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眼眸

第10章

第10章

褚笙萊可以說是她目前唯一願意接觸的人了。

回到學校，褚笙萊先寫好了這次的活動記錄，具體事項有些多，不像上次那樣努力拼湊字數，這次反而要斟酌用語，盡量凝練地寫完。

敲完字之後，她又稍作了修改，這才合上了電腦。

上午沒有課，下午卻滿課，原本她想補個覺，昨天的沙發床質地實在不如何，睡得她渾身不舒坦。

她很少在六七點左右醒來，不過這次借宿林伽青家，被略硬的沙發床一硌，還是在清晨一聲鳥叫之後睜開了眼。

林伽青家裏靜悄悄的，估計這人還在睡。

褚笙萊沒下沙發，只是環顧了一下屋子。昨天沒功夫細看，這會兒仔細端詳端詳，布置算不得精致，只不過東西的擺設很講究，地面占空間的東西很少，大多都被放在了櫃子上。櫃子也是分層的，很适合用來作區分。

聽林伽青讓她放剪刀時的說法，大概這個家裏每一樣東西都有固定的位置，而且林伽青都一一記住了。

褚笙萊有些好奇，她一個盲人，為什麽會一個人住？

而且，和她對接的不是盲校的學生嗎，據她所知，盲校都是寄宿制，不應該還有人住在校外才對。

頭腦中疑惑過多，卻又因為要把持着社交的分寸和距離，只能讓褚笙萊把這些問題都憋了回去。

她遲鈍又緩慢地思考着，腦子清醒了一些之後，又開始看起了新聞。

拖林伽青的福，除了經濟版面，她終于舍得看看其他板塊的新聞了。

磨磨蹭蹭到了八點多，林伽青的卧室裏響起鬧鐘，很快就被人關掉了。大約兩分鐘之後，林伽青便從卧室裏出來了，手裏依舊握着盲杖，滿臉沒睡醒的模樣。

“阿萊？你醒了嗎？”

走到沙發旁邊，林伽青用很輕的聲音問了一句。

她怕褚笙萊沒醒，不想吵醒她。

褚笙萊都怕聲音太大驚着她付費資源在企我鳥群物二肆酒另吧一究耳免費整理，于是也放輕了音量，“醒了，我的鬧鐘比你早一會兒，剛剛醒的。”

“好。”林伽青笑了笑，“上午有課嗎？”

褚笙萊，“沒有，不過我要回學校了，還有作業沒做完，下午教授要檢查，沒寫的人估計會直接完蛋。”

林伽青被逗笑，“好吧，原本還想給你做早飯來着。既然你忙，還是先回學校吧，作業要緊。”

褚笙萊翻身下了沙發，幾下将沙發床折疊好塞了回去，又把被子枕頭疊好，“姐姐，我用過的被子枕頭放哪兒好？”

“你就放這兒吧，我來收拾。”林伽青依舊笑着，“阿萊，謝謝你來見我，下周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繼續過來嗎？”

褚笙萊沒反對，“可以啊。”

林伽青笑開，“好。”

褚笙萊走到門口，原本要直接離開，想了想又頓住，從花盆裏翻出鑰匙來，回身遞給林伽青，“鑰匙還是別放這裏，萬一有壞人，你又打不過。”

林伽青愣了愣，一下沒憋住，“哈哈哈……好的，知道啦。”

褚笙萊又囑咐了幾句，說辭大概和昨天宋姐那通電話裏的一樣，林伽青卻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微微笑着，全盤接收。

說到最後，褚笙萊都覺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趕緊住嘴，“那我走啦。”

退出兩步，林伽青想到什麽，連忙追了上去，伸出手只抓到褚笙萊的一片衣角。她攥緊，表情認真地說：“下周見，阿萊。”

褚笙萊回複，“好，下周見。”

下周，見面。

褚笙萊其實是那種看眼前看當下的人，不太喜歡期盼未來，那些不确定的東西她都不太喜歡。像這種約定好的下周見，很可能也會生出一些變故，最終無法得見。

不過林伽青嘴裏說出來的，反而讓她有種篤定感。

林伽青就在那裏，下周只要她去了，便一定能見到。

褚笙萊笑了笑，收起睡回籠覺的想法，認命地翻開了書，開始趕自己沒做完的作業。

趕着最後兩分鐘，終于将作業提交到了教授的郵箱裏。下午教授會當堂講評她們的作業，她估計要排到後面去了。

午飯沒來得及吃，還好江山月給她發了消息，知道她沒吃飯之後，說會給她帶回來。

褚笙萊伸了個懶腰，摘下耳機，低頭趴在了桌上。

宿舍裏另外兩個舍友湊在一起看劇，大概是個無腦的下飯劇，設置了兩倍速播放，語速快得要命，她什麽都沒聽清。

大學生活或許就是如此，急一時緩一時，能過成什麽樣，是缤紛多彩還是平淡如水，都是看個人。

褚笙萊不會把時間花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一份付出一份收獲，她一向很明白。像這種下飯劇，她從來沒看過，往後大概率也不會去看，她實在想不到有什麽去看的必要。

兩個舍友的笑聲越來越大，褚笙萊感覺自己的耐心也快突破極限了。

終于，在她猛的坐起身之後，江山月推開門，拎着熱騰騰的思密達拌飯回來了，“萊萊，媽媽回來了，餓壞了吧，哎喲我的萊萊～～”

褚笙萊眉頭抽搐兩下，“什麽鬼？”

“一日不見，真是如隔一日。”江山月依舊漂亮動人，天涼了還是短裙長靴的配置，“我們萊萊剛剛在微信裏說餓的時候，我一下就母愛泛濫了，直接一把推開學長，給你打飯去了。”

