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送禮
送禮
“什麽，昨天沈少爺竟然自己偷偷去了宏祥樓？”
“哐當”一聲，一個細瓷茶碗掉落在地上，碎成一地殘渣，林素素手心死死捏着絹子，心裏慌得似搗鼓一般。
“林姑娘——”垂柳吓了一跳，她吞吞吐吐道：“聽跟少爺一起去的王三哥說，少爺也就是路過那一片，一時興起，可能也是因為宏祥樓最近的生意起來了，少爺想着，就這樣順路去看一眼，林姑娘勿要驚慌。”
這事，絕沒有這樣簡單。
林素素垂下眼皮，她了解沈子然，雖然也是看重沈家生意，但那日在老婦人的壽宴上，她可是親眼看到沈少爺對着溪兒眼眸含情的模樣，那樣子，跟初時他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樣。
她平複一下情緒，裝作大方地道：“你說得是，偶爾去一趟，算不上什麽事，是我多心了。”
“就是那王老四，這次怎麽又讓溪兒那丫頭給跑了？”林素素擡頭問垂柳，她揚起不染纖塵的一張面孔，語氣無辜地問。
“這還不是林姑娘你那兄弟他搞的鬼，”垂柳嗐聲嘆氣道，“那日我親口告訴王老四溪兒要拿二十兩銀子去娘娘廟贖身，他聽我的話就埋伏在岔路口，沒想到他剛一出手，你家起兄弟就沖了出來，王老四哪裏是他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打跑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林素素此時掐死她那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傻弟弟的心都有，她陰森着臉，冷笑一聲，溪兒這丫頭，近來愈發招男人喜歡了，連自己的親兄弟都逃不出她的掌心。
“對了，”垂柳似想起一事，“那王老四還問我，溪兒最近是不是掙了不少銀子？不然哪來的銀子贖身，他說他親眼看到溪兒從黃府出來，那黃府深宅大院，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我打聽過，那黃府中就一位黃公子當家，平時深居簡出，一應父母親眷都不知身份，京城裏有傳閑話，說那黃公子，莫不是宮裏哪位權貴的私生子，總之，是個有錢有勢的主兒，林姑娘你說，溪兒這丫頭怎麽如此有手段，攀上這樣一棵大樹？”
林素素唇角勾起，眼神中帶着寒冰的冷，她有一種難言的錯覺，只覺得現在的這個溪兒，跟往日那個只知道跟自己搶沈少爺的溪兒恍若兩人。但天下哪有這樣離奇的事情呢，溪兒就是溪兒，要不然就是她以前的狐貍尾巴藏得太深，自己根本沒察覺出來而已。
“喔，是嗎？”林素素自言自語道：“她既然攀上了新的高枝，那我們怎麽能讓人家對她一無所知呢，不如幫溪兒一把，幫她試試男人的心，到底能有多真？”
垂柳連連點頭：“林姑娘說得是，咱們是該如此。”
黃府內院，一池碧水波光粼粼，水中闊圓的荷葉層層疊疊，夏日已經快到了尾聲，塘中的荷花只剩下些殘影，倒別又一番初秋滋味。
一位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身姿筆直地立在荷塘邊的涼亭裏，他劍眉星目，眉眼精致得宛如妖孽一般。
“殿下，門外有一位女子求見。”霍刀拱手在亭外行禮。
李晟堯眼皮一擡，眸子中暗光一動。
“是誰？”
“是那位林姑娘，數日前殿下曾在鬧市中将她和溪兒姑娘一同從驚馬蹄下救起，她說來拜訪殿下，就是為了當日的救命之恩。”霍刀将林素素的原原本本道出。
“請進來罷。”原來不是溪兒，李晟堯淡淡道。
林素素身後跟着垂柳，垂柳手裏持着一個匣子，裏面是一幅字畫，霍刀把她們請進來，一路上，林素素偷偷左右眺望，假山碧池，古樹奇花，這院裏修得寬闊又精致，定是花了大把銀子，黃公子的身價，比起沈子然，自然是只高不低的，林素素心裏有了數，心裏的酸意更濃了些。
遠遠看到李晟堯的身影，林素素臉上浮起一個她練習過八百遍的微笑，甜美又溫婉，任是什麽樣的男子，也逃不過她這樣說話得體笑容又甜的好姑娘。
“素素拜見黃公子。”林素素施施然福了福身，她身着一聲藕粉色金彩秀绫裙，頭上戴着累絲珠釵，身子微微前傾，唇角的弧度要剛剛好，這樣看上去，既明豔，又不失雅致。
“當日鬧市黃公子出手相救，素素一直未曾親赴府上來道謝，實在慚愧，今日特地過來，也是為了給公子送一個禮物，聊表謝意。”林素素一回頭，給了垂柳一個眼神。
垂柳打開匣子，從裏面摸出一幅水墨字畫來，展開一看，畫風隽永飄逸，題字意蘊濃郁，是京城裏最近文壇最有名望的南平之的真跡。
