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婚禮的祝福
十五/ 婚禮的祝福
如何掉眼淚自知身份都不對落淚都需要避忌
李娉娉招呼她吃早餐，宣稱總有一天要修理吳大雄為她報仇，張天後如此難過，她不會輕易放過他。
張天後咬了一口面包，反心平氣和地勸起自己的好友：不要了，我們沒有仇，哪裏來的報仇？你當是武俠小說啊！其實他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我們從來不是情侶，也從未有過任何誓言，一切的錯就錯在我自作主張動了情，我愛的人不愛我，他又有什麽錯？
我們走到最遠的關系，也不過是，好朋友而已。
感情不進則退，我拿錯了書，翻了幾頁才發現并不适合，為何要毀了這本書，不如放回書櫃，你有你的有緣人。我退回陌生人的位置。
吳大雄結婚的這個月，張天後不準備呆在這個城市裏，知道他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和別人結婚，總還是會讓她心如刀割。她想散散心，世界遼闊，她慢慢走，總會走出陰影，她慢慢學，總會學會新的生存方式，不像以前那麽傻，也許最深的傷反而會帶來最深刻的蛻變，她這麽想，再差的事她都會往好處去想。她向公司多請了一個月假。房子暫時托給了李娉娉管理。
離開這個城市前，她最後做的一件事是去遍了所有的精品店，找一對相同的陶瓷鵝，既然分就分得徹底點，她不想有任何虧欠。第三天下午，她終于找到一對一模一樣的，同樣的姿态，目不轉睛地望着地下，但這個精品店的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即使一躍而下，也會毫發無損吧，所以有提前預備的盔甲總會讓自己受的傷更少一點，她真是傻，失敗了這麽多回，連這點自我保護都學不會。她連這對陶瓷鵝都不如。
吳大雄結婚的那天，她在異國的一個教堂裏，一個人，站在教堂後面，教堂裏有兒童唱詩班，孩子們澄澈的聲音唱起來，聲聲入耳，浮在心上，她想起自己的童年，那些沒心沒肺的笑，什麽時候竟然已經離她那麽遙遠了，還好現在有這些沒有受過傷的眼睛看着你，撫慰着她。她情不自禁拿起相機拍照。
修女走過來，對她溫柔地說：“God love you。”
張天後說：“God love you too。”可是她心裏想，上帝愛每個人，它的愛是平均的，我不想要這樣單薄的愛，我想有一個人只愛我一個人，我不想付出了，我想有人全力為我付出，會有這麽一個人嗎？我還能得到這樣的愛嗎？
教堂的鐘聲響起。她看了看手表，遠方的大雄，你的婚禮開始了。她已經把心态調整得很平和，何況又是在這樣的地方，有些事不管你怎麽想都要發生，不愛你的人和別人結婚是很自然的事，人生本來就不能事事如人意。連耶稣那樣犧牲還是得不到所有人的喜歡。她也沒有想要哭，她這樣的身份連哭都顯得不合适。
我就在這遙遠的地方祝福你吧。你可能永遠不會來這裏，當然也不可能知道這裏的神聽過我對你的祝福。
吳大雄在婚禮上心事重重，他本來是個随緣，在世上避世的人，這個月卻被各種紛亂的關系逼上梁山，所有事情迅猛發展，狠狠推着他走，他本來以為她終于回來了，這麽多年，這就是他想要的，他沉浸在這樣失而複得的錯覺裏，直到張天後說再也不想見他，他徹底慌了，可是他不懂得怎麽挽回，他一向不是主動趕着的人。他開始懷疑自己有過的所有人生，其實他本來就是一個充滿遺憾的人，他躲過了那些傷心事，不去想，就以為自己沒有遺憾了。
小學的發小搬家了，關系慢慢就淡了，他從來沒有主動去聯系，終有一天他消失在他的世界，其實他遺憾，可是他對自己說，沒有辦法，這就是人生呀。
中學的時候最喜歡自己的班主任離世了，他痛苦，他背着大家流了一個月的眼淚，消瘦了十斤，他為了躲避這些悲痛，他對自己說，沒有辦法，這就是人生呀。
直到大學，直到進入社會，他漸漸習慣了用一種自以為是的技巧來規避人生，不和任何人培養深刻的感情。
就是這樣，他穿行在人生的道路中，漸漸地不再和人有關系，如果和你沒有關系，那麽不管你怎麽樣，我也沒有關系。這是他自我保護的方式。
沒有人知道，沒有快樂，沒有悲痛、沒有相逢的愉快也沒有離別的痛苦的人生是多麽空虛，他連自己都騙，這樣的孤獨也可以是圓滿的，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呀。
