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蘭楓這邊的事不太好處理，她再婚那男的不是人，染上毒，寧歲雲沒打算幫他，過去的目的是要把蘭楓從這堆爛事裏擺脫出來，免得她隔三岔五給他打電話。
那男的像貼狗皮膏藥，進局子後還粘着人不放，要錢，不然這個婚離不了。
蘭楓這幾年哪有什麽錢，天天在他面前哭，哭得煩人。
寧歲雲回了西臨一趟，賣掉雲和巷那套房子，給她一半。
這是他爸最後唯一留下的房子，本就有蘭楓一半，現在給她，兩清。
寧歲雲也不是沒有心眼，辦完離婚才把錢給過去。
“毒這東西不是那麽好戒，你要是待在這遲早還會再被他纏上。”
蘭楓知道他什麽意思，“我不回去，你走吧，別管我。”
西臨那個地方她臉早丢盡，對她而言也是個傷心地，她這輩子都不願意回去。
寧歲雲抽完一根煙，拿過包離開。
“歲雲......”蘭楓在身後喊他名字，後面還說了什麽，可惜被風吹散，再也聽不清。
回到西臨才發現入了秋，秋意蕭瑟，可明明南方還是盛夏。
他亂七八糟認識的人多，找到住的房子不難。
雲和巷的房老是老了點，但位置不錯，再加上近幾年房地産泡沫飛漲，到他手裏錢不少。
就是住那麽久東西有點多，他花了點時間整理，搬到新房子。
安定後想起什麽，給小姑娘發了條消息，免得她再找錯門。
這兩個月偶爾會收到消息，她問他吃飯沒有，在做什麽，南方好玩不好玩，有沒有海。
她的世界非黑即白，這一條條消息好似渾濁裏的一泓清泉，滌蕩人心，是深夜夜不能寐時的撫慰。
她興奮得直接打電話，“你回來啦？”
“嗯，我回來了。”
“事情辦的順利嗎？”
“順利。”
“你怎麽搬家了啊？搬去哪了？”
寧歲雲打開冰箱，一看才記起新冰箱空無一物。
沒有與人分享過這些，寧歲雲猶豫一會，告訴她：“出了點事，房子賣了。”
“啊？”她輕輕驚訝，也揣着小心翼翼，“出了什麽事？”
“我媽離婚，需要錢。”
“這樣啊，那解決完就好，這個世界上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
寧歲雲坐上沙發，身子舒展開，是啊，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可多的是用錢也解決不了的事。
“給你帶了禮物。”
“真的嗎？是什麽？”
“開學就知道了。”
電話挂斷前她忽然低聲，“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我為什麽會不回來？”
“我以為你不想上學。”
寧歲月輕笑，“我不上學跟你補什麽習？”
她也笑了聲，笑聲歡悅，“那後天見。”
這回通話真的結束，寧歲雲看着桌面上一個精巧的木雕小玩意，唇角勾了勾，陰郁兩個月的情緒終于得以散去。
......
十月，西臨市銀杏葉一夜之間染上金黃，風一吹，紛紛揚揚落了滿地。
謝嬈彎腰撿起一片，揚手放在眼前，遮住西邊斜陽，眯着眼看。
“寧歲雲，你看見了嗎？銀杏葉的脈絡。”
“看見了。”
她又撿起一片，小心拿在手裏，“真神奇，葉落歸根，脫離大樹的時候以為是生命的終結，可現在這兩片葉子被我撿了，我們把它們夾進書裏，你說它們是不是就能活得跟我們一樣久？”
“是。”
謝嬈讓他停下，然後繞到他身後打開書包鏈，從裏面找出數學書，再把其中一片小葉子夾進去。
“我們一人一片，看誰保存的時間久！”
“好。”寧歲雲眼神輕柔地包裹着她這些小情趣。
等把自己那一片放好，謝嬈大邁着步子走在馬路邊，“寧歲雲，你害怕死亡嗎？”
他側眼望向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又阖眸。
從前是不怕的，現在有了羁絆眷戀，害怕了，能多活一分一秒，也是恩賜。
女孩自顧說：“我挺害怕的，你說人知道自己準備死的那段日子，或者那一天，會想些什麽，會不會恐懼？”
寧歲雲說：“想他珍視的東西。”
“家人嗎？”
“家人或者愛人，他最舍不得的人。”
“嗯，我想我也是，我會想我的爸爸媽媽，我舍不得他們。”
她太單純，生老病死，也許她父母在她之前離世，而她會早早承受那一份痛。
這個話題不适合再繼續，可她還開口，女孩停在他跟前，滿眼心疼，“寧歲雲，你是不是想你爸爸了？”
寧歲雲微微怔住。
“你爸爸，是怎麽樣一個人啊？”
他看出女孩眼裏的安慰，淡淡笑：“他是一名警察。”
“警察！哇！好厲害！”
“嗯，是很厲害。”
秋風掃過，交談聲融入銀杏枝葉簌簌碰撞聲中，揚遠。
......
