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荷花蓮蓉餅
荷花蓮蓉餅
“是我殺了王老四,與你無關,你勿要在相逼了。”
王三這話一出,劉府尹措手不及,他的那些刑訊逼供的手段還沒有一一使出來,沒想到嫌疑犯就自己招供了。
不過這樣,倒也省了一道事。
只不過王三方才對着那個叫溪兒的女人的那句話,好像話裏有話,另有內情一般。
“從實招來,怎麽殺的?”劉府尹道。
“我用刀插中他的心窩,刀扔到了河裏。”
“方才你說的與王老四的繼女無關,是何意?”劉榆槐自覺自己抓到了一條線索,有些得意。
王三把頭埋得更低了,他滿頭大汗,心裏默念着林素素交代他的話,先拼死抵賴,若實在賴不掉,再反口咬人。
見堂下王三不語,劉榆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測。
“再不招,用刑了!”
劉榆槐使了個眼色,兩邊的衙役把水火棍支起來,往王三身上重重打了三下。
那水火棍是柳木制成,厚重堅韌,一兩板子下去,挨板子的人就算不皮開肉綻,往往也哭爹喊娘了。
果不出其然,王三咬着牙挨了第三板子,就已經面孔猙獰咬牙切齒了。
“人不是我殺的,大人饒命,小的一事糊塗了,大人明鑒。”
“混賬,你出爾反爾,反複無信,教人如何信得過你?”劉榆槐一個示意,兩邊的衙役手中的棍子打得更狠了。
王三一邊“哎唷哎唷”地喊叫,一邊從喉頭裏掙紮着喊出斷斷續續的話來。
“不是……,不是我殺的,是溪……,溪兒殺的……”
此言一出,猶如平地裏一個驚雷一般,劉榆槐瞪大眼珠子,佟溪也吃了一驚。
“這家夥吃不住痛,滿場瘋咬了。”
“幾板子就給打的神志不清了,剛才還嘴硬!”
外面的百姓指指點點,還以為王三被打得發了瘋說起了胡話。
“大人饒命啊,不是我殺的,大人若不信,可以開棺驗屍,王老四是被毒死的,哎喲,啊……”
聽了王三這話,劉榆槐鎖眉一沉吟,把胳膊一揚,衙役們住了手。
“毒死,方才你說什麽?”劉榆槐眼神中露出精光和懷疑。
王三半死不活地道:“大人您明鑒,那王老四身上,确實是有一道刀口,可那刀口,卻不是致命傷,王老四被殺的真相,只與他那繼女有關。”
王三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佟溪。
佟溪:“……”
佟溪腦子裏就想放電影一般,把書中的內容過了一遍,當日她走馬觀花一般把書讀了一遍,書中的溪兒的确是殺了人,可是與穿過來的自己無關,王老四雖然可惡,自己卻連他半個手指都沒有碰過。
佟溪用撞鬼一般的眼神看着王三。
難不成,無論自己怎麽做,這本書的劇情,都要按原着發展下去?
也就是說,自己始終都逃離不了淪為炮灰女配慘死的命運
佟溪還沒從驚愕中醒過來,這邊王老四的屍首已經被擡了上來,最近天涼,王老四的屍身還沒怎麽腐敗,由于還沒有結案,屍體也還沒有下葬,屍首蓋着白布被擡上來,府衙的仵作也跟了上來。
“待會兒仵作查出結果來,王老四若不是被毒死的,你若說的都是謊話,我定讓你今天出不了這個門。”圍觀群衆太多,今日這王三反複戲弄自己,劉榆槐也很不耐煩,他放下狠話。
王三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濕透了,他戰戰兢兢地擡起胳膊擦汗,口中道:“小的不敢隐瞞。”
仵作不發一言,他從随身的匣子裏掏出一根銀針來,他俯身蹲在王老四的屍首面前,只把銀針緩緩插入到王老四肋下的位置。
佟溪一眼便認出那個位置是胃部。
銀針很長,閃着銀光,被連根插入,不一會兒,仵作拔出針來,只見那本來光潔發亮的銀針卻變得烏黑起來。
衆人瞠目結舌,佟溪也不明就裏。
“啓禀大人,這王老四生前,的确是中過毒。”仵作起身,拱手向劉榆槐行禮道。
王三眼珠子一轉,也顧不上上身上的棍傷疼了,立馬接口道:“大人明鑒啊,這王老四,本就不是我殺的,他是——,他是活生生被他的繼女溪兒用荷花蓮蓉餅給毒死的,若不信,你可問問溪兒,王老四死前,是不是吃了她的餅?”
“民女溪兒,本府問你,可曾給你繼爹吃過此物?”劉榆槐把矛頭指向佟溪。
“他那日到我鋪子裏要錢,我的确說過,鋪子裏的點心随便他吃,他走之前,好似也帶走了一盒荷花蓮蓉餅。”佟溪回憶道。
“這麽說,他的确是吃過你的點心了?”劉榆槐小胡子一抖,自覺自己好像開始摸清了真相一般。
“你方才說,你這繼父,是來找你要銀子的?”
