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黃公子真乃奇才也
黃公子真乃奇才也
佟溪心裏有些忐忑，她瞧瞧這膳房裏，菱花紋的木窗，膳房內一應竈臺廚具俱全，上好的陶碗、雕花的銅鍋、銀勺子數柄、簇新的鐵鍋，還有一座砌得十分精巧的窯爐，佟溪伸手摸摸銀碗銀碟，用手指彈彈銀勺子的勺柄。
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的膳房，要不要這麽驕奢淫逸啊，還不如把整個皇宮的膳房都搬過來算了。
佟溪心裏腹诽。
不過也好，見識見識古代皇宮貴族的膳房，開開眼界，也沒有什麽損失，佟溪拉開五鬥櫃，裏面裝了不少貨，油亮的血糯米、南疆的大棗、嶺南一代的龍眼肉，還有江浙一帶的桂花蜜。
這些上好食材，好似都是剛剛采買回來的樣子，滿滿的裝在布袋和瓷瓶裏，看上去一點都沒有動過，佟溪抓起一把血糯米，紫紅飽滿的糯米顆粒從她手指縫中流下來。
“這膳房是新布置的吧？不會為了我這麽一個私廚，專門修好這麽一個膳房來？”佟溪清清嗓子，故作正經道：“黃家家大業大，但也不必如此大費周折，黃公子喜歡吃什麽，我在宏祥樓裏做好送來，也是一樣的。”
她才不想在李晟堯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誰知道李晟堯又會給自己出什麽刁鑽古怪的難題。上回被他逼着練武，已經把自己這個體育生累得渾身酸痛了好幾天。
“你想多了——”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李晟堯不知何時從身後進來，他今日穿着一身藍白色長衫，飄逸雅致，唇角扯起譏諷的弧度。
“黃府這座院子剛剛修好之際，這膳房就布置好了，”李晟堯湊到佟溪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佟溪的眼睛淡淡道：“要不然呢，你不會以為，這是專門為了你而建的吧？”
說罷，他轉身背對着佟溪，手裏把玩着自己的折扇。
在一旁知道這其中內情的霍刀神色複雜地看了李晟堯一眼，李晟堯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
佟溪在李晟堯背後翻了個白眼，她把自己帶來的點心匣子重重扔到案桌上面。
“來，給你帶的點心。”
“今日暫不提點心，随我去紫竹林練功。”李晟堯話鋒一轉，上次他親自教授佟溪練武，發現這個女子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除了力氣比常人大一些以外，身體的柔韌性協調性也相當不錯，但幾番試探下來，她又确實一點武功都不會，讓人匪夷所思，一個尋常丫鬟，哪裏能練出那些基本功來？除非——，除非她是刻意隐瞞自己的功夫，今日他有心再次探探她的底細。
“練功？”
佟溪一臉抗拒和為難。
“你們不會真的讓我去做你妹妹的女護衛吧？我只是力氣大些，真讓我保護她，怕保護的力度不夠，護不了你妹妹的周全。”
真要讓自己進宮去給公主當保镖，這超出了佟溪對自己職業生涯的想象範圍，後宮裏面那些貴女嫔妃們，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佟溪不想從炮灰女配的劇本裏還沒出來，就要陷入宮鬥劇的爾虞我詐裏。
李晟堯收起折扇，他微微皺起眉頭。
“據我說知，靈霜的銀子你已經悉數都收入囊中。”
“好，我去——。”
為了自己剛剛選好的糕點坊店址，佟溪忍痛答應。
從黃府後院出去，沿着一條僻靜的小路，路上幾乎見不到旁的行人，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一大片幽綠茂密的竹海，隐隐還能聽到溪水的涓涓聲，大約就是李晟堯所說的紫竹林。
到了竹林深處，方知道剛才那不是什麽溪水之聲，林中有一處寒潭，上游淌下來的水汩汩流入，水進了這寒潭，就不往出流去，水色清澈，卻不見底，佟溪站在寒潭邊，照見自己在裏面的影子，裏面那個女孩子嘟着嘴，情緒低落。
“好好一個女孩子，竟然要學男人的拳腳功夫，真是殘忍。”
李晟堯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要練輕功，借力是最基本的功夫。”李晟堯站在對面，此時日光正好，竹葉的斑駁影子和透下來的日光映在李晟堯身上，他舉止間透着一分漫不經心的随意，頃刻之間，卻飛身而起，躍到了竹林的上空，他踩在竹節上，随着一株被壓彎的青竹上下慢慢晃動。
少年的臉被竹葉擋住半邊，佟溪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
