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壽糕
壽糕
佟溪趁着沒人把牛乳搬到地窖裏，又把自己私藏的一些白糖磨成粉，準備一些涼水，地窖裏的魚鳔膠已經凝固了，等到入夜無人時，便可以制作淡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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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的壽辰當天，宏祥樓的夥計們起了一個大早，天還沒亮，一群夥計就在院裏賣力地打發蛋白，他們一個個牟足了勁，手裏的筷子攪得飛快。
“來來來，雞子打發的時候，要往裏面加白糖，我都知道，老夫人的壽辰，咱們得加倍陪着小心。”胖嬸手裏拿着糖罐子，殷勤地上來挨個給夥計們的碗裏加一勺特殊的糖。
佟溪在後廚眼看着這一切，她不動聲色，走了過來，趁着趙三偷懶放下碗，轉頭跟李小二拌嘴的時候，她眼疾手快，一把将趙三面前的碗換了過來，兩個相同的碗，裏面都是打發程度差不多的蛋白，不過那個加了純糖的碗，現在落入了趙三的手裏。
等到衆人的蛋白都打發好了，佟溪上前來接過趙三的碗，笑道：“三哥辛苦了，我來給老夫人做個圓形的糕罷，就用你打發的這碗雞子清。”
“也好，做個新鮮樣式的糕，老夫人說不定喜歡。”趙三憨厚一笑。
等到日頭高照，準備出發去沈府的馬車都已經備好了，夥計們在後廚前，七七八八把烤好的玉子糕都裝入食盒裏，準備往馬車上搬。
“咦，溪兒這丫頭呢，怎麽這會兒不見了？”王掌櫃四處張望。
胖嬸忙添油加醋地說：“別怕是去見老夫人，溪兒這丫頭心裏有鬼，害怕臨陣脫逃了罷，唉，我就說她，年紀輕輕愛攬事，又愛出風頭，這下好了，她倒跑了。”
王掌櫃急了，這玉子糕，是溪兒的發明，若她不跟着去沈府，老夫人要問起來，他也答不上來什麽。
衆人正議論紛紛，後廚的門從裏面“吱呀”一聲拉開，佟溪款款走了出來，她今天穿着一件蓮青色霞茜裙，頭上挽着一個一字頭，插了一根累絲珠釵，臉上淡淡擦了些胭脂，唇上抹了些許唇脂，她出門前，又用絹子把唇脂擦了一擦，這樣看上去，朱唇似不點而紅，自然又紅潤。
幾個夥計都看呆住了。
“別看了別看了，溪兒姑娘長得美，咱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趙三先醒過神來，推推那些發着呆流着哈喇子的夥計。
佟溪趁着大家不注意，把自己手裏攥着的一個食盒，悄無聲息地放到裝玉子糕裏的那幾個食盒最下面。
昨夜趁大家入睡以後，佟溪又偷偷溜進後廚，用魚鳔膠來打發牛乳，直到後半夜，奶油才都打發成功，她把自己偷藏好的果子拿出來洗幹淨備用，今早上用趙三打發的那份蛋清做了蛋糕胚，剛才她一個人，就是躲在後廚用油紙當裱花袋，給蛋糕裱花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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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後花園的翠煙閣裏，一張張紅木圓桌依次擺開，最上首的桌上，主位坐着頭發花白的沈家老夫人，她今日八十大壽，早提前一個多月，沈府上下就都忙活上了，為了籌備她這場壽宴，沈老爺特地請了京城裏最貴的廚子上門做菜，又在江南一帶采買了不少血燕鮑魚海參之物，府裏還請來了正當紅的戲班子，在後花園裏搭着戲臺子連唱三天。
宏祥樓的糕點被排在最後，佟溪和王掌櫃在翠煙閣外候着。
