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粉身碎骨
十四/ 粉身碎骨
難忘對他枉花的氣力嗎 他不太值得吧但你将最好那些都已經送他
她和大雄沒有了聯系,想必大雄也尊重她的決定,沒有再打電話過來。想想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也算圓滿,他帶她去了他心底最秘密的地方,她對他綻放了最初的笑容,沒有什麽遺憾了。等多年以後,也許在街頭相逢,他早有一個家需要照顧,所有的風月情懷都在嘴角的輕笑中消逝。
可是沒有多年以後,劇情由不得你來。戲假情真,走的是誰的劇本,作為演員沒有決定的權利,他們無能為力。他們的關系也由不得他們,他們像是沒有剎車的汽車一樣,只能不斷往前沖。
再次遇見的時候不過是幾天後,張天後正準備挑選複職後給自己的禮品,吳大雄也和李楚菲正在挑床上用品。
如果不是她路過的時候往裏面看了一眼,如果不是李楚菲剛好也往外看了一眼,也許他們就這麽錯過了。但在一段糟糕的關系中,老天只會讓你不斷的錯,不會輕易讓你們錯過。
李楚菲看到張天後,驚喜地叫道:“張姐。”
張天後尴尬:“好久不見。”
“對啊,你來買什麽?”
“我買一些複職用的東西,你們呢?”
“我們挑一些結婚用的床上用品,好麻煩,這幾天累死了,張姐你記得要來啊!”
雖然是大好的晴天,但是張天後覺得天降冰雹,砸了她一腦袋:“什麽?你們要結婚了,這麽快?”
李楚菲疑惑起來,看了吳大雄一眼,吳大雄面無表情。李楚菲只好照實說:“我讓大雄邀請你,他不知道為什麽不肯,也不讓我打電話給你。後來沒辦法,我托蘇文給你請帖,他還沒給你啊?”
因為我根本沒有在吳大雄的名單上呀,蘇文作為他的朋友怎麽會給我呢?這樣被直接揭穿,張天後都替他們覺得尴尬,替這所有混亂的場景感到難堪,明明上次已經是一個完美的結束。為什麽老天非不放過她,偏偏給它畫蛇添足。她笑着說:“哎,沒事啦,蘇文可能也忙過幾天估計就給我了,而且我剛複職肯定會很忙,看排班,說不定也去不了。”
李楚菲覺得遺憾,還想再說,但這不是吳大雄和她張天後的遺憾。吳大雄打斷她:“好了,你非要這樣嗎!”
張天後笑:“我會像蘇文要的,你放心,我還有很多東西買先走了,你們慢慢挑。”
說着不能容忍自己再看他們一眼,就往前走。她覺得自己心裏被挖了一個大窟窿,一點點風都能直接貫穿她,她只想回家,她就像身負重傷的古代俠客,只不過靠全身的意志提着僅存的一口氣,長途跋涉三天三夜,只不過是要把一個最重要的消息傳達給朝廷上那個自己人,當見到他後,一口氣松了她就會死去。但是,她沒有自己人,只有自己,說到底,生活中的一切都要自己承受,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
她拼命地往家裏跑,腦海裏一片空白,她需要一張椅子,一張床,也許有了他們,她就不會死了,她就能緩過氣來。
可是老天已經決定要她的命,到了家,電梯修理,只能爬樓梯,她看着那層層疊疊的樓梯,不停地在眼前旋轉,想起那一天,李楚菲決定回來,也是同樣的電梯失修,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樣得罪了老天爺,為什麽偏偏要今天檢修電梯,為什麽她已經快沒命了還要讓她爬這麽多層樓梯,老天爺要這麽殘忍地折磨她,她最後一口氣散了,她想用手托住頭,可是她的手也沒有力氣。就像是那個電影裏的張柏芝一樣,無力感穿進五髒六腑,進入她所有的骸骨,明天就會好起來的,明天就會好起來的,可是她的明天不會到來。她不想要未來,她今天就會粉身碎骨。
電話響起來,不斷地響起來,爬樓梯的人提醒她這個癱坐在樓梯上的人:“小姐,你的電話。”
她按下了免提鍵,是李娉娉,她說:“天後,你沒事吧,怎麽這麽久才接到電話。”
張天後一口氣喘不過來,仿佛中了《倚天屠龍記》裏的七傷拳,剛猛的痛、陰柔的痛、剛中有柔的痛,各種不一樣的痛,或者如同樹樁沖進來,或者如同針插進來,橫的、豎的……勁力傳到五髒六腑,即使抵抗了第一股,它還有第二股,第三股……下一刻她就會爆炸。她覺得心髒在收縮,在抽筋,恨不得就此沒有了這顆心,她一開口情緒絕提,崩潰大哭:“我有事,我不行了,娉娉,我真的扛不住了,我覺得我要斷氣了。”
李娉娉在電話裏十分慌張:“你怎麽了,你在哪裏?在家嗎,我十分鐘到。”
張天後嚎啕大哭:“李娉娉,他要結婚,你們為什麽都不告訴我?為什麽非要讓我今天碰到才知道。”
“李娉娉,原來不是每次受傷都會有新的自己站起來,我覺得這是最後的一個自己了。”
“原來我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大方,我以為騙過了別人,也就能騙過自己!”
