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沉錦進了內殿時,江阮正在幫祁烨穿衣衫,雙手環過他的腰給他束腰封。
沉錦重重哼了一聲,“皇上倒是琴瑟和鳴,好不快活。”
祁烨原本背對着殿門,聽到沉錦的聲音,緩緩轉身,面上不動聲色,“二哥很快也便會有這般生活,不必羨慕。”
江阮,“......”連她都聽得出來沉錦那話是氣話。
果然沉錦面色陰沉,開門見山,“皇上為何無緣無故為賜婚?”一到早,他不過剛起床,崔铨便去府裏給他宣旨,此時他才知道,原來所有人都知道他被賜婚了,只有他不知道。
江阮見沉錦怒氣沖沖,不由有些擔憂,卻被人握住手,手心被人撓了撓。
祁烨并不意外沉錦的怒火,撩袍在椅子上坐下,并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二哥也坐。”
“我不是你二哥,你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別,皇上如此厚愛,臣受不起。”
祁烨面色不變,從善如流,“好,那将軍要不要跪下同朕說話?”
沉錦,“......”
沉錦覺得無趣,在祁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順手端起桌上的杯盞喝了一口,緊接着‘噗’的一聲吐了出來,沒好氣道,“涼了,把斟茶的宮女拖出去砍了吧。”
一旁的小宮女聞言臉唰的一下便白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凄慘,“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祁烨懶懶靠在椅背上沒說話,沉錦卻忽的笑了,“你看看你吓的,本将軍只是同你開個玩笑罷了,是不是,三弟?”沉錦轉而看向祁烨,“所以,三弟你也是在同二哥開玩笑呢,對不對?”
沉錦看向祁烨,笑容如春風化雨,讓人倍感親切。
祁烨仿佛沒看到他的笑容,臉上沒什麽表情,整了整袖袍,淡淡開口,“朕是皇帝,金口玉言,不容更改。”
沉錦臉上笑容頓時消失,咬牙切齒,“小三兒,二哥是不是哪裏又得罪你了?”這小子向來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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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烨好整以暇的想了想,“二哥得罪我的地方多了,一時想不起到底是哪次了。”
沉錦,“......”
“不過,二哥,我以德報怨,成全你的心願,你如此生氣的來質問我,倒讓我有些不解了。”祁烨皺着眉頭,面露疑惑。
江阮眉頭也是微皺,他是要告訴二哥楊家小姐便是當日救二哥的姑娘了嗎?可是她以為這種事情還是楊家小姐自己同二哥說得好。
“成全我的心意?我何時希望你為我賜婚了”沉錦有些發蒙,難不成那些年他醉酒後曾經說過這話?
祁烨嘆一口氣,“二哥,三弟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不用瞞我,昨夜在小花園裏你同楊家小姐說的話我都知道了,你要楊家小姐嫁給你,但是楊家小姐拒絕了你,這些鄞湛都聽到了。”
沉錦瞪大了眼睛,他怎麽忘了皇宮裏到處都是祁烨的暗衛,只是那明明就是一個玩笑話啊,鄞湛不可能不知道的。
“二哥,咱們是兄弟,無論何時都是,你既然看上了那姑娘,管她同意不同意,管她是不是丞相的女兒,就是搶,三弟也幫你搶回來,大不了,就背上個昏君的名聲,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阮臉上表情一言難盡,他家先生睜着眼睛說起瞎話來,比真話還真,若不是知道內情,她怕是就要信了。
難不成以往他也用這種表情對她說過瞎話?頓時,江阮看着祁烨的眼睛便有些變了味。
這邊沉錦眨着眼睛,有些回不過神來,小三兒是聽了他在小花園裏說的話所以才賜的婚?
這話怕是也就只能騙騙鬼了,小三兒是個什麽脾性,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确實如此嗎?”沉錦陰測測的看着祁烨,“你同我說實話。”
“二哥若不信,盡可讓鄞湛進來問清楚便可。”
沉錦被他弄得都沒脾氣了,鄞湛是他的人,還不是他讓他說什麽他便說什麽,叫進來能問出什麽,多此一舉。
沉錦癱倒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擺擺手,“算了,二哥我大度,你把聖旨收回去,本将軍是不會娶的。”
“好。”祁烨很爽快的應道。
江阮怔了一下,這麽快便妥協了?
沉錦猛地看向他,“你又在打什麽主意?”如此爽快,必有貓膩。
祁烨那張臉依舊是毫無表情,聲音平板,“二哥覺得我會打什麽主意?朕不過就是再下一道聖旨,說沉錦将軍不願娶妻,讓楊家小姐自由婚配,很簡單的事情,不是嗎?”
