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每一個晚上
二十一 / 每一個晚上
說有萬裏山阻隔兩地遙不需見面心中也知曉
劇組裏的男人一看,只要吳大雄上去,大家不就沒事了嗎?真是一個機智團結的團隊,如意算盤在各人心中響起同樣的聲音,大家不約而同推着吳大雄:快上去啊,你是不是男人,快上去揚我天朝雄風!
吳大雄哪裏不知這些吃裏扒外的家夥,忍不住笑了,轉頭對張天後說:我上去了哦。
張天後無語:上去就上去呗,又不是去死,關我什麽事?
吳大雄一躍而上,喬治立刻先給了他一個火熱的擁抱。吳大雄也沒有排斥,給予同樣真誠的回饋:“跟抱女人差不多,你很厲害,已經雌雄同體!”
喬治笑,說吳大雄為人很nice。
先和大雄跳一場舞,燈光昏暗,倒是難分你我。吳大雄面目柔和,五官在這暧昧的氛圍裏顯得異常溫潤,張天後覺得自己是在半醒半睡之間,看窗外看一場煙火表演,若有若無,似真似假,明知是一場戲,也有千人喝彩,如同夢裏難以分辨的喧嘩。
舞曲ending的時候,喬治出其不意地挂在吳大雄身上,當他是一個鋼管,其實過度親密還是有些冒犯,但是氣氛很好,吳大雄并沒有惱怒。全場笑開了懷。張天後再次看到吳大雄新的一面,她了解到這些年來,他一定經歷了什麽,所以變成更可愛的他,正如自己變成了這樣的自己。
臨下場,吳大雄向喬治借來了話筒:“大家這麽開心,我也很開心。其實很多年前,我是一個很自私很悶的人,很容易瞧不起人,是臺下有個人讓我懂得,人變得越寬容,世界也就變得越美好。也讓我懂得,逗別人開心,其實自己也會開心,對別人的付出都會變成自己的養分,可是這個人呢,我卻傷害過她很多。”
大家竊竊私語,聚光燈在那裏轉來轉去,似在猜那個人是誰。最後竟然鬼使神差地停在張天後身上,張天後不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她知道,這只不過是因為吳大雄剛才就站在這裏。
柔光裏,他看着她這裏,她看到他的眼淚一閃,“很高興你還願意見我。”
這下落實了張天後就是那個人,大家的眼光都齊聚在她身上,張天後慌了手腳,這家夥一定是假冒的吳大雄,到底是誰借屍還魂到吳大雄的軀殼上了。他們兩個人的位置是不是相反了,當年被傷害的可是她,怎麽變得他好像才是受害者。丢臉真是丢到異國他鄉了。
他從臺上下來了,人潮洶湧裏,他拉她的手,低微地問: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們從未開始過,又何來重新開始?張天後輕輕抽出自己的手。
對啊,他們從未開始過。但這句話似乎怎麽說都是錯,說我們開始吧?那又仿佛抹殺了過去的一切。
張天後往外走,吳大雄跟着走,燈光打在他的臉上,留下幽暗落拓的陰影棱角。
張天後冷靜地說:“我本來連朋友也不打算和你做,你知道,做朋友是一個陷阱。”
大雄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他們如果不是朋友,還有誰能做成他們的朋友?
張天後說:“可是再見你,覺得和你不做朋友,很可惜。但也僅此而已。不希望你誤會。”
我知道,我沒有誤會。現在一廂情願的人是我。吳大雄說。
他開車送她回去,她坦然,沒有拒絕。
在車上,是異國他鄉的溫柔夜色,他以前一直擔心她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感到孤獨。
他說:“又是這樣的晚上,以前我們見面仿佛都是晚上。”
她說:“哈哈,以前我們是見光死。”
他說:“我愛你。”
好可惜,她曾多麽期待得到這句話,因為得不到這句話而感到絕望。時過境遷,現在聽着,竟然一點漣漪和動容都沒有。
她說:“我不愛你。而且。我想你混淆了,你不愛我,我只是你過去的一個遺憾。就像是你對李楚菲一樣,總有一天你又會醒來。”
他說:“我不是以前的那個笨蛋,我不會重蹈覆轍,你總有一天會信。”
她笑:“那我就會重蹈覆轍嗎?愛情對我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其實,你對我也不再那麽重要了,山山水水都比你值得愛。”
蘇文了解到張天後已經知道吳大雄沒有結婚的事情後,便千裏迢迢打電話過來痛罵愚蠢的吳大雄:我聽我媳婦說了,偷偷告訴你,我媳婦電話裏繼續全方位抹黑你啊!你要挺住!還有,你真是一個笨蛋啊,你不會乘機告訴她你是因為她,因為你愛她才沒有結成婚,抓點分數回來。
吳大雄說我不能這麽卑鄙。
蘇文無語,說,這是事實,哪裏有什麽卑鄙?
