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難為

第35章 大哥

第三十五章 大哥

人總是念念不忘過去，陸祿覺得自己也不能免俗。

但他卻并不覺得自己是個戀舊的人，因為那些并不是一段值得懷戀的過往。

他自稱陸祿，是半句謊話。但他确實姓陸，還曾是北威侯府之人。

他是陸家的二少爺，陸無為。

陸無為很多時候都會覺得，自己活得像個多餘的人。

自打有記憶起，他便反複在責問自己，究竟為何要生在陸家，要生在那個人之後，要成為那個人的弟弟。

那個人是北威侯世子、是安遠将軍、是‘戰神’陸千崇。是，他的大哥。

那個人有無數的威名佳績、是無數人心中的大英雄，是忠臣孝子、楷模榜樣，卻偏偏是他的大哥。

北威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長子身上，自小便将他帶在身邊，武藝兵法、策論習字，樣樣不落。

而陸千崇也長成了自己父親期望的樣子，樣樣都是出類拔萃

陸無為曾仰望着那個人長大。

他曾天真的以為自己獨得父親的偏愛。因為別的孩子都在忙于課業學習之時，只有他能到處酣玩，放肆嬉戲。

京城裏所有的孩子都曾羨慕過他的自由，更羨慕他有那樣一個大哥。

如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他興許會一輩子仰慕着那個人的背影。

＊

陸無為清楚的記得，那年他剛滿十二歲，好不容易安心在學堂上了幾天課，得了先生誇獎，興沖沖的跑回家想要同他父親炫耀的時候，卻恰巧撞上他大哥打了勝仗。

整個侯府都在慶祝北威侯世子的歸來，而他一個向來‘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那些微不足道的‘成績’，根本無人在意。

衆人簇擁着從邊塞回來的陸千崇，父親更是在見到人的那一刻通紅了雙眼。而在那之前，陸無為甚至以為，自己的父親從來不會有板着臉之外的表情。

他突然感到莫名的悲切，轉身逃離了那個讓他感到陌生的‘父子情深之景’。

陸無為爬上了那顆他最喜歡的銀杏樹，每次他有什麽問題想不通時，總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在那裏呆上一段時間。

在這個侯府，沒人會發現。也沒人會在意。

“你在上面做什麽呢？”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陸無為的愁緒。

“大哥？”陸無為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你每次不開心就喜歡一個人往這兒跑，第一次找不見人，我還能次次都找不到麽？”陸千崇擡頭笑道。

陸家人都生的俊秀，陸千崇更是遺傳了父母的優點，他長得更似過世的北威侯夫人，平日裏那雙含情眼見誰都帶着三分笑意。若是給陌生人瞧着，根本看不出那是位能號令三軍的少年将軍。

“下來吧，我接着你。”陸千崇沖着樹上的陸無為張開了雙臂。

“好。”陸無為應聲跳下，片刻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今日是怎麽了？一回來就沒瞧見你人，大哥還特意從雁門給你帶了不少你喜歡的小零嘴。你倒好，自己一個人跑來這裏吹風麽？”

“是在學堂被人欺負了？”陸千崇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卻沒有把人放了下來。

“沒有人欺負我···”陸無為心裏那點酸澀，在自家大哥這般态度面前被沖淡了不少。“哥，我沒事，你放我下來吧。我都長高了，你別總像小時候一樣抱我了。”

“怎麽？在大哥面前還害羞了？”陸千崇托着懷裏的陸無為，輕輕掂了掂，“是重了不少。”

“你快放我下來，一會壓着你，爹又要說我胡鬧了。”

“好~”

＊

“哥···你教我武功吧！我想跟你一樣，上戰場，當大将軍！”

陸千崇聽了他的話微微一愣，半晌拍了拍陸無為的腦袋，笑着說道，“你還小，別想那麽多。”

“可是哥…我也想幫你和爹爹分擔一些，我也是陸家的人啊。我每次去學堂，他們總說我一點也不像你，幹什麽都不行，我不想被人瞧不起···”陸無為有些委屈地說道。

“怎麽，阿為不願當我弟弟麽？”陸千崇蹲下了身子，沖他笑着眨了眨眼。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哥，你明白的，我，我只是···”陸無為沒有說出口，‘他只是想讓別人知道，陸家還有一個二公子，而不是只能聽人提起他時說上一句，陸千崇好像有個弟弟。’

“好啦，回去吧，大哥難得回來，你不想多陪陪我麽？”

陸無為氣呼呼地嘟着嘴，卻還是老老實實牽起陸千崇的手，朝着屋裏走去。

“大哥，我想跟你去邊關嘛！我想上戰場。”

“阿為，戰場可不是你瞎胡鬧的地方。”

“我沒有瞎胡鬧，我也想能幫上大哥和爹的忙，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才沒有瞎胡鬧。”陸無為不滿道。

“···你若真想去也不是不行，除非你能在我走前把家傳的劍法練成，在我手下過個十招，我便帶你去戰場。”陸千崇思考了片刻，開口說道。

“真的麽！”陸無為驚喜地仰起頭，看向身邊之人。

“自然，大哥什麽時候騙過你。”

過了那麽多年，陸無為始終想不通，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定數，才讓他在那晚聽到那些話，才讓他的人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

“爹，別讓阿為去學堂了吧，他既然去到那裏不開心，你便讓他回來吧。”陸千崇的聲音中透着一絲冷冽。

“但這學堂裏，是不得不去，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北威侯談起這事兒也很是無奈。

“阿為不需要學那些···他只要開開心心便好，陸家···有一個陸千崇就夠了。”

“你這話！哎···你當真答應了阿為，帶他去戰場？他這幾日可是拼了命在練武。”北威侯瞧着眼前的長子，目光之中滿是不贊同。

“陸家劍法雖只有十九招式，但其中變化連招無數，他想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練成，怕是要費些功夫，我不過是給他找點兒事做，省得他一天到晚東跑西竄的沒個安生。”陸千崇笑了笑，仿佛答應陸無為的事只是他興致偶來。

“但他若真的練成了呢你當真要帶他去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