一會兒摸身上的發帶。
方一鑒一邊走,一邊嚴肅地囑咐她,“以後去了煉珍堂,一定要記得自己是個男人,切莫忘了。”
小昙正拿起腰帶上挂着的玉珏看,聞言問道,“男人是什麽?和女人不一樣嗎?”
方一鑒耐心解釋,“像我這樣的人就是男人。做男人比女人要方便多了,并且也不會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小昙歪着腦袋搖頭,“不懂。”
方一鑒說,“以後你看我做什麽,你就照着學。”
小昙乖巧地點頭。
小昙穿男裝的模樣真的一點也沒有引起路人異樣的眼光,大概她真的太像一個漂亮的小公子了,路過一個賣身葬父的小女子的面前的時候,方一鑒突然看到那個小丫頭眼睛一亮,哭得更賣力了。
賣身葬父的戲碼每天都有,但是大多數都是騙子,無非是一些年輕貌美的女孩子為了博取富家公子的同情心,嫁給他們做小妾而演出來的好戲。
類似的還有英雄救美,美救影響之類的戲碼等等,可謂是應有盡有。
那小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的喪服,雖然捂着臉在哭,但是美好的容貌清楚地顯露在衆人面前。方一看見她哭着的時候從指縫裏露出的眼神黏在小昙身上分都分不開。
方一鑒有點不高興,對小昙說,“快走,別看。”
小昙還在手指點着下巴看那個賣身的姑娘一邊哭泣一邊訴苦,根本沒聽見方一鑒的話,所以這下沒來得及走開,原來那姑娘見小昙長得好,身上的配飾和衣服都價值不菲,一副肥羊的模樣,已經一把撲過來,抱住了小昙的腳。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吧,”姑娘努力把自己那張姣好的尤帶着淚痕的楚楚可憐的臉給小昙看。
小昙果然起了恻隐之心,皺着小臉蛋,對方一鑒道,“她好可憐啊,我們幫幫她。”
方一鑒十分大方,點頭同意,“可以幫她,只是我錢不多了,把她帶回去以後,我們的錢只能省着點花,就把你的零嘴,糕點,好吃的全部省給她吃吧。”
小昙吓了一跳,“養個人這麽難嗎?”
方一鑒沉重地說,“是啊。”
小昙哭兮兮地對方一鑒說,“鑒鑒,對不起,是不是自從養了我以後,你的好吃的都分了一半給我?我以後會努力少吃一點的。”小昙心裏十分難過,因為她做人的經驗太少了,沒想到養一個人居然比養一株植物花費大得多。
方一鑒點點頭,“是啊,所以你以後乖乖的。”
小昙明亮的圓眼睛裏寫滿了愧疚。
之後她就真的特別乖,拉着方一鑒的衣角挨挨蹭蹭的,像只走不開的小奶狗。偶爾看着路邊有吃的,她只偷偷看一眼,絕不多看。
雖然是偷偷的,但是她留戀不舍的目光突然讓方一鑒覺得壓力有點大。
他咳了一下,道,“不用這樣的,我好歹養你一個是足夠的。”
小昙眼睛變得亮晶晶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那我每天只吃一樣好了。”
方一鑒溫柔地拍拍她的頭。
逛完這條街,方一鑒準備帶着小昙回去。她卻突然被一個路邊的小攤子給吸引住了目光。
這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小攤子,上面擺着一些吃食,賣東西的老頭子抱着手臂在打盹兒,腦袋一點一點的,好像要睡着了。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些普通的酥油餅子,綠豆酥,油茶,明顯不是新做好的,可是食物的香味卻十分明顯,隔着半條街都能聞到。
小昙十分專注地看着小攤子,問方一鑒,“我們買那個可以嗎?”
方一鑒把銅板放在她手裏,“你自己去買。”
小昙握着銅板走過去,這時候方一鑒才發現不對勁,因為這攤子上的食物明明十分新鮮,味道又這麽誘人,卻偏偏無人問津。
方一鑒大步走過去的時候,小昙已經大聲把攤主老頭子喊起來了。
老頭眼神迷蒙地看着兩個人,“有什麽事情嗎?”
小昙把掌心裏的銅板給他看,“我們買東西的。”
老頭子問小昙,“你要買什麽?”
攤子上的好吃的小點心可真不少,但是既然答應了方一鑒只吃一樣,自認為很收承諾的小昙就不會出爾反爾,她糾結了很久,指着最大的那個酥油餅子說,“要這個。”
攤主嚴肅地問,“就這個嗎?”
小昙點點頭,“唔……就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