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追随你
二十二/ 追随你
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 失去你卻失去 面對孤獨的勇氣
吳大雄擡起眼，堅決地看着她，眼裏有痛楚和說不清的情緒，他想要激怒她，這一刻他想全力去擊潰她平靜的外表：“我不要你的感謝，更不要你再說都是你的錯，我錯得多厲害我自己知道，我做得多糟糕我自己也很清楚！”吳大雄生氣又執拗：“你當年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明明知道我過于自我沉溺，對于外界關系總是後知後覺，你如果告訴我，我們一定會不一樣！”
“你真的覺得會不一樣嗎？”
“一定會的，至少我們會少了很多痛苦。”他握緊了拳頭，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專注執着，非要一個答案。她看到他比以前又多了一個品質，他不再是一個避世者，變得堅韌果敢。
他們這是幹什麽呢？突然為了過去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劍拔弩張，那些塵土一般的事她已經太久沒有想起過，他又何必再惹來舊塵埃，她站起來，不經心地輕笑：“如果你痛苦，那也不過是你自己的責任。時過境遷，不如我們都放輕松吧，不然。”她想這個決定是必須下的，所以也沒有太多猶豫：“我們連朋友都很難做成了。”
他要說話，然後門鈴響起，這麽晚還有誰呢？她過去，看了一下，然後愉快地開了門：“怎麽這麽晚？剛回來？”
門外是風塵仆仆的NIC。
看來他一下了飛機就往這裏跑。唯一的安慰是，他至少還沒有她住處的鑰匙。
NIC看到吳大雄竟然也在屋裏，吃驚和意外必不可少。又掃了一眼桌上那些動過筷子的飯菜。
NIC說：“你們吃夜宵啊。”又看到氣氛有點僵硬，幸災樂禍地笑了笑，“你們在吵架？”
張天後讓他一起吃，就當順便幫他接風洗塵。NIC說等等，從行李箱裏掏出烤鴨等各種中國特産，拆開幾盒微波爐了一下，加入豐富的夜宵之中，也算略盡綿薄之力。
張天後驚訝：“你是回國？”
NIC坐了下來，累癱在沙發上，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然後“啪啦啪啦”地開始講自己這幾天在國內的見聞。
說自己一下了飛機就被擁擠的人群推着走，走路忽然省力了很多，還有還有，飛機晚點也算是天朝特色了吧。
說自己很多年沒回去，在英國被當外國人，回國還是被當外國人，他是永遠的異鄉人。
說自己在國外呆了這些年發現，外國人五官立體，國內人真好看起來，還是國人好看。不過最好看的當然是張天後。
講到熱情投入之處，手足并用，像是個陽光大男孩，張天後經常被他誇張的情緒逗笑，畢竟張天後自己雖然現在平淡了許多，以前也屬于誇張派陣營的。
而吳大雄發現NIC這個人簡單坦率，其實他欣賞這樣的人。
他們三個人夾菜，碰杯，空氣中洋溢着啤酒的味道，金色的波浪在杯子裏蜂擁，像是遙遠的海風吹過來，麥子擁着麥子溫柔的彎腰，燈光一圈又一圈散發出去，也許有一個孤獨失意的人正站在落寞的街往上看，對他們來說是千萬盞幸福的燈，他們也屬于其中一盞。
張天後最後好奇地發問：“你不是說你有急事嗎？怎麽突然回國，幹嘛去了？”
NIC鄭重地點頭：“是啊，是急事！你的事。”
“我的事？什麽事？”張天後不記得自己有什麽事要他這麽奔波，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去見見你朋友，畢竟我還沒拜訪呢。”
吳大雄忽然靈光一現：“所以你就是那個李娉娉的外遇？”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啊 ？什麽外遇？快說清楚！”張天後立刻被勾起了好奇！
“我這幾天主要約你國內最好的朋友聊天啊！”“蘇文這幾天每天打電話說身懷六甲的老婆被人拐了，要紅杏出牆了！”
他們兩個人幾乎同時說。
張天後這下明白了，跟着吳大雄大笑，NIC也笑，三個人你看我看你笑個不停，明明沒有那麽好笑，結果都停不下來了，直到快斷氣，才喘着氣在那邊揉着肚子。
張天後說：“可憐的蘇文。喂，你要找李娉娉，打個電話給她就行了？還跑回去？有病啊！”
NIC說：“我打了，其實，我是問你和大雄的事。”他指了指身邊的大雄，“結果她說事情很複雜，我說有多複雜，她說說不出的複雜！如果我有心的話，就回去一趟，她跟我好好講！傳授我秘訣！”
