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4）
第二天，柳雨晴頂着一對熊貓眼來到店裏，打掃完衛生坐回到收銀臺前，困得直打跌。
真是不能熬夜，暗戀害死人。
柳雨晴無精打采地想。
她坐在那裏，就忍不住往街對面看。
悠遠咖啡依舊比她早營業，此時店裏已經有客人在點單臺前排隊了。
人影晃動，忙忙碌碌，柳雨晴看不清裏面的場景，也不知道葉闌有沒有來。
今天是周一，店裏沒什麽人。
一上午都挺閑的，只進來兩位買隐形眼鏡護理液的客人。
柳雨晴越坐越無聊，想着要不要直播一會兒，剪個團花打發一下時間。
手機剛拿出來，來電鈴聲就響了起來，是弟弟柳陽。
“喂？下課了？”
柳雨晴接起電話。
“喂，姐——”
柳陽的語氣蔫噠噠的，柳雨晴知道八成是有事要求她。
“怎麽了，沒什麽精神的樣子，生活費不夠了？”
柳陽跟柳雨晴相差8歲，今年上高一。
姐弟兩的關系挺親的，柳雨晴經濟寬裕的時候也會偶爾接濟一下弟弟。
家裏沒什麽錢，小夥子正是貪玩的時候，生活費總是不夠用，爸媽管得又很嚴，會控制他的花銷，做為姐姐，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幫一下也沒什麽。
還好，柳陽這個弟弟挺懂事的，并不經常麻煩她。
“也不是，”柳陽吞吞吐吐地說，“不是生活費——”
“那是什麽事？”柳雨晴好笑地問，“什麽時候跟姐姐這麽客氣了，還不好意思開口了？”
“真的不是生活費——”
“好，那就不是吧，說吧，找我什麽事？別賣關子了，姐姐年紀大了，真的猜不到。”
柳陽嗫嚅半天，估計也覺得不好意思開口，吭哧吭哧地說：“不過也确實是錢的事情……”
“姐，你能不能先借我1000塊錢？”
“借？”
柳雨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給你的錢，什麽時候要你還過了？”
“再說，你一下子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唉——”
柳陽聲音悶悶的，“我們班同學，五一小長假想組織一次春游，這次要去的地方遠了點，去陽關市市郊的農家樂，還要住一晚……”
“嗯，然後呢？”柳雨晴應道。
“老媽不讓去——”
啧。果然。
雖然這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但估計也确實是沒辦法了，才不得不打來電話向她求助。
“媽為什麽不讓你去，因為錢嗎？”
“實在不行，要麽就別去了吧，爸媽年紀都大了，別老惹他們生氣。”
柳雨晴勸道。
“不完全是因為錢，老媽聽說要去那麽遠，就不樂意了，聽說還要在市郊住一宿，就直接否定了。”
“我求了她好幾天了，她都不肯答應，還說如果我不好意思跟班委說，她去幫我請假。”
“姐，我好煩啊，我都高一了，出去玩一趟怎麽了？錢我也不是一點都沒有，過年的壓歲錢都沒怎麽動過，老媽再補一點就行了。”
“……可她就是死活不同意，我真的好煩——”
柳雨晴笑了一下，心裏也有點替他難過。
老媽有多寶貝這個兒子她是知道的，從小到大基本就錯不開眼，他要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還要過夜，會同意才怪呢。
“錢不是問題，一會兒我就給你打過去，可是你确定，你有錢了媽就會放你走？”柳雨晴問。
“我逃。偷偷走。我都這麽大了，有手有腳的，媽還能把我綁上嗎？”
“那回來以後呢？你又不是永遠不回家了。”
“大不了吵一架咯，反正去都去了，難不成還會勒死我？又不會出什麽事，真搞不懂媽為什麽管我管得這麽嚴——”
“爸媽也是關心你嘛，理解一下——”
“姐，你不用幫他們說話了，我也不是在跟你抱怨什麽，可是我真的已經長大了，處處都要受到他們的管制，束手束腳的，人生一點快樂都沒有了，在外面打球打久了都要被唠叨半天……”
柳陽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柳雨晴在這邊安靜地聽。
總要有個渠道供他發洩，不然在那種高壓下，是真的會憋壞。
她一手擎着手機，邊聽邊搓捏着桌面上的幾張紙。
一擡頭，就看到外面走進來一個人。
——是葉闌。
柳雨晴下意識就站了起來，動作很大，椅子腿刮擦在地面上，發出一聲響。
葉闌剛推開門往裏走，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
柳雨晴打斷柳陽的話，說店裏來客人了，一會兒再給他轉錢，就把電話給挂了。
葉闌走了進來，環視了一周，看到店裏沒有其他客人，便走到柳雨晴面前，看着她笑。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早上有點起風，天氣有點陰。
可柳雨晴卻覺得，在葉闌沖着她笑的那一瞬間，天都晴了似的。
很燦爛。
“這是……你的店？還是你打工的地方？”葉闌試探着問。
“是我開的。”柳雨晴說。
