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等到方一鑒送完曹清清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小昙撐着下巴，坐在房檐下一張小凳子上等着他。
中午的太陽微微有些大，田裏的曬枯的草苗的味道飄到空氣裏，方一鑒戴着一個草帽，手裏提着一個小籠子走回來。
小昙接過他手裏的小籠子，見不是吃的便失望了一半，她的神情全寫在臉上，有點嬰兒肥的臉蛋仿佛突然就垮下來。
方一鑒指着籠子裏面的小東西給她看，“這裏面關着的是只促織，解三春送我的，正好給你解悶兒。”
小昙提着促織籠子，想了想，把籠子打開，小蟲子被放在籬笆旁邊的草壇上，它一下就跳不見了，只聽見一聲聲的蟲叫。
她興致勃勃地看着草葉抖動的動靜。
方一鑒撐着額頭給她解釋道，“這不是這麽玩的……”
小昙納悶地問，“這小醜東西，還能怎麽玩呢？還不如我送你的蝴蝶好看。”
方一鑒突然又想起第一次見面被她小心翼翼放在手心裏的蝴蝶了。她大概只是喜歡一切好看的東西，而不是單單對蟲子感興趣。
既然方一鑒已經回來，小昙就興致勃勃地把花嬸兒送來的楊梅瀝幹水，特意找來一個剔透的盤子，放在盤子裏。
楊梅顏色極其豔麗，圓滾滾的，周圍一圈絨絨的小點，光是看着就讓人在這樣的夏天裏口舌生津。
小昙放了一個在嘴裏，汁水溢在口中，又酸又甜，她滿足地眯起大眼睛。
方一鑒默默地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的神情。
其實方一鑒不再去找小昙的家人确實是有原因，只是心裏有些模模糊糊的猜測。例如那天她突然就出現在自己家的門口，又突然改變的容貌，方一鑒并不是一個傻子，相反他雖然很沉默，但是相當聰明。
雖然已經生出懷疑，但是看到小昙自己都懵懵懂懂的模樣，他不想讓小昙因此受到責難，便只能把秘密藏在心裏，偷偷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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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昙對此一點都不知情，只晃着腳一邊吃楊梅，一邊哼着從趕牛車的老伯那裏學來的山歌，天真無辜得可愛。
“鑒鑒，”小昙遮着眼睛，難得嚴肅着一張小臉，“我想去煉珍館學做菜，你覺得怎麽樣？”
方一鑒從籃子裏挑出比較熟的楊梅給小昙，聞言擡起頭，“煉珍館是哪裏？我都沒有聽過。”
小昙興奮地解釋，“是學做菜的地方，等我學會做好吃的東西，就可以給鑒鑒做菜了。”
方一鑒十分為難，因為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地方是可以讓女子去學做菜的。
“我先去打聽一下好嗎？”方一鑒許諾。
小昙伸出小指，“我們來拉鈎，你可別忘了呀。”
吃過晚飯的時候，太陽下了山，外面的氣溫也漸漸降下來，畢竟還沒有到大小暑那會兒，土地裏也升騰不起熱氣。
等小鴨子們搖搖擺擺地從田野裏回來，小昙就拿着一支蠟燭，拉着方一鑒的袖子不放，“鑒鑒，我們去摘楊梅，摘回來給你泡酒。”
小昙的臉蛋由于高興所以紅彤彤的，方一鑒摸摸她披散在肩膀上的頭發，“去吧。”
大概明天要下雨，田野裏都是飛得很低的蜻蜓，還有在采蜜的菜花蝶，菜花蝶站在花兒的花蕊上中久久停留。
小昙呆呆地看了很久，突然捂着臉跑開了，“真讨厭。”
方一鑒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還以為她想要蝴蝶。
山上全是漫山遍野的野楊梅，這裏的住戶少，有時候楊梅自己落在泥土裏爛掉了也沒有人知道。
方一鑒把籃子遞給小昙，叮囑她，“乖乖等着，我摘下來你就在下面接着。”
小昙雙手捧着籃子，乖乖點頭。
她仰着頭往上看。
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被染得緋紅的天色透過繁雜的樹葉落在楊梅上，還有坐在樹上的那個人的身影上。
他穿着簡單的布衣，大概打扮和大街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不同。可是他挽着袖子露出的強壯的手臂，他為她遮擋太陽的身影，他額頭微微滲出的汗水，這一幕幕，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甚至連她的主人也沒有，讓她産生如此的安全感。
小昙抱着雙腿，呆呆地看着楊梅樹。
大概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她沒坐多久，一些楊梅就像下雨一樣落在她周圍了。
甚至有一顆調皮地趁她不注意，砸在她額頭上。
“哎呀!”小昙捂着被砸痛的額頭。
方一鑒兜着楊梅下來，就看到小昙眼淚汪汪地看着他。
“笨蛋啊，”方一鑒偷偷摸了一下她的頭發。
摘了一籃子的楊梅，正是夜色四合的時候。
小昙提着籃子輕快地走在前面，在田野裏的時候，方一鑒突然脫下外套一兜，就兜了一只菜花蝶在衣服裏。
他把蝴蝶捉出來，放在小昙手裏，微微一笑，“這是給你的。”
蝴蝶在小昙手裏撲騰着翅膀，帶給掌心的輕微的觸感，和春雨從竹葉上滑落在她葉片上的滋味一模一樣，“啪”的一聲，仿佛在心裏濺出一朵水花的形狀。
回到家裏，方一鑒便把楊梅泡在鹽水裏，外面那顆枇杷樹下還埋了幾壇子的燒酒，用來泡楊梅倒是正好。
方一鑒扛着鋤頭走到樹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小昙居然沒有在曬月光。曬月亮是小昙每日都要做的功課，不知道今天是什麽事情耽擱了她。
他喊了一聲，“小昙。”
小昙就打開窗戶，趴在窗臺上看他。
“你怎麽不出來呢？”方一鑒把鋤頭放下來。
小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笑眯眯地說，“蝴蝶在蚊帳裏面哦，你別吵到它了。”
把蝴蝶放在蚊帳裏面養……确實很像小昙的風格。小昙還是那個小昙，方一鑒無奈地開始挖起樹下的泥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