秋季學期結束，寧歲雲成績飛漲，真的只排謝嬈後一名。
謝嬈察覺到危機：“這是不是叫做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寧歲雲笑，“所以你要更加努力，拿下年級第一，這樣我就追不上你了。”
“啊？年級第一好難啊，你還是追我吧。”
話一出，倆人懵了，謝嬈臉羞紅，話都說不伶俐，“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寧歲雲有意逗她，“行，我追你，一定把你追上。”
“寧歲雲！”她氣得跳腳，加快腳步走。
寧歲雲在身後跟着，一直到送她到家。
女孩站在小區門口，轉回頭來：“你過年怎麽過啊？”
“一個人過，你來陪我嗎？”
他含着笑說的，半真半假，謝嬈一羞惱，瞪他：“我才不陪你。”然後小跑着進小區。
可謝嬈向來心軟，除夕這晚吃完年夜飯，給他發消息問他吃飯沒有。
寧歲雲十分直接地回過來一個沒吃。
他這人老這樣，嘴裏的話真真假假，謝嬈明知他可能在逗自己，卻還是選擇相信了，【我讓我媽媽再做一點，給你帶過去，你要不要？】
【你陪我嗎？】
謝嬈直接揮拳打手機，然後回：【我吃過了。】
【但是我可以等你吃完再走。】
寧歲雲：【那行，我去接你。不用重新做飯，你陪我吃餃子。】
【不用來接我，我自己過去好啦，不遠。】
謝嬈下床換衣服。
就這麽個功夫，他回：【到了，出來。】
？？？這麽快？
謝嬈做事有分寸，周敏和謝潤清不會攔她，但這大晚上的還是不驚動他們了，不然還得費一番口舌。
謝嬈出到小區，一眼看見那個穿着沖鋒衣的高大男孩。
這個除夕沒有雪，但氣溫依舊低，他穿那麽少，還在寒風中等了十幾分鐘。
謝嬈裹緊羽絨服小跑着過去，仰頭跟他說話：“你怎麽這麽快到了？”
寧歲雲看着鼻尖發紅的女孩，勾唇一笑，“正好在附近。”
“好吧。”
要吃餃子，可倆人在街上走了走，沒有一家店鋪開門。
謝嬈看向還在營業的一家超市，腦子蹦出個想法，“你會包餃子嗎？我們自己包吧？”
寧歲雲插着兜，眉心微皺，“超市有速凍餃子。”
“不要不要，自己包的才叫餃子。”謝嬈不管不顧，推着他進去。
有現成的餃子皮，但沒有餡，謝嬈挑了肉和菜，再問他：“你家有調味料嗎？”
“沒有。”
謝嬈于是挑好用得上的油醬油這些調味品放進購物車，寧歲雲乖乖推着車跟在後面當一個工具人。
結賬時謝嬈想付錢，他不讓，說是陪他吃餃子，應該他付，謝嬈沒跟他争。
他新租的房子也在這片區，相比之前的要新一點，也是套兩居，謝嬈問怎麽不租一套小點的，他說以前的東西太多，沒地方放，謝嬈明白了，開始幹活。
周敏和謝潤清從不讓她進廚房，不過包餃子而已，能有多難。
這麽大體量的活她一個人幹不了，必然不能放過寧歲雲，剁肉這種力氣活交給他，謝嬈洗菜。
“原來荠菜長這樣啊？”第一次見荠菜的女孩驚奇。
寧歲雲看一眼，輕笑：“不就是一般蔬菜？”
“哼，我不說它是荠菜你認識？”
“不認識。”
“那不得了，快跺你的肉。”
剁好肉切好菜開始調味，謝嬈打開手機找菜譜，跟着一點一點加，她伸手，“蔥姜。”
寧歲雲把切好的蔥姜遞給她。
“醬油。”
寧歲雲開了新買的醬油，再聽着她喃喃自語，“少量......這麽多夠了吧......算了少放點......”