這很卑鄙。吳大雄堅持自己的想法,當年是因為我自己思維混亂,愚蠢自私,婚姻沒有成功是我的問題,與她無關,我怎麽可以把責任推卸給她,來換取她的內疚或者諒解,她願意見我,我已經覺得很滿足,這樣做,我沒有勇氣再見她。
對此我也是無語了,大部分女人就喜歡甜言蜜語,她們不會覺得這是一種責任,一個男人因為自己沒有結成婚,她們會覺得是一種榮幸。
可是她不是有些女人,我不會這麽做的。
廢物,廢物,你的愛情裏面怎麽會有這麽強烈的道德觀,有這麽強烈的道德觀還會逃婚?我鄙視你,我看你就等着她變成那個假洋鬼子的媳婦吧。虧我還冒着被媳婦扒皮的危險幫你,浪費我越洋的電話費。再見。
對于擁有這樣的好友,吳大雄沒有喝酒也是沉醉不知歸路了。
張天後有時候也覺得人生真是奇怪,她已經走出來了,走得這麽遠,天高海闊,山高水長,沒想到兜兜轉轉,遇見的竟然還是這些人,真是讓人費解。
而吳大雄這幾天也是不勝煩惱,蘇文一天打十幾個電話過來訴苦,他深深地懷疑自己的老婆有外遇了,但是迫于老婆的淫威又不敢過問。
吳大雄說:“你放心吧,你老婆也就你視如珍寶,她沒懷孕就沒人敢惹,懷孕了更是女金剛一個,再說誰會和一個孕婦外遇啊,兄弟。”
“你別以為我是疑神疑鬼,最近幾天她出去都支支吾吾,答非所問。”
“那你去跟蹤她啊!”
“我真的去跟蹤了!”
“你……有種……”吳大雄真是敗給他了,“然後呢?”
“這幾天她天天見同一個男的,用望遠鏡觀之,目測很英俊。怎麽辦?”
“能怎麽辦?簽下生死約,約出來單挑?”
“混蛋,我每天對你掏心掏肺,幫你追張天後,你就是這麽回報的?你還有沒有人性?現在的人都怎麽了?人心不古!”
吳大雄果斷放了電話,給他時間抱怨半個小時。雖然不知道李娉娉去見誰,但肯定不是出軌,只有這個笨蛋才患得患失,大抵過于喜歡總會這樣。現在是他的旁觀者清。
拍攝一直在進行,每天也同步發給國內的編輯,先粗粗剪了一個樣片給張天後看。張天後頓時覺得自己很有地位,爸媽的名字還真沒白取。
看完片子又是午夜,吳大雄送她回去,死皮賴臉地上去。張天後果斷回絕,他晃了晃手上的袋子,我帶了這麽多食材來,都是中國菜,就是為了一頓好的夜宵,別無所求。
張天後有所求,她想吃一頓好的中國餐,于是只能忍痛放他進門。
他脫了外套,圍上圍脖,在廚房忙碌,她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聞着飄出來的香味,仿佛回到了國內。
有時候他會問幾句,中辣的程度好嗎?有姜嗎?你在看什麽節目?現在有什麽節目國內可以參考的嗎?
她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着,仿佛偷來浮生半日閑。
這樣的程度,這樣的氛圍,很容易沉溺吧。悠悠然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張天後心中笑了笑,她不會上當的。當年她是太過于渴望愛,以至于太軟弱,現在她已經自給自足。
忽然聽到他在裏面說:“轉眼我們也都年過三十了。”
“是啊。”
“我們浪費了好多年的時間。”
“并沒有浪費,我過得很圓滿。”
他似乎沒聽她說,只是自己感嘆:“白駒過隙,仿佛一路直奔七八十歲。這樣錯下去,實在是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樣,人生也不是賭氣的事。”
“對啊,不是賭氣的事。我們都不要賭氣,更平和的面對自己真實的感受。”他端了飯菜出來,熱氣騰騰中,他的臉溫和中充滿了柔情。
張天後想,你不至于覺得現在的我是在賭氣吧,也太小瞧我了。她正色道:“說真的,大雄,我很感謝你,以前總有前男友對我說,因為我他們變得更好,可是我并不開心,因為我沒有得到什麽,我只是他們的養分,對于他們那是一段好的感情,對于我卻并不是。後來遇到你離開你,讓我變得更好!所以我知道這是一段好的感情,它并不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