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來信有地址
十/ 來信有地址
十/ 來信有地址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何不把悲哀感覺假設是來自你虛構
就在此刻,就在她默契地對他笑的時候,又或者他夾菜給他的時候,又或者她咳嗽了一下,他早已端來白開水,又或者她講出半句話,他就能接下半句的時候,有時候連吳大雄自己也迷惑了,他們之間的愛是不是愛情?也許、大概,能做成密友都帶着愛吧?他拒絕自己深入思考下去,關系停留在這裏是最棒的狀态。關于愛情,他想他們都絕對不要開始,因為他們都太沒信心,因為他們都是失敗者,兩個失敗者怎麽可能成功的開始;可是,友情,他們相信他們能做到一生一世,你看,這個世間有多少情侶能白頭偕老,卻多出幾倍,幾十倍的友人能成為老友,在老之後,笑談當初年少瘋狂,對彼此經歷的歲月和挫折都如數家珍,這是吳大雄對她也是對自己最初的承諾,他期待他和她也會有那麽一天。
吳大雄說:“多麽希望有一天,我們老了,看着對方,卻能看穿那衰老的模樣裏住過怎樣的年輕人。”
我們的關系将如此不同,所有的人看到我們這樣的老人,就只是老人而已,仿佛我們一輩子沒有年輕過,而你就不一樣,絕對不一樣。
吳大雄再次收到信的時候,是張天後打開的郵箱,她拿了出來,翻了一翻,看到信上竟然有回信地址,這是不是這麽多年來的第一次?她勉強穩住自己的情緒,看了一下,是本城的地址,所以她回來了?她的臉色變得煞白,一時腦海裏風起雲湧,她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麽。
吳大雄看她神色不對,關切道:“你怎麽了?”
“這次的信有了地址,她回來了。”
吳大雄也怔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消化這個信息。電梯竟然壞了,十樓,他們不知道怎麽走上樓的,一級一級又一級的樓梯,上了一級,還有一級,放眼望過去,都是樓梯,好像沒完沒了,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走得心煩意亂,恍恍惚惚,不知道有多少級,簡直覺得不會有盡頭。
然而,再長的路還是會走完,樓梯只是過路,房間才是終點,你在過路的時候遇見什麽同行人并不是重點,張天後忽然有了這樣悲觀的想法
吳大雄開門的時候手在抖,一個消失幾年的人重新回來,他這樣的狀态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她想作為好友,她該安慰他,就像他曾經為她做的一樣。可是所有臺詞反反複複,竟然每一句都像是敷衍,沒一句說得出口。她說不出口。
原來真正的安慰都是說不出口的。他當時大概也是那樣吧,她的眼前浮現他當時的表情。
他們坐在沙發上,很久,吳大雄冷靜地說:“我不會聯系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留下一個地址,我就要聯系她,憑什麽?”
沒有比張天後更了解他的人,她聽出了冷靜背後的悲憤和不甘,她輕輕撫摸他的頭,他黑色的頭發,她明白,不聯系并不是這個事的終點,千辛萬苦找回來的人是已經懂得了丢失東西的價值,而苦苦等候的人,等成了佛的人也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她說:“對不起,我不懂得安慰人。”
他忽然被她這樣一句話感動:“你那不懂得安慰人的笨拙其實比任何話都讓我安心。”因為那些笨拙裏面吐露着你的真心,真心大抵都是無所适從的。
他們如此彼此明白,明白到她忽然預感,她不會再擁有他很久,一切她都有預感,然而她只能眼睜睜等着命運光臨。
命運光臨的時候,她正像是往常的午夜,開着車要去電臺找大雄,她收聽着他的廣播,一個陌生女聲打進來,聲音溫柔傷感:“大雄,我回來了,你還會見我嗎?”她腦海裏瞬間一片空白,這幾天所有的恐懼都彙聚成海,變成巨大的波浪拍過來,将她淹沒,波浪之前她的眼前仿佛閃過一道白光,她沒有聽到大雄的回答,但她明白了他的決定。
人面已經回來了,昔日的桃花是否依舊笑春風?當然了,當然了,人面和桃花本來就是一對,所以桃花在原地等了那麽久。
這世界上所有真心的等待都不該被辜負,所以,大雄,我該恭喜你吧,作為你最好的朋友,可是,為什麽,我忽然感到無法抑制的心酸和心痛?
我想,我這樣的朋友未免,做的太不稱職了,你會笑我的,是吧。
她停在他公司門口,熄了燈,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就仿佛暗示了她和他現在的遭遇,她借着黯淡的夜的光芒看到門口有個纖瘦的女生的背影,她的直覺再一次應驗,那是久違了的她。她看到下樓的吳大雄冷着臉走出來,他一向有先到一樓透一口氣的習慣,原來她也知道,那麽這個習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是因為誰而開始的?對啊,她忽然恍然大悟,大概每個人身上一個尋常的習慣都大有玄機。離開的人也許離開了,可是總會留下什麽,也許一個他改變了你吃冰的習慣,也許一個他讓你開始學會吃辣,也許另外一個他讓你早上起來習慣先喝200ML溫水,當你和一個新的戀人戀愛,你也同時擁有了他所有的過去,那些你看起來覺得平常的習慣,也許就是他開啓一個綿長舊日回憶的鑰匙。可是誰又有立場責怪,誰和誰又不一樣呢?誰又真能在一場失敗的戀愛中全身而退呢?
他沒有說話,轉身離去,歸來的她亦步亦趨。而車裏的她接到他的電話:“怎麽,今天怎麽沒見你?”
她清了清喉嚨,說:“今天和同事見面晚了,有點累,不要這麽挂念我好嗎!大雄,你要成長。”她和平常的瘋癫并沒有太大不同,他于是也沒有放在心上。
她看到他的車開出來,她在車裏,他又停下來,車窗開着,她看到他們擁抱,她在吻着他。
這些對于他們大概如同愛情電影的光影,一個久違的熱吻讓過去和現在不斷閃回,甜蜜和心酸同時交織,所有錯過的時光變成了此刻必須緊緊擁抱的理由。
他又發動了車,揚長而去。确保不會被看見之後,她才開出來,她想自己在幹嗎?她又不是不能見光的小三,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做這種躲起來的事,可是不知道為了寬慰自己還是他,她說了個謊,然後為了圓一個謊,她不得不讓自己處于如此尴尬的地位,說謊的人真是活該,她笑話自己。
第二天午後,他打電話給她,要給她介紹一個人。
她想,沒理由呀,這麽快?又畫蛇添足地想,難道急着叫我過去,是因為大雄要讓她僞裝成他的現任來氣這位歸來的人?不可能,大雄不可能做這樣低俗的事情,如果他這麽做,那就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是她的大雄,等于宣告他們友誼的死亡。
她想不透,最後懷着一顆不解的心赴宴,大雄看到她就像她打招呼,她走過來第一次看見她,笑語盈盈暗香生,真是美麗,她不得不承認。
他對她介紹:“李楚菲,我。”他遲疑了一下,“我女朋友。”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對的。
吳大雄對李楚菲說:“我最好的朋友,張天後。”
李楚菲笑不露齒:“他說他有一個名字巨牛逼的朋友,如果我們複合,第一個要告訴她,我也很詫異,竟然有朋友比蘇文還要重要。”
張天後大方地做了個揖:“承蒙挂念,順便替蘇文默哀。”
張天後心想大雄還是她的那個大雄,他始終将她當最好的朋友珍視,他始終對自己坦誠沒有欺騙,她明白他這樣做,是因為怕失去自己這樣一個朋友,也許這種坦誠有些殘酷,但她又有何立場覺得殘酷、她被搞得有點有愧于心,朋友舊情複熾,第一個告訴她,她倒是想了這麽多亂七八糟,于是連忙加強善待李楚菲,他們都笑了出來,場面甜美。
以前正宮不在的時候,她這個天後天天和大雄混在一起,現在多出了一個人,她才發現多出的那個人竟然是自己,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怎麽去聯系大雄了。然而沒多久,李楚菲就邀請她一起去逛街,李楚菲是很善解人意,很體貼人的姑娘,跟她逛街真的很舒服,你才剛開始覺得有點渴她已幫你買了飲料,你累了她說自己累了想休息,如果她立意要和你做朋友,幾乎是很難拒絕,張天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兩次三次,她和她從逛街之友竟然變成了朋友,她以前可從來沒有這種溫婉型的朋友,她也明白了,李楚菲這麽善解人意,是下定決心要和她成為好友的。
張天後也願意成為李楚菲的朋友,就當是為了吳大雄或者和他的那份友情也好,她覺得她都應該有這樣的付出,既然兩個人有這樣的覺悟,不成為朋友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