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鹹鴨蛋
鹹鴨蛋
“不是如此。”
佟溪氣呼呼地道。
“既然如此,那來吧,”佟溪整理整理袖口。
李晟堯信步走來,他從上往下,視線緩緩掃過佟溪,佟溪挺直了腰肢,瑩白的小臉一雙晶亮的眸子裏都是不服,似一頭倔強的精靈小獸。
“展臂、屈膝。”李晟堯手裏的折扇敲到佟溪的胳膊和腿上。
這就開始了?!
好在作為一個當年在體校苦熬多年的實力選手,這點子招數還是難不倒佟溪的,她聽着李晟堯的號令,動作做得有模有樣,剛有些得意,嘴角不自覺勾起來,露出臉上的梨渦。
李晟堯冷笑一下,他的折扇敲到佟溪的腰肢上。
“下腰。”
佟溪愣住,她以前練得都是長跑短跑,最多來個跳高跳遠鐵人三項,這種高難度的舞蹈動作可不在她的業務範疇之類,她往李晟堯臉上看了一眼,李晟堯面色如常,并不似在開玩笑。
佟溪硬着頭皮向後仰過去,她身子顫顫巍巍,有些重心不穩。
這跟她想象中的練武可不一樣。
一不小心,沒撐住,眼看着就要倒到後面去了,佟溪驚叫一身,下意識手往前伸,想要抓住什麽東西。
身子在空中一滞,手被人拉住,那人一扯,佟溪整個人撲到對方懷裏,佟溪方寸大亂,對面的男人似笑非笑,那雙眸子裏露出幾分嘲弄和不屑。
“就這樣——,還要學嗎?“李晟堯的聲音很冷淡。
佟溪一把将李晟堯推開。
“當然要學。”
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佟溪斬釘截鐵道。
李晟堯有些無奈地看着佟溪,只見她認真地屈膝挺腰,紮着馬步,調整着自己的動作。
李晟堯在一邊背着手凝視片刻,佟溪本以為他會就此離開,沒料到他反而靠了過來,左手扶着佟溪的腰,右手擡高佟溪的手臂。
“腰挺直,再擡高一點。”李晟堯面無表情,神色嚴厲。
他的聲音就在自己頭頂,氣息距離如此之近,佟溪仿佛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似蘭花香一般,清雅隽永。
“不要聳肩。”
李晟堯扶着佟溪的雙肩,佟溪微微擡頭,李晟堯那如同雕刻一般的五官近在咫尺,他的眼神不是平日裏那副漫不經心,眸子裏有微微亮光,澄澈如水。
佟溪的肩膀如同觸電一般的感覺。
倒也不必如此教學!
佟溪低下頭,她擰了一下身子,轉身掙脫開來。
“不就是紮個馬步嗎?”佟溪覺出自己剛才有些失神,她嘴硬道:“我以前經常紮馬步,要練出一身好功夫來,下盤一定要穩,黃公子放心,只要您肯教我,我一定奉陪到底。”
佟溪突然躲開,李晟堯有些意外,這還是他第一次教一個女子功夫,女人的心思,他不太懂,他眼皮一擡,并不十分憐香惜玉地道:“既然如此,馬步紮穩,一炷香的時間,霍刀,你給我看好。”
佟溪:“……”
霍刀老老實實地從袖口裏摸出一炷香和火折子來。
“哪有人随身帶這種東西,霍刀,你是不是今天故意整我?”
“練功的功夫一定要下到,不然日後,基本功不到位,給自己留下隐患,”霍刀看了一眼背過身去的李晟堯,“公子也是為了你好。”
李晟堯緩緩搖搖頭,他踱步走到一邊,聽着後面佟溪跟霍刀讨價還價的聲音,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佟溪從黃府離開的時候,渾身酸痛,當年在體校裏,每日早起練功課也不過如此,佟溪扶着黃府的門柱,兩條腿酸軟難當,她望着身後的黃府,恨恨地道:“錢難掙,屎難吃,沒想到這五十兩銀子,這麽難拿。”
佟溪決定回去就跟林素素攤牌,反正她贖身的銀子也準備的差不多了,早日回歸自由身,做點小買賣也好,繼續賣點心也好,總比沒有自由,為了銀子來幹這種苦力活強,美其名曰練功夫,佟溪看來,還不就是那個三皇子公報私仇,以練功的名義折磨自己,報當日在鬧市那一巴掌之仇。
不遠處的街角,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藏在商鋪裏,眼看着佟溪從黃府出來,王老四冷笑一聲,帶上鬥笠遮住自己,又重新隐沒在人群裏。
黃府門內,霍刀拱手行禮道:“三皇子,溪兒姑娘已經回去了,您讓我多留意她的一舉一動,我已經吩咐人,在她來回的路上都多加注意。”
李晟堯默不作聲。