“果然。”葉闌點了點頭。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沉默了幾秒，似乎是一時間找不到話題聊。
“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柳雨晴問。
之前，她并沒有告訴他，自己就在街對面的眼鏡店工作。
葉闌回身，指了指巨大的落地窗。
“窗花。”
柳雨晴順着他的手勢看向擦得很幹淨的玻璃窗，笑了起來。
是了，窗花都是一樣的。
“之前就注意到了，一直沒機會問你，今天反正也沒事，就順道過來看看了——”
“你就只是……過來确認一下……我在不在這裏？”
柳雨晴不确定地問，莫名心裏有點小竊喜。
“咳——”
葉闌略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說：“也……不是吧，順便來配副眼鏡……”
“你近視嗎？”柳雨晴問。
葉闌的眼睛長得很好看，眼神清澈明亮，做事情的時候會很專注，看人的時候又很溫和，被他看着，總感覺一顆心都被他的掌心包裏着，很熨貼。
“不知道，從來沒測過……不過最近可能用眼有點多，偶爾看東西的時候會有點糊。”
“那，先驗個光吧。”
柳雨晴将他帶到驗光機前，仔仔細細地幫他驗起了光。
葉闌應該真的沒測過視力，坐在驗光椅上，看着眼前複雜精密的儀器，顯得很好奇。
由于校驗視力的時候會靠得比較近。
葉闌身上淡淡的咖啡香氣飄散開來，柳雨晴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歡人多一點，還是喜歡這種味道多一點，總是不自覺得想要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十分鐘後。
柳雨晴把驗光單遞給葉闌。
“不近視，就是有點散光。”
“嚴重嗎？”
“不嚴重，才50度。”
“那……需不需要配鏡？”
葉闌很認真地發問。
“其實不用的。50度近視都不用配鏡，散光只是看東西的時候稍微有點重影，而且這點度數其實根本不影響什麽的。”
“如果平時沒有戴眼鏡的習慣，就不用配。”
柳雨晴解釋道。
葉闌點了點頭，“那就算了。”
随後他站起身來，走到一排眼鏡櫃前，看了起來。
“有好看的墨鏡嗎？”葉闌又問。
“在這邊。”
柳雨晴将葉闌引至另外一邊的展櫃，整面牆挂的都是最新款的太陽鏡。
“我這裏只是家小店，所以國際大牌是沒有的，像celine、dior、gi這種，都是沒有的。”
“但是有雷朋。”
“現在的國産眼鏡，制作工藝也很不錯，如果沒有品牌要求的話，是完全夠用的，開高速去海灘都是可以的，款式多，價格也實惠。”
柳雨晴一五一十地介紹道。
“要麽，你幫我推薦一款吧？看看有沒有适合我戴的？”
柳雨晴轉過頭來看着葉闌，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你這種臉型……其實挺百搭的，戴什麽都好看……”
借着推薦款式的機會，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肆無忌憚地盯着葉闌看。
轉回頭的時候，臉上不禁有些燙。
她随手從架子上，拿下一副機長鏡，遞給葉闌。
“這款就挺合适的。”
葉闌接了過來，順手戴上。
對着旁邊的鏡子打量了起來，撥了撥劉海。
柳雨晴也看向鏡子裏面他的鏡像。
只看了一眼就別開了目光。
真的好帥。
戴上墨鏡的葉闌，更有型了。
葉闌各個角度都照了一遍，覺得還可以。
摘下來的時候問道：“這副多少錢？”
“不貴的，899。這副是偏光鏡，太陽最烈的時候，開高速都看得很清楚。夏天釣魚也沒問題。”
“熟人，還可以打八折。”
柳雨晴說話的時候，依舊沒有擡起頭。
“那還挺劃算的。幫我包起來吧。”
“好的。我再幫你拿副新的吧，這副是樣品，有點舊了。”
柳雨晴準備去後面的小倉庫拿新眼鏡。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她原地頓住了腳步，又轉過身來說：
“這副眼鏡其實是情侶款，套餐價格更劃算，1600，還可以給你打折。”
葉闌聽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挑了挑眉。
“哦？”
“你……要嗎？”
柳雨晴忐忑地問。
“要什麽？”
葉闌似乎沒明白。
“另一副墨鏡，女士款，規格比男款要小一點，材質都是一樣的。”
葉闌笑了一下，“我要女士款做什麽？”
“送人也可以的……”
柳雨晴說完便開始後悔，總感覺自己像是個在拼命推銷的無良老板。
竟然還是向她喜歡的人強勢推銷。
她是不是瘋了……
“所以……你有女朋友嗎？”
柳雨晴就差閉上眼睛問出這句話了。
哪怕是假借着推銷眼鏡的名義，可還是消耗了她好大的勇氣。
問完，柳雨晴就認命地僵在原地，既怕、卻又期待着葉闌的回答。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葉闌才語氣輕和地說：
“沒有。我單身。”
柳雨晴松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