就這麽一步一步，餃子餡終于制作好。
接着到最困難一步，謝嬈問他：“你會包嗎？”
“不會。”
“我也不太會，看視頻吧。”
視頻教程詳細，一男一女緊緊盯着小小手機屏幕看，生怕錯過哪個步驟。
可最後包出來結果不如人意，謝嬈看着他手裏那個餡滿得溢出來的大餃子，笑歪在椅子上，“你包得比我還醜。”
寧歲雲也笑，“能吃就行。”
“你沾點面粉呀，你看你的手都是料汁了。”
寧歲雲聽話沾上面粉，一轉眼，看見那張粉裏透紅的小臉，心思一起，指腹取了點粉抹在她臉上。
女孩吓一跳，對上男孩得逞笑意，意識過來，大聲：“寧歲雲，不要弄。”
他不聽話了，又快速在她另一邊臉抹上，嘴角笑意藏都藏不住。
謝嬈哪肯服輸，也抓了粉往他臉上抹，她沒他高，寧歲雲身子往後一撤她就夠不到了，女孩生氣，“你賴皮！”
寧歲雲笑聲爽朗，“誰叫你不長個？”
“是我不長個嗎，是你太高了！”謝嬈伸着手，“你快，我也要抹你。”
寧歲雲躲開，她往前湊，一來一往，女孩順利跌倒在男孩懷裏。
倆人呼吸一滞，皆不敢再動。
寧歲雲怕她摔倒，用幹淨的那只手虛虛攔住她後腰。
氣息交融，向來鎮靜的男孩耳朵不免也染上酡紅，女孩更甚，視線漂移失去思考能力。
待神思回籠，謝嬈推開人，不敢鬧了，“快包吧，好晚了。”
寧歲雲目光下垂看向女孩羞紅的臉，清眸染笑，“好。”
買了五十個餃子皮，正好包完，謝嬈挑一半出來放冰箱讓他下次自己煮。
再吩咐他燒水，水開放餃子進去。
十分鐘後掀鍋一看，成餃子湯了，謝嬈有些難過：“啊......”
寧歲雲心很大，抓了把鹽丢進去，“正好，一菜一湯。”
“......”
他先嘗了口，挑眉，“還不錯，你試試。”
謝嬈半信半疑，“真的？”
她舀一勺，懷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轉過一圈，再低頭嘗這道“湯”，只一口，謝嬈驚喜擡眼，“真的還不錯耶。”
他就這麽半倚在櫥櫃邊，眼裏匿着清笑，“你還不信我。”
二十多個餃子，只散開四五個，謝嬈盛出兩碗，她這碗五六個，剩下的全給他。
倆人坐在餐桌邊，聊着班裏的事，聊着周圍鄰居親戚，聊外面的世界，聊完餃子也吃得差不多。
寧歲雲負責收拾餐桌廚房，謝嬈靠着廚房門口看他，剛要開口誇他勤奮，屋外忽然響起陣陣鞭炮聲與煙花聲，謝嬈一喜，連忙跑到窗戶邊看。
“零點了！”
震耳欲聾，家家戶戶燃起迎新除舊的煙花，整座城市上空五彩斑斓，過年氣氛濃烈。
“哇，太漂亮了。”
寧歲雲不知何時過來，安靜站在她身後。
在最大一朵煙花綻放過後說：“新年快樂，謝嬈。”
謝嬈轉過身，眼裏盛滿不斷墜落的煙火，燦爛了一整個星空，“新年快樂，寧歲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