這是他自以為的冷淡的人生。每個人都這樣以為他，也許生活就是這樣，騙過了自己，也就騙過了別人。如果不是不識時務的張天後的出現。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臉帶微笑，是為他而笑嗎？所有人來跟他握手，跟他說恭喜，他頭腦一片空白，精神無法集中，心中不停地有痛楚在敲擊。甚而搞不清別人在恭喜他什麽，他的人生又有什麽值得恭喜的。
大雄啊大雄。你真的以為放棄人生也是繼續人生的一種方式嗎？他忽然對自己有了這樣奇怪的質疑。
李娉娉過來，看也不看李楚菲一眼，李楚菲一臉溫柔的笑凝結在臉上，不知如何處理。蘇文是大雄的伴郎，她順帶連蘇文也懶得理了，蘇文覺得自己為了大雄犧牲好大。
李娉娉上下打量大雄：“不錯嘛！這身西裝也要上萬塊，你真是豁出去了，為了一場多年前錯失的婚禮也是拼了！”
大雄勉強說謝謝。
李娉娉說：“這衣服又不是我捐給你的，謝什麽謝。”又墊着腳在他耳畔悄聲說：“誰會知道這名牌裏，是一個沒心沒肺的稻草人呢，你們真配。”
說完站遠點，笑嘻嘻地說，這就是我對你的祝福哈哈，祝你們白頭偕老。
大雄知道張天後不會再來，她不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事到如今，她來不來對他都是致命的，他心中有個缺口，以為打了鎮痛劑，自己就能忽視它在流血，它在痛。
婚禮快開始的時候，忽然有個高挺的男生走過來，對他們說恭喜，大雄以為是李楚菲的客人，誰料到李楚菲也是一臉茫然。那人見狀，就說：你忘記我了？我們見過的。
大雄被一提醒，記起來了，這不是他和張天後在玻璃博物館碰到過的，張天後的前男友嗎？他怎麽來這裏？
然後看到旁邊幸災樂禍的李娉娉，他一切都明白了。
他拿了紅包給大雄：“我以為你比我聰明，結果和我一樣是蠢蛋啊，我來慶祝我找到了同盟。”
然後大雄發現，這個男人身後随即跟來了十幾個男人，大雄問：“他們是？”
那人說：“他們也是蠢蛋，不過來恭喜你成為同盟，看到你結婚，其實我們特別高興！”
額，不會吧，張天後不知道哪裏去了，倒是她的前男友們轟然而上，在他的婚禮上聚齊？這算怎麽回事？他的婚禮是神龍，他們準備在他的婚禮上許願？
李楚菲疑惑地問：“怎麽啦？他們是誰？”
大雄苦笑道：都是以前的朋友，沒事。
蘇文為大雄急出了一臉汗，李娉娉準備的這些他全都不知道，她擔心他通風報信吧？算了，他們夫婦為了這兩個人也是拼了，簡直是各為其主！不過他還真有點為自己女友自豪，她惡心大雄的方式真是獨具一格，開天地之新。
大雄和李楚菲走進婚禮，五顏六色的花撒在他們身上，他像是一個老了的機器人，感覺全身都要生鏽，有一種要凍結的痛苦。張天後搞笑的前男友們擠在一個桌上，他的眼光沒有辦法從那個桌子裏移開，他覺得他是裏面的一個重要分子，是裏面最蠢的那個。
他腦海裏無法排遣那個念頭，他不斷在想，張天後以前是怎樣為這些男友們付出過，別人都以為她浪蕩，以為她不斷換男友，只有李娉娉知道她對自己每段感情都如何全力以赴，只是因為錯的時間錯的人，每段關系無可挽回地走向敗局，她不用心計，全憑真心，在每一段關系中敗下陣來，讓李娉娉都心疼的勸她不要這麽愛人，因為沒有一個男人在當時會懂得領情，他們只會事後追悔。張天後曾經傷心地以為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感情的失敗者，其實她并沒有失敗不是嗎？她這些前男友們為了給她出氣，齊聚一堂來惡心他，即使不再相愛，也并沒有變成敵人，他們變成了愛惜她的親人。她的付出是值得了，雖然她曾經以為都錯付了，過了這麽久，時間才還給她公平。
所以她也熱忱地為他們送給早餐晚餐嗎？所以她也一心撲在他們身上看不到別人嗎？他們也帶她看過心中的風景嗎？他感到無能為力的嫉妒和難過。
他控制不住自己，走向那個桌子，那桌子的人看他來了，就起哄：“你終于來了，歡迎加入我們蠢貨聯盟。”
吳大雄拿着杯子：“歡迎你們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先幹為敬。”
那個男生其實有點同情吳大雄，他說：“兄弟，其實我們也不是來和你擡杠的，那天見了張天後，就知道她很喜歡你，聽說你要結婚了，對象竟然不是她，我很詫異，因為那天我覺得你也很喜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