吳大雄哭笑不得了，自己也在場，他就這麽說出來!NIC這人真不是一般的坦率！
“那個瘋婆子诓你呀！她本來就想見你一面，你也真是容易上當。”
“很值得的，她說我靠譜，她給我滿分，還告訴我很多你們的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NIC洋洋得意。
張天後和大雄都想，其實我們的過去也短暫如午夢，頂多一個小時就講完了，至于他逗留三天嗎？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很滑稽，她簡直忍不住笑容：“真滑稽，她有什麽可說的，說了三天！”
NIC看了吳大雄一眼，無辜地說：“主要是她邊講邊罵，罵了吳大雄三天！”
吳大雄不指望她能說出什麽好話，畢竟這幾年她都不給他好臉色，聲稱自己讓她最好的姐妹四處飄零，不過這個孕婦，也真是太記仇，還真是好大的怨氣啊。
張天後實在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她原本氣早就消了，現在懷孕綜合症，絕對是遷怒。”吳大雄看了看NIC，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吳大雄舉起酒杯：“被罵了三天的人敬你一杯！”
NIC豪飲，又倒滿：“聽了你三天壞話的我也敬你一杯！”
兩個人又大笑，張天後也舉起杯子，好吧，我也加入。
張天後想如果李娉娉知道竟然是這樣的大團圓結局估計該在家裏跳腳。
夜宵過後，叫來代駕，看他們都有醉意，她送他們兩個下樓。NIC先走。夜風呼呼地吹。吹起吳大雄的發，軟而綿密，她懷念起那遙遠的觸感，他不是一個發質很硬的男生。
吳大雄其實是開心的，很多年前想以後，他不會想過，他們深夜還能在同桌飲酒，舉杯暢談，在一個陌生的國度裏。
等代駕的間隙，她倚在車門口，他走近。整個夜晚散發着暢然舒心的味道，像是她平緩的呼吸。他聽到她說：“你也看到了，NIC是個很坦誠的人。”
吳大雄點頭，烏黑的眼神看不穿情緒。
“我沒有辦法回報他給我那樣深的愛，可是愛本身是需要尊重的。他知道我們的過去，那些過去我不再介意，但我再大方，也要顧及他的感受。”
“所以呢？”
“我想我們不要單獨見面了。”她聲音平和，語氣卻是果斷而沒有留戀的。
“所以我們是不再單獨見面的朋友？”他聽着，嘴角帶着一點溫柔的輕笑，卻沒有過分的難過。
張天後不想再多說，他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反正她也管不了他。
剛好代駕小跑着過來了，氣喘籲籲地開門。
他臨坐進去，轉頭對張天後說着話，那語氣異常篤定，如同千萬年來巍然不動的山脈：“只要我們還有關系，我就沒有關系。如果這次的相逢，我只能前進這一點點，那我就期待下一次相逢，相逢的我們一定還會再相逢。”
他對着她揮手說再見，車子載着酒酣耳熱的吳大雄遠去，她漫漫地想着，如果吳大雄真的有些喜歡自己，那麽此刻他多少還是會傷心吧。就像幾年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刻，不過那時候坐在車上告別獨自心碎還要展露笑顏的是自己。
夜風像是刀子一樣刮過耳畔，她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因為她感受過那種痛，所以更加能夠體恤他的心情，這個人畢竟是他愛過的人，即使彼此的緣分已經盡了，她對他永遠都有柔軟的情緒。
但願我們不要太早再見，十年後，二十年後，你心中的遺憾都消失了，我們再帶着一家老小見面，孩子在旁邊跑着鬧着，我們疲于奔命，像是老朋友彼此取笑對方的白發太多，皺紋太醜。那會是我想要的，回歸我們的最初——純粹的友情。
然而，不用十年，二十年，短短十天，張天後就明白為什麽吳大雄這麽篤定相逢的人會再相逢，根本不是心有靈犀，也并非對于兩人的緣分充滿了信心，按照李娉娉的說法是：吳大雄已經變成了心機婊，原來蘇文給了李娉娉一個巨大的驚喜，帶她到了一個他精心籌備的地方——他們為了不遺憾，決定在肚子更大之前把婚禮補辦了。
蘇文的準備，李娉娉事先不知情，但作為絕代好基友的吳大雄絕對是知情的。所以他和她作為婚禮上最重要的賓客哪裏有不重逢的道理？
李娉娉既驚喜又擔憂，驚喜的是她不會錯過人生的重大儀式，擔憂的是吳大雄會不會搞砸她的婚禮作為報複！她忽然覺得對吳大雄确實太狠了，怎麽辦，臨時抱佛腳好像也來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