“連個威亞都沒有，真要我來親身上演卧虎藏龍嗎？”
“我幹不來這個，我退出，銀子給你了。”佟溪轉過身，想跑。
只聽到耳邊似有風聲吹過，佟溪只覺得胳膊被人一把拉住，那人力氣不小，須臾之間，佟溪已經雙腳離地，飛騰升起。
“啊…………”
佟溪發出尖叫雞一般的慘叫，不敢睜開眼睛，李晟堯在她身側，一只手伸在她背後，扶着她的腰，佟溪只覺得足下踩到了一個光溜溜的竿子上，大概是被李晟堯壓住的竹子，她咬牙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朝下看，足足有三四層樓那麽高。
“你放我下去——，混蛋。”佟溪整個人都不好了，古人的飛檐走壁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玩得轉的。
“氣沉丹田，斂聲屏氣，勿要喧嘩。”
李晟堯的聲音四平八穩，佟溪一把抓住李晟堯的胳膊。
“我不學了，銀子我退一半給你，好嗎？回去就給你結賬，當保镖這事我真的做不了。”
李晟堯不為所動，他左手的折扇扇骨在佟溪手上輕輕一敲，佟溪吃痛，縮回了抓住他胳膊的手。
然後佟溪眼睜睜地看着李晟堯躍身而下，剛才被壓彎的竹子上兀地減輕了重量，往上一彈，佟溪腳下不穩，好在她及時抱住了跟前的另外一棵竹子，手腳并用，似一只猴子攀住了樹幹。
“我全退，銀子我不要了，全部還給你——”
佟溪在上面聲淚俱下，哭得叫一個梨花帶雨。
“記住我剛才說的，氣沉丹田，斂聲屏氣，舉重若輕似無物，太虛遨游似神行。提氣往上躍起，你便可以自己下來了。”李晟堯的聲音似鐵石心腸一般。
“有沒有人啊，來救命啊，有人把我挂在竹子上，不讓我一個弱女子下來啊。”佟溪全然聽不進去李晟堯那拗口的輕功口訣，她沒想到參加完高考以後，現在還要開始背這種不知所雲的文言文。
“你喊吧，這裏平時無人知曉，你喊破喉嚨也沒人能聽到。”
佟溪氣急而笑，她沖着下面大罵：“大騙子，非男人也，欺負我這麽一個女孩子。”
李晟堯微微擡頭，他那上揚眼尾帶了一抹輕佻。
佟溪氣急了，從竹子上揪下幾只竹條，朝地上的李晟堯扔過去。
不料，手裏一松，身體重心不穩，竟從竹子上滑了下來，身體懸空墜落的時候，佟溪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李晟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眼前一片模糊不清的光，佟溪以為自己要重重地落地了，身子卻一頓，若有若無的木樨香味襲來，原來是李晟堯躍起接住了自己，快要着地的那一瞬間，佟溪一把抓住李晟堯的肩膀，李晟堯毫無防備。
佟溪用力想給李晟堯來個過肩摔，不料還是高估了自己，兩人一起摔倒了地上，一起在竹林的空地上滾了好遠。
佟溪的後腰撞到竹子根莖上，她呲着牙坐起來，李晟堯已經起了身，他額頭上沾了幾篇竹葉，俊美的臉龐沾了少許泥灰，他拍拍身上的塵土，擡起頭來，眸色中閃過寒光。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我第二次救你了。”
“而你方才那番舉動，就是對我的報答嗎？”
李晟堯站起身來，他的皂靴逐漸靠近，佟溪捂着面孔，剛才那一跤摔得不輕，她低下頭來，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在地上默默動作着。
“嘤嘤嘤，”佟溪聲音裏帶着哭腔，“人家不和你玩了……”
李晟堯：“……”
李晟堯擡頭四下望去，雖然知道不可能有人會找到這裏，但他下意識張望，怕有人經過，還以為他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子。
躊躇了片刻，李晟堯俯下身來，他伸出一只手。
“起來，不過和你鬧着玩的。”李晟堯不擅哄人，他艱難地道。
佟溪從指縫裏看到他修長的手，手指如竹節一般，很是好看，只是手心似有一道傷疤，她停下哭泣，眨巴了一下一滴眼淚都沒有的眼睛，一把抓住李晟堯伸來的右手，左手捏起剛才從地上摳出來的泥土，朝李晟堯撲面扔過去。
“要報答，接着！”
佟溪嘴裏喊着，她當然要報複。
李晟堯手裏的折扇一展，上下左右一晃，泥土都被扇子擋住，撲簌簌地掉到地上。
佟溪立在原地，她意識到不好，轉身想逃，卻發現後腰好像有些傷着了，跑也跑不快，再說，在這位輕功蓋世的主兒面前，跑好像也沒有什麽用。
“就知道你能擋住，”佟溪對着李晟堯甜甜一笑，換上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能飛能跳，還反應如此敏捷，黃公子真乃奇才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