“素素近日冥思苦想，黃公子氣質出塵脫俗，一般的禮物必然入不了您的法眼，只有這幅字畫，能稍微拿出手讓公子賞眼一看。”林素素嬌羞一笑，言語中隐約透露出對李晟堯的欣賞和傾慕。
黃公子身份神秘，他身上那攝人的高貴氣場藏不住，林素素費盡心機買進了這麽一幅字畫，風雅又別致，也是為了今日煞費苦心。
李晟堯的眼神掃過那幅字畫一眼，雖然字畫确實不俗，他的神情卻始終冷峻。
“禮我收下了，姑娘費心了。”李晟堯的聲音冷淡。
他不遠不近的态度讓林素素有些尴尬，她低頭嬌笑一下，裝作無意提到溪兒一般道：“對了，那日公子除了救下我，還救下了我們府裏的溪兒，聽說最近，溪兒還來黃府做了私廚，溪兒這丫頭最是心細，手又巧，是個好姑娘，就是有一點，命太苦了。”
林素素話裏有話，李晟堯擡頭看她，似乎對她的話感興趣。
“溪兒來沈府前，她有個賭鬼老爹，親手把她送進了窯子裏面，溪兒大概也是受了好些屈辱，後來沈老爺好心把她救了出來，她入了沈府，但總怕別人提起她那段不甚光彩的過去，所以辦起事說起話來，總是遮頭遮尾，”林素素似欲言又止般接着道：“就連我們宏祥樓新進大賣的糯米發糕，她也搶着跟別人說那是她做的，也不怪她，一個女孩子，各樣都不出彩，總要找點由頭給自己貼貼金。”
李晟堯不置可否，他深邃的眸子裏倒映着荷葉的影子，荷葉被風吹動，他眼裏也起了些漣漪。
林素素見李晟堯不發一言，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裝作為難的樣子，又開口道：“本來溪兒是我們沈府的丫鬟，我待她，向來就跟自己的親生妹妹一般，她從百花樓出來後，就時不時精神恍惚，那日在鬧市裏，也是因為她犯了瘋病，我為了保護她不讓她亂跑，想帶她回府，所以才被驚馬沖撞，好在有黃公子慷慨相助，不然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子才好呢，黃公子救命之恩，素素無以回報，只好過來提醒一聲，溪兒年幼又好強，心中一直想嫁給沈少爺做少奶奶，可惜沈少爺不甚喜歡她，她的個性便更加乖戾了些，她畢竟是在百花樓那種勾欄裏呆過的，性子不是一般的野，有些不入流的招數，黃公子可要小心一些。”
“你說完了嗎？”李晟堯打斷林素素的話。
“我——，”林素素沒料到李晟堯這種反應，她有些不知所措掩飾道：“素素也是為了溪兒好，怕她作出什麽禍患來。”
“你是不是沒聽說過，”李晟堯緩緩轉過頭來道，那雙素來冷淡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諧谑，“我素來最愛去的地方——，就是百花樓。”
林素素：“……”
“她若真如同你所說，那我就更不能放走她了，”李晟堯回過頭來，望着那一池荷葉認真道：“要知道，性子不野的，我還真不喜歡。”
林素素氣得臉色鐵青，她忍氣道：“想不到公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私底下竟是這等品味，既然如此，就當我今日沒有來過罷了。”
說罷，林素素一個轉身，擡腳便往府外走去。
李晟堯笑着轉身，他雙手背在背後，用足尖将一粒石子踢到池塘裏去，望着林素素決然離去的背影喊道：“還是得多謝姑娘美意，今日這番話，我斷不會告知他人。”
殘陽的餘晖拉長李晟堯的身影，他收起輕佻的笑，望着滿池的荷葉，沉吟了片刻，對着霍刀道：“明日一早，去宏祥樓把溪兒請來。”
霍刀領命。
第二日一早，佟溪今日本來是要出門再去一趟林宅，若林素素還是避而不見，她打算親自去找沈少爺一趟，不為別的，只為了她自己的賣身契，為了避免林素素因為她私見沈少爺而吃飛醋，她打算把秋籬也拉上一起去。
剛要出門之際，卻遇到前來請她的霍刀。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佟溪既然收了李晟堯的私廚銀兩，就沒有道理不去黃府給他做點心，為了速戰速決，她臨出門前把前日做好的青果酥也裝了一匣子，若李晟堯喜歡這青果酥，也省的空手去了黃府，他在黃府再給自己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皇族纨绔子弟的刁鑽胃口，哪裏是那麽好滿足的。
到了黃府，霍刀竟一聲不吭地把她帶到膳房去，雖然挂着黃府私廚的名義已經收了不少銀子了，但佟溪這還是第一次來黃府的膳房。
怎麽，今日要動真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