“我們家鐘梁女士的位置不容亵渎。”褚笙萊打開包裝盒，用筷子暴力地将飯拌開，還不忘抽空警告江山月，“再自稱我媽，小心我跟她告狀。”

“家裏一個媽，外頭一個媽，難道不好嗎？”江山月搬了椅子過來，湊到褚笙萊身邊，開了兩句玩笑之後，将胳膊支在了桌上，虛虛扶着臉。

“話說，萊萊，昨天夜不歸宿，是不是需要跟我分享一些八卦呢？”

江山月擡手在褚笙萊的下巴上撓了撓，逗小貓似的。

褚笙萊吃了一大口拌飯，辣醬很足，味道十分正宗，她瞥了江山月一眼，“沒什麽要說的，就是突然下暴雨了，回來不安全。”

“那你住的哪兒？”江山月看出她不想說，但就是想問，抓着褚笙萊的衣角晃了晃，“跟我說說嘛，嗯嗯？”

褚笙萊笑起來，推開她的手，“吃完再說，你這人怎麽這麽八卦啊。”

江山月咧嘴一笑，“哼哼。”

不怪褚笙萊不肯講，她實在沒想好怎麽說明自己和林伽青的情況。而且私心裏，她有點想把林伽青藏起來，不太願意跟別人分享。

等褚笙萊吃完飯，也快到出發去上課的點了，江山月收了手機，拿上電腦和包，“走起，路上說。”

褚笙萊嘶了一聲，捂住肚子，“好像吃太辣了，你先去占座吧，我上個廁所。”

“啊？”江山月都愣了，“這麽突然？”

褚笙萊點頭，“對，就這麽突然，你快去吧。”

江山月沒辦法，只好先離開了。等她一走，褚笙萊趕緊從廁所裏溜了出來，打開手機找到微信，猶猶豫豫想發一條語音過去，好半天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算了。”

之後，上課的事還有外聯部的活動一忙起來，褚笙萊很快就把林伽青抛到了腦後。大部分時間她都泡在圖書館裏，作業做完了就會研究研究自家酒店的發展，翻一些經濟學相關的書來看。

外聯部的事情也多，法學院人數不算多，但百分之九十的人幾乎都進了學生會，各個部門之間的交接特別多，互相幫忙也是常有的事。

除了拉外聯，平時還要幫其他部門一些小忙，褚笙萊又是大一幹事中能力比較強的一位，部長便經常将事情都交到了她頭上。

江山月經常半夜美容覺都睡醒了，一翻身發現對面床鋪還亮着燈，仔細聽就能聽到電腦運行的聲音。

她嘆了口氣，卷王。

頭發卷就算了，人也這麽卷。

周末的時候，林伽青掐着午飯前的點打了電話過來，剛好褚笙萊從圖書館離開，立馬接了起來。

“喂，姐姐？”

“嗯，阿萊。”林伽青的聲音依舊柔柔的，“是這樣的，打電話給你是想說，原本這周想邀請你來我家的，但是眸心的老師找我回學校，可能周末就沒有時間了。”

褚笙萊腳步一頓，“沒關系，我們打電話也可以。”

“那就好。”林伽青像是輕輕笑了一聲。

細微的笑意隔着手機傳過來，褚笙萊想起自己昏天黑地的前陣子，這會兒仿佛被慰藉了似的。

她有點不想挂電話，但是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那個，姐姐，你吃飯了嗎？”

“吃了。我自己煮了面條，可惜鹽放的太多，很鹹很鹹。”

褚笙萊哈哈笑了兩聲，“那你多喝點水，今天的鹽攝入算是超标了。”

“是啊。”

林伽青就這麽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褚笙萊不知覺間已經走到了食堂門口，周遭的聲音一下子灌進了聽筒中。

“阿萊，你挂了吧，不打擾你了。”林伽青想了想，又道：“周末晚上七點之後我都有時間，如果你方便的話，直接打給我就可以啦。”

褚笙萊，“好。”

林伽青還是不太喜歡用手機，看不清很多操作都變得異常困難，所以她連電話都不願意挂。褚笙萊聲音落下之後，電話便被掐斷了，那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家裏再度恢複靜谧。

一個盲人的生活是怎樣的？

在家人朋友的幫助下，或許可以漸漸恢複正常的生活，有興趣愛好，可以學習知識，可以做所有人都能做的事。

可林伽青覺得自己是個怪胎。

她抗拒接觸正常人的生活，人際交往想統統斬斷，那些所有知道她曾發生過、經歷過什麽的人，最好永遠都不要再進入她的世界裏。

褚笙萊可以說是她目前唯一願意接觸的人了。

平日裏的生活也很無趣，沒辦法學習，沒辦法看新聞，很多事情她都做不了。大部分時間，她不是在廚房浪費食材，就是坐在沙發上邊聽播客邊發呆，唯一出門的契機還是出門去兩百米左右的超市裏買東西。

因為她眼睛不好，每次付款都是直接将手機遞給收銀的女孩兒，讓她打開自己的微信掃付款碼，人家都被她的這種信任和坦誠驚到，連連囑咐她不要在別人面前這樣。

林伽青總是笑笑，“沒關系的。”

有人欺負她這個瞎子，那不還是怪她的眼睛看不見嗎？

林伽青就這麽寬慰着自己，用一種別扭到幾近有些扭曲的方式，逼着自己适應盲人的身份。

她可以的。

她現在還有了阿萊，她一定可以的。

【作者有話說】

來啦旁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