霍刀有些不明白,他家殿下,為何對一個賣糕的女子如此注意,還要親自上手教她武功,就算那女子會做一些他們殿下小時候才吃過的糕點,但這世界這麽大,這些年京城裏雖無人再做那糯米糕,但難保京城之外的某些地方,這糯米糕說不定還是常見的點心,說不定溪兒從哪裏學會的那一手糕點。
他不敢多說什麽,又想起一事,便道:“近日宮裏的賈嬷嬷,屬下派人去看過好幾次,她身子康健,只是給了幾句話讓屬下傳達給殿下,聖上這些日子愈發沉迷丹藥之物,剛從禮佛寺裏又請了不少高僧進宮,賈嬷嬷說這天怕是要變了,還望殿下能從長計議,早些籌劃,以免重蹈當年芸妃娘娘的覆轍。”
賈嬷嬷是當年李晟堯生母芸妃身邊的貼身嬷嬷,忠心耿耿了一輩子,如今怕是要老死再宮裏,李晟堯小時候經常受她照顧,所以現在他把她當作親人一般對待。
“我知道了。”李晟堯眸中有幾分寒意,他父皇沉迷丹藥,一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滿朝文武,都投其所好,從各地搜羅一些江湖術士,大肆招進宮中,在坤遣殿裏,燒香焚爐,鬧得個烏煙瘴氣,秦皇後不多加勸谏,只顧着在朝堂上一味幫母族拉攏勢力。
“賈嬷嬷那裏,你多去看看,務必叫她放心便是。”
“屬下遵命。”霍刀低頭領命。
**
宏祥樓裏,林素素氣沖沖地從外面走進來,垂柳跟在她身後。
“喲,什麽風兒把林姑娘吹過來了,林姑娘最近可好?“王掌櫃從櫃臺後迎出來。
“別提了,方才到你們這宏祥樓來,路上竟遇上個瘋子,穿的破破爛爛,渾身髒兮兮,手裏捧了本破書,在那裏讀《論語》、《禮記》,差點沖撞上我和素素姑娘。”垂柳嫌棄地道。
“是不是路口的張瘋子,滿臉黝黑,頭發打結的那個?他怎麽又開始讀上書了?前些日子聽說他的硯臺丢了,有人說是他自己沒酒吃,當給當鋪換酒錢,又有說是當鋪老板強搶過去的,他瘋了這麽些年,就把他那個祖傳硯臺看得緊,還說以後要考取功名,用這盞硯臺寫出絕世文章來,硯臺一丢,他就不讀書了,只是變傻,難不成,這硯臺找回來了?“王掌櫃嘆口氣道,“還不如不找回來呢,找不回來,他就是傻,找回來了,他又要做他中狀元中探花的美夢了。”
站在鋪面後門的佟溪,手裏提着一筐子鹹鴨蛋,她近些日子想用鹹鴨蛋做些蛋黃酥,今日這鴨蛋是趙二買回來的,個大皮薄,是做蛋黃酥的好材料。
聽到外面垂柳和王掌櫃的對話,佟溪若有所思。
原來那盞李晟堯從當鋪老板手裏強搶回來的硯臺,現在又物歸原主了,這其中有什麽曲折,李晟堯費了那麽大勁,搶回一個硯臺,不留給自己,反而将硯臺拱手讓人,實在出人意料之外。
“溪兒在什麽地方?”
是林素素的聲音,佟溪一擡頭。
她正好要找林素素,說曹操,曹操到。
林素素已經注意到了她,她看着佟溪,想起前兩日在沈府裏自己受辱的情形,心頭冒火,臉上卻裝出一副矜持溫柔的樣子道:“前日裏溪兒做的壽糕,老夫人很是喜歡,特地給了賞賜,我今兒過來,就是把老夫人的賞賜拿給你的。”
什麽賞賜,值得林素素專門跑來送?
佟溪不動聲色,林素素遞過來一個小匣子,佟溪打開,裏面是兩顆銀花生豆,花生豆上刻着吉祥如意的字樣,倒也不值幾個錢,就是讨個好彩頭罷了。
“溪兒謝過老夫人。”佟溪禮數上做的周到。
“這銀花生豆啊,我們素素姑娘少說也有十好幾個了,“垂柳陰陽怪氣地道:“也不是什麽多得臉面的東西,老夫人樂意了,就随手賞我們下人幾個,咱們素素姑娘,前兩年可是得過老夫人親賜的一個銀麒麟了,那才叫體面。”
“垂柳,勿要多言。”林素素假意阻止。
垂柳撇着嘴皮子道:“怎麽就不讓說了,姑娘,少爺娶親也還要兩年,眼看着夫人都要點頭發話了,你就是少爺的房裏人,到時候生個一男半女的,就算新媳婦過了門,也得喊素素姑娘你一聲姐姐,哪裏就被一個燒火丫頭給比了下去。”
佟溪心裏明白,今兒林素素過來,不是給她送賞賜的,而是來給她下馬威的,想讓她知難而退。
她嗤笑一下,只覺得太滑稽。
沈少爺真要娶誰,她佟溪一點意見都沒有。
她只盼着《丫鬟嬌妻》書裏的男女主角快點娘情妾意皆大歡喜,這樣她佟溪是不是就能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
可林素素明顯不願意讓她自己的感情生活太過順利,她非要拉上溪兒這個配角來給自己找點刺激,佟溪幹脆也就遂了她的願。
“我這個燒火丫頭當然什麽也算不上。”佟溪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