席上的參茸鮑翅都上齊了，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每一樣菜都只略嘗了一點點，便放下着。
“娘，今日的菜是老爺花了不少心思為您籌備的，您看這鮑魚，是從粵東一帶帶回來的三頭煲，連着雞湯一起炖了一天一夜，老夫人您若吃不下，再喝點這雞湯，也是補益的。”沈夫人親手為沈老夫人盛湯。
“前些日子給娘親請的看診大夫，不是說娘親只是脾胃虛弱，稍微喝幾副中藥便無恙了嗎？”見老夫人胃口不好，沈老爺有些憂心仲仲。
林管家見狀，給一旁侍立的林素素一個眼色。
林素素今日穿了一件玫瑰紅牡丹花曳地長裙，她娉娉婷婷走上前來，彎腰福了福身道：“老夫人若胃口不佳，素素在後廚親手做的櫻桃酒釀和茯苓糕，不如端來給老夫人嘗嘗，這次素素刻意少放了饴糖，甜而不膩。”
蘇三娘的手藝，近日裏在林素素的督促下，愈發進步了，林素素把蘇三娘做的點心呈上桌來。
老夫人顫顫巍巍地擡起頭，看了一眼這兩樣她小時候便吃過的點心，似想起什麽似的，沖坐在下首的沈子然問道：“我的乖孫，前兒不是聽绛珠說起，城裏最近賣的一種玉子糕味道極好，我一聽，還是咱們宏祥樓的點心，我還沒聽說過，宏祥樓什麽時候開始做這種新式點心了。”
沈子然一聽，忙回應道：“孫兒也是剛聽說起，林管家，先前好像說今日王掌櫃會過來，可是這樣？”
林管家忙諾諾點頭稱是，他轉過頭去對小厮們道：“還不趕緊請王掌櫃進來。”
站在一側的林素素臉色一緊，還好早就安排胖嬸做了些手腳。
佟溪在翠煙閣外，左等右等，好不容易裏面傳出來了消息，佟溪心裏有了底，她跟在王掌櫃身後，随着小厮一起沿着步道穿過假山來到翠煙閣裏。
沈子然眼看着王掌櫃身後跟着兩個家仆進來，家仆手上都捧着食盒，家仆往兩邊恭敬退下，露出一個女孩子的身影，那女孩一身素淨打扮，蓮青色的裙子，卻襯托得肌膚勝雪，容色晶瑩如玉，臉上的神情淡然中又流露出幾分少女的天真和嬌憨，沈子然心頭一跳，這才認出來，這女子竟然是溪兒。
只見溪兒落落大方地上前來，把家仆手中的食盒一一揭開，端上來一盞盞金黃油亮的糕點上來，一一放在桌上，她動作輕柔，慢條斯理。
沈子然看得有些癡了，溪兒如今，竟然出落得如此大方美麗，跟之前那個畏畏縮縮一見自己就臉紅結巴的女子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這都是你做的？”沈子然盡量讓自己聲音自然些。
“回禀少爺的話，這些糕點是溪兒想的方子，店裏掌櫃的帶頭，今兒天沒亮，領着夥計們一起齊心協力為老夫人準備的。”佟溪不卑不亢，目不斜視，話說得也圓滿，不争功不搶功。
王掌櫃的也上來谄笑道：“不錯，的确是溪兒想的方子，溪兒這丫頭，伶俐又乖巧，老夫人您嘗嘗。”
沈老爺和沈夫人都笑着點頭。
林素素看到眼前這一幕，氣得柳眉倒豎，她不懷好意地上來提醒道：“沒想到溪兒這丫頭，竟還有這本事，老夫人您撿一塊嘗嘗，聽城裏傳言說，這可是咱們京城這二十年裏最好吃的糕。”
“哦，果真如此？”老夫人滿臉溝壑的臉笑起來，她活了這麽八十多年了，還未見過這種糕點。
林素素淨了手，親手替老夫人拿起一塊玉子糕。
這邊，佟溪不急不徐地把最後一個食盒呈了上來，食盒蓋子緩緩揭開，桌上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食盒裏，一個圓形的乳白色的大塊糕點，上面栩栩如生地堆着三顆粉嘟嘟的壽桃，那是佟溪用奶油做的，上面用茜草暈染出粉紅色，糕點中心，一個流暢喜慶的大紅色壽字，是佟溪用山楂醬寫的，不光如此，糕點上還點綴着不少當令的果子，看上去色彩斑斓，讓人垂涎欲滴。
“這，這是什麽？”沈老夫人喜上眉梢，露出驚