沉錦點點頭,“确實不難,反正你這個皇帝也沒打算什麽金口玉言,聖旨也是可以收回的,好,便是如此吧。”
江阮眼皮跳了幾下,忍不住插言,“陛下,若這聖旨下了,楊家小姐被将軍悔婚,日後她要如何婚配?還有何人敢娶她?”
殿內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半晌祁烨開口,“朕只管朕的二哥,什麽楊家小姐,嫁不嫁的出去,與朕有何關系,是不是,二哥?”祁烨看向沉錦,眼中是難得的‘深情’。
看的沉錦打了個寒顫。
這楊家小姐已經二十有一,臉上又有傷疤,本就無人敢娶,如今他若是毀了婚,那楊家小姐的這一輩子算是毀了。
只是小三兒為何會突然為他賜婚呢?只是因為小花園裏他說的那幾句話?沉錦眸子裏閃過一抹睿智。
祁烨看着沉錦,沉錦也看着他,兩人大眼的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
沉錦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甩袖離去,臨走之前,留下一句話,“祁老三,本将軍要與你割袍斷義。”
祁烨神色從容,語氣慵懶,“慢走不送。”
沉錦氣呼呼的來,氣呼呼的走,江阮有些擔心,“相公,二哥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祁烨輕笑,“不會,過去那麽多年,每一年,二哥都要與我割好多次袍,無妨的,反正咱現在有銀子做新的。”
江阮,“......”她發現其實她對祁烨了解的還是不夠透徹,他有許多面都是她不曾見過的,而這些沒有見過的‘祁烨’,讓她充滿了新鮮感。
“那二哥他這是...”江阮有些摸不透沉錦的想法。
祁烨将她扯入懷中坐好,摟着她的腰,“二哥對這楊家小姐是不同的,若放在以往,他早鬧開了,怎麽會因為方才你說的楊家小姐無人敢娶的事情而妥協呢?”
江阮摟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懷裏,感慨,“二哥與你相交這麽多年,也算是受盡了苦楚。”
“什麽?”祁烨勾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看她,“阿阮這話再說一遍?”
江阮忍着笑,“我說,二哥能夠與相公相交這麽多年,定是意氣相投的。”
祁烨抱起她,将她放在貴妃榻上,欺身上去,在她唇上親吻一番,抵着她的唇模糊不清道,“你倒是改口改的快。”
江阮忍不住輕笑出聲。
兩人在榻上缱绻了一番,祁烨摟着她躺在那裏,看着帷帳上的流蘇,不知為何,面色突然變的有些沉重。
江阮撐起身子,看他,“相公,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自從長樂出生後,他面上看起來很是高興,但其實并非如此,在她面前,他總是勾着笑意,但是一轉身,那笑容便隐了去,晚上,更是輾轉難眠,憂心忡忡。
祁烨躺在那裏,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半晌,才道,“阿阮,有一事我必是要同你說的。”
江阮心裏動了一下,片刻後,輕道,“是長樂的事情嗎?”
祁烨眼眸一縮,摟着她腰的手臂猛地一緊,失聲道,“你知道?”
江阮也只是根據這些時日他的舉止,還有二哥之前的只字片語所猜測的,沒成想,真的是如此。
江阮坐起身,看向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長樂怎麽了?相公但說無妨,我可以受得住。”
祁烨也坐起身,與她相對,兩人的視線交織在半空中,一個帶着緊張,一個帶着不忍。
“阿阮,我這一生,背負了太多的罪孽,師父曾經為我蔔了一卦,我命中會有一女,但是這孩子不能養在宮中,不然活不過十歲。”
他的聲音晦澀無比,似是重錘砸在她心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将一直壓在心上的事情說出來,祁烨阖眸長長吐了一口氣,接踵而來的是些微的害怕,阿阮會如何想?會怨他,會恨他嗎?
祁烨緩緩睜開眼睛便看到江阮有些濕潤的眼眶,不由有些慌亂,大手撫上她的臉,聲音裏也帶上了一抹嘶啞,“阿阮,你在怪我嗎?”
江阮深深吸了一口氣,跪坐起身,抱住他的頭,緩緩道,“我怎會怪你呢。”她心疼他都來不及,她以為她了解了他內心所有的苦難,至此時,她才知道,她知道的不過是那小小的一塊,更大的悲苦被他埋在心裏,默默承受。
祁烨的頭埋在她的懷裏,抱住了她的腰。
江阮知道他心裏苦,本能的安撫着他,自己心中卻一片混亂,長樂不能養在宮裏,便是不能養在他們身邊,那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