“不錯,他來找過我好幾回,每次來都要銀子。”
佟溪語氣坦蕩,那盒荷花蓮蓉餅,可是王老四自己從她的櫥櫃上拿走的,櫥櫃上那麽多點心,若是要下毒,那她如何保證王老四拿走的那盒是有毒的?
劉榆槐卻不由分說地回頭向王三道;“說,你是為何此時才說出實情?你有何要包庇的?”
佟溪:什麽實情?明明是誣告好嗎?
王三定了定神,躲閃過佟溪那邊那道質詢的眼神,向劉榆槐叩首道:“大人,小的,小的一時糊塗了,這溪兒與我,本就是舊識,往日在王家莊,我倆還相好過,如今溪兒在外面攀上了高枝,開了鋪子,她老爹總來勒索錢財,她煩了,便下毒毒死了王老四,那日,溪兒來找我,她說她一時忍不下氣,把繼爹毒死了,在小的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的念舊,一時不忍。”
“便答應了幫她把這事遮掩過去,我幫溪兒把王老四的屍首搬到南坡山下的密林裏,怕惹人懷疑,又拿刀把他胸口戳了一刀,造成被人劫財殺害的假象,大人若不信,請仵作查看一下,看那刀口是否有血漬。”
王三一口氣說出這麽一串話來。
佟溪有一種操蛋的感覺。
她還沒來得及罵出“胡說八道”四個字。
仵作已經再度掀開白布,查看王老四胸口上的刀口。
“果然沒有血漬,大人。”仵作補刀道。
佟溪:你先前怎麽就沒有發現這個疑點?
劉榆槐眼神裏跳躍着興奮,為自己逐漸發現“真相”的聰明才智而得意。
“混賬,那你為何到此時才說出實情?”劉榆槐對王三罵道。
“小的豬油蒙了心,一時被溪兒的美色謊言迷惑住了,她先前也在我面前提到過,把王老四的死推脫到土匪劫財上面,怕是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
“我沒想到她想出這麽個招數來,她怕府尹大人您查出真相來,所以今日先把案子引到我身上,只要我承認了,這案子一了結,她便可以金蟬脫殼,繼續做她的糕點鋪老板娘。小的糊塗,小的不過是念舊情,才答應替她制造王老四被賊人殺害的假象,沒想到她為了絕後患,竟想把罪過全部推倒我身上來。”
王三賣力地演出一場被女人辜負的苦情戲,衆人唏噓不止。
“為了個女人,居然敢把殺人罪攬下,不知道是長情呢還是傻呢。”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最後還不是挨了打,就把實情說出來了。”
“閉嘴吧,還替殺人兇手說話,找死麽。”
“最毒不過婦人心啊。”
“腦子裏進水的玩意兒,還想充什麽好漢,扮演英雄救美,還不是被我幾棍子打出實話來。”劉榆槐胡子聳動。
所謂的“殺人兇手”佟溪站在衙堂上,呆若木雞。
“一派胡言,大人,這瘋子亂咬人,我若真是殺人兇手,我為何要把王三牽連出來,拔出蘿蔔帶出泥,我自己也脫不了幹系,我又何必呢?”佟溪反應過來,據理力争道。
劉榆槐自作聰明得一笑。
“這是你精明的地方,也是你傻的地方,你以為就憑你花言巧語,王三就會老老實實替你攬罪,你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本府尹的辦案能力。”
佟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劉榆槐。
這捉急的辦案能力,無力倫比的自信。
佟溪真想一口鹽汽水噴死劉榆槐。
這時,左右的衙役都靠近過來,佟溪感覺到一絲威脅。
月上柳梢,京城裏大街小巷人來人往都在議論紛紛,繼女毒殺了繼父,還意圖把殺人罪過栽贓到情夫身上去,沒想到情夫在公堂上反水,惡毒繼女才得以懲治,關進了大牢裏。
無人不拍手稱快。
月下一條無人的僻靜路上,兩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徐徐踱步。
巷子旁的小店裏,幾個醉漢一邊斟酒一邊笑罵。
“媽的,老子雖然沒讀過書,但也知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個女子,親手毒殺了自己的爹,真夠歹毒的。”
“那女子的情夫才叫傻呢,差點兒成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冤大頭了。”
霍刀一言不發,板着臉跟在李晟堯背後。
他家主子最近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原來買進宮裏的那些美女,他以前還會去跟那些美人們飲酒作樂,如今去倒是也去,不過去了就把他往美人堆裏一丢,自己躲到美人住的院落隔壁飲茶看書。
自己還有一直鐘情的璨兒姑娘呢。
不過這話,霍刀可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