“李娉娉,這是我能承受的盡頭,我完蛋了,我再也不能複原了。”
每一句話都像是子彈一樣打穿李娉娉的心,她為她十分痛心,一邊打車一邊說:“他值得嗎?他和以前那些人有什麽不一樣?你別這樣啊,你是最堅強的。”
“我不知道他值不值得,但我把最好的都給了他……”
李娉娉那邊一片混亂,她聽到司機嘈雜的聲音,聽到她罵蘇文的聲音:“你他媽的用我的朋友來救你的王八蛋朋友,現在把我朋友搭進去了,我回來不砍死你我就不姓李。”
張天後聽了,哭得更大聲,是什麽給了她那樣的自負?她在自己那些混亂的感情裏有成功過嗎?她拿什麽去救他,他有他完整的保護膜和完整的愛情,被玩死的只有自己。所有路過的住客都小心翼翼避開張天後,同情地看着她,然後繼續爬自己的樓梯。
只不過是嚎啕大哭,如果受傷了流血了會有人幫你打電話呼叫110,但是心碎了,人人都要避開你。
她繼續哭,李娉娉趕過來的時候,她喉嚨已經開始沙啞,但是哭聲像是慣性停不下來,李娉娉無比難受,扶着她爬樓梯。一邊安慰她:“他真的沒有什麽特別,是你自己美化了他,他是一個連自己想要什麽都不知道的男人,哪裏值得你這樣?”
哪裏值得我這樣?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快死了。你是對的,我這樣的談戀愛方式不對,我會改,我這樣掏心掏肺不對,我會改,為了活下去,我什麽都會改。
李娉娉難受得無法呼吸,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悲傷痛苦的張天後,從未。她也哭着說:“你真傻,早聽我不就沒事了,這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值得你那樣的付出!你不懂得你自己有多棒,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你,你不應該為他們那樣浪費自己。”
李娉娉開門,也許兩個人倚靠在門上太過用力,今天早上櫃子門忘記關,門一震,那一對陶瓷鵝墜入深淵,清脆的響聲,粉身碎骨,身體殘碎,只剩下兩個鵝頭完整無缺,漆黑的眼珠冷靜如最初,沒有傷痛,似乎終于等到這天,終于掉了下來,再也不用害怕。
就像是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再也沒有人要惶恐不安,日夜擔心那塊石頭會不會落地。
就像是一個深愛的人終于離開,再也不用擔心,他會走。一切都走向它的結局,蓋棺定論。不管是多麽悲傷的結局,畢竟是一個句點,痛一下子襲來,然後靜止,結束。省下所有拖拖拉拉,讓事事變得不堪的一切餘情未了。
李娉娉陪她睡了一晚,蘇文心虛不敢來,她警告蘇文不要把張天後的事吐露給他那賤人好友,她從心底不願張天後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她的愛情方式也和張天後不同,張天後覺得無所謂,愛本身并不是丢人的事,她只不過喜歡上了一個沒有希望的人,為此拼盡了力氣唯獨辜負了自己。但她卻希望為她保留最後一點尊嚴。
一早醒來,李娉娉做早餐的味道傳過來,烤面包,香噴噴的牛奶,活着畢竟也是好事。她拉開窗簾,金晃晃的晨曦像是溫存熱情的寵物一樣湊着自己的臉,熱呼呼的氣體噴着自己的肌膚。從此以後,她再也不用熬夜為了見他了,她可以活在喜歡的清晨裏,每天看到這新鮮的陽光。想開點,放棄也不一定全是壞事。她可以開始自己的新人生,每天活在出發裏。
哭也哭過了,痛也痛過了,她沒有想再去改變什麽,她的人生以及生活方式被他改變過的地方像是一個烙印一樣存在于心底,她暫時也無力扭轉,那就這樣吧。她下定了決心,徹底放棄他,她以前能夠做到現在也能夠做到。她再也不會去見他,她删除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洗去了他們來往的所有短信,雖然每一個字她都還記得住,雖然還有想要流淚的感覺,卻沒有淚水可以流了。即使他來找她,她亦是不會再見他了,想必他也知道,所以他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