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進府
進府
“你知道我？”李大娘有些稀奇的看着這小丫頭。這彰武縣她也是第一次來，她怎麽就能知道自己的呢？
“當然，劉家阿婆在梧州的外孫女多虧您照顧才能有個好歸處。劉家阿婆日日都在跟我念叨您的大恩大德。”楊麗娘笑着說道。面前這位人牙子在人販子裏算是比較慈善的了。她前世的婢女就有親人是過了這位李大娘的手，沒有淪落到煙花之地。這婢女素日裏經常念叨李大娘的和善，遺憾自己沒有碰到她。
今日楊大虎這一番出爾反爾為利所動徹底斷了楊麗娘對家唯一的眷戀。況且她既想不通為何母親會對恨她至此，在家裏并無饑寒之憂時依然動了要賣她的念頭，也發現父親也并沒有她前世離家後的記憶裏那般疼她。這次是虎口脫身了，但是母親的心結不解開遲早還有下次。況且經過此時她也實在不知該怎麽和父母相處了。倒不如如了母親的願，求這位大娘給尋個好去處，熬上幾年再想辦法出了府謊稱寡婦立個女戶自謀生路算了。
“劉家阿婆？”李大娘回憶了一下還是沒回想起來。索性她這幾年行善積德也做了不少好事，也無所謂哪件了，有人念個好就是好事。“小娘子叫住我可有什麽事啊？”這小丫頭叫住自己肯定不單是為了奉承她。果見楊麗娘對她長揖到地。“求李大娘給我們全家一個活路。”
與其回家等待下一次被拉出來賣給不知底細的人牙子，倒不如直接求這位李大娘給自己尋一個去處。
李大娘她對這丫頭的皮相也确實滿意，沒有直言相詢只不過是看這丫頭不願離家罷了。這小丫頭看上去就是個有成算的，若是在小家小戶變還罷了，進了大戶人家說不得就會扶搖直上，她可不想給人搭了梯子還招人記恨。
本來都準備忍着肉疼放棄這筆生意了，結果這丫頭主動求上門來，既能大賺一筆這丫頭以後肯定還得記她一個人情。在麗娘相求之後，李大娘喜滋滋的一口應了下來。連價碼也沒多談，直接塞給楊大虎八兩銀子，功德也不做了，當下草草采買了幾個小丫鬟找了個商隊離開了彰武縣。
李大娘這次所圖甚大，連梧州都沒回，直接過宿州轉淮安直達京師。雖然屢經颠簸但是好歹大家都算是平安。一路上李大娘都對幾位丫頭十分關照，把那些惶恐的小姑娘哄得都要覺得她是再生父母了。
尤其是和船上其他人販子對買來的人非打即罵，一天才能喝一碗清的能看見底的米湯。她們在李大娘手下還有飯吃，隔三差五還能吃個雞蛋什麽的，別說和其他苦命人比起來就是在家裏也沒有這個待遇啊。李大娘一路上和幾個姑娘講了大戶人家的喜好，跟她們說了以後在大戶人家能過上什麽樣的生活，屆時甭說是雞蛋，就是肉都會覺得太膩雲雲。幾個小姑娘聽得懵懵懂懂只盼着趕緊到京師好進府裏享福去。幾個小丫頭每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着以後的憧憬，看上去就特別可愛。希望她們一個個的以後都能如願吧。
李大娘在東巷租賃了一個院子供她們幾個居住，這幾日李大娘天天往外跑，她倒也放心不怕她們私自逃跑。也是一群鄉下丫頭來了京師在府內都戰戰兢兢，怎麽敢跑。一連三個月，小姑娘們陸陸續續都被買走了，院裏只剩下了麗娘。李大娘也不着急，還專門請了先生教麗娘識字。麗娘上輩子本就識字，這輩子再學起來進度飛快，讓李大娘啧啧稱奇。經過三個月好菜好飯的滋養，楊麗娘褪去了那一臉菜色，臉上也微微有了點肉。一行一動儀态大方舉止得禮，說是哪家的小姐也有人信。
有剛搬來的街坊四鄰誤以為楊麗娘是李大娘的女兒，受托來家裏求親的媒人都快踏破她家大門了。直到楊麗娘不堪其擾說破自己是奴籍才消停了下來。
李大娘興沖沖的進了門，不枉她這幾數月來對楊麗娘的調教。周家要往府裏進人。找了好幾個人牙子都沒找到合适的，聽聞她手裏有一個貌美的小丫頭管事特特使人請了她去打牌吃茶。還一起說了不少話，周家出手向來大方也怪不得李大娘這般高興。
“麗娘，收拾收拾，大娘給你找了個好去處。”
楊麗娘停下手裏的繡活，換了身鮮亮的衣裳，随着李大娘奔向了未知的前程。
周府的管事見了楊麗娘就覺眼前一亮，圍着楊麗娘上下打量。嘴裏不住的贊嘆李大娘名不虛傳。管事請來了後府的管事娘子相看了一遍楊麗娘，也問了一些楊麗娘的情況。見楊麗娘舉止有禮不卑不亢心裏很是滿意。随手喚了個外面灑掃的小丫頭說：“把這丫頭帶給柳大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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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難得有進後府的機會，脆生生的應了聲是。帶着楊麗娘左轉右拐穿過了幾道月亮門又沿着小徑走了很久來到了一處院落裏。
院子裏養着幾叢翠竹，京師是苦寒之地，竹子長得這麽好看的可不少見。楊麗娘只見園中有個穿粉色對襟的女子在練身段。“柳大家，管事讓我帶新來的丫鬟給您過個目，要是合适就留下了。”丫鬟靜待女子動作完成後行了個禮側站在一邊。
楊麗娘也給柳大家行了個禮。柳大家上下打量了一番楊麗娘說：“身段和樣貌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這嗓子怎麽樣。會唱戲嗎？”楊麗娘搖了搖頭。“會唱小曲嗎？唱一首聽聽。”楊麗娘聞言長了一首家鄉小曲，柳大家邊聽邊打拍子。“嗓音不錯。”柳大家對丫鬟說：“你去告訴管事這個弟子我收了。”
周家一向以皮相看人，她作為戲劇名家被請進府裏聽完一場後被大小姐當面羞辱貌寝。還着人借着什麽給她尋弟子的名頭到處尋摸美貌丫鬟。呸，戲子雖是下九流可她憑什麽要找一個半路出家的奴籍弟子？一連回絕了幾個人選，周家還不死心。正好這次送過來的丫鬟長得恰到好處，想必這負責采買丫鬟的管事娘子不曾見過大小姐周琳。憋了一肚子火的柳大家趁除了管事娘子這後府裏暫時沒人見過楊麗娘，直接拍板選了楊麗娘做弟子。
知道柳大家答應了讓楊麗娘做弟子，管事娘子很是高興，還念了句佛號。她對楊麗娘倒很是和善，親自領她去管月例的婆子那裏領了衣裳。一路上特特的囑咐楊麗娘府裏的規矩。因為柳大家不日就要離府所以也沒有騰功夫讓楊麗娘學規矩。
管事娘子囑咐楊麗娘道：“二奶奶喜歡聽戲出門又不方便，一般的戲班子也很不入眼這才特特請了柳大家幫忙調教幾個小戲子，可惜柳大家眼光實在是高，我尋了二三十個機靈的小姑娘，你是頭一個讓她松口當弟子的。你別覺得戲子就如何如何了，柳大家的花旦可是京師一絕，你既有這個機會跟她學藝就要把握好。到時候博得二奶奶開心了，人家随便在指頭縫裏漏出點什麽就夠你一輩子的了。”
楊麗娘點頭稱是。“柳大家還有三個多月就要離府了，你要抓緊時間學習。至于府裏的規矩待柳大家離府之後我會着人教你的。你這幾日就呆在翠竹軒和柳大家學藝吧。輕易不要出去了省的沖撞了貴人你我都吃瓜落。”管家娘子邊走邊說。不一時兩人就入了翠竹軒。柳大家在院裏的石桌旁吃茶，見兩人進來微微颔首。
管家娘子滿臉堆笑的走上前去：“柳大家，麗娘我給你帶來了。我想着您人多事忙，不如就讓她住在翠竹軒，您教導着也方便您說是不是？”柳大家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态度不慎熱絡。管家娘子也不以為忤，讓麗娘把行李放進廂房出來方說。“那您看什麽時候讓麗娘行個拜師禮？”
管家娘子想把事直接定下來，怕遲了事情會有變故。她是實在怕了這位刁鑽的柳大家了，若不是她實在是惹不起，換一個人敢這麽刁難她，她早讓她卷包袱滾蛋了。
柳大家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管事娘子，一指楊麗娘道：“就現在吧，你給我扣三個頭吧。”
楊麗娘依言恭恭敬敬的給柳大家扣了三個頭，喊了聲師傅。柳大家也沒有應，抿了口香茶打發管事娘子出去了。就這樣也沒有拜師禮，也沒有起藝名，楊麗娘就搖身一變成了柳大家的徒弟。
柳大家并沒有多想教這麽一個弟子，只是囑咐楊麗娘每日五更來找她開嗓。問了她識不識字扔了一本戲詞讓楊麗娘抽空背熟。上午柳大家指導楊麗娘練身段，下午教她學唱腔。這種生活看上去很苦，但是比起在家裏整日做繡活的日子還是輕松多了。
有前世學歌舞的基礎楊麗娘雖然在戲腔上還不到家，但是身段卻是進步飛速。唱戲一吃唱腔二吃身段三吃眼神。柳大家漸漸地沒了一開始的敷衍，認真開始教導起來。楊麗娘學的也刻苦，因為這該是她在周府安身立命的本事了。三個月下來楊麗娘也能完整的唱上幾段戲了，唱的也很有樣子了。周府其他幾個小戲子也演練的不錯，待柳大家走後，楊麗娘就會搬去與她們同住，好好培養培養默契，以備将來一起出演。
相處久了柳大家對楊麗娘也不由生出了幾番愧疚，畢竟她是離開周府了，周府也不會特意為難她一個小戲子。但是眼前這位就不一樣了，簽了賣身契的，可以任人掐扁揉圓。說起來她還是有幾分良心不安啊。不過想想周琳對她的羞辱她又硬起了心腸。楊麗娘感覺到柳大家有事情瞞着她，但是也不想去追根究底。況且就算她去問了柳大家也不見得會回答她，徒添煩惱。
學習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柳大家不日就要出府了，楊麗娘專乘出門去送她，柳大家看着楊麗娘有點欲言又止，忍不住說道：“如果你出府了可以到小東巷找我。”麗娘點頭稱是兩人依依惜別。
柳大家也知道自己這句話說了和沒說一樣。如果大姑娘真的介意這件事，要整治楊麗娘那她大概是出不了府的。這件事是她理虧，她在臨走之前特特去見了管家娘子，賠着笑臉說自己實在喜歡楊麗娘，想收她做關門弟子，問她舍不舍得割愛。
管事娘子當時皮笑肉不笑的說這事她自己做不了主，要問問二奶奶。轉天就笑眯眯的說二奶奶實在喜歡這個丫頭，不停的和柳大家賠不是。柳大家也無可奈何，有些事一時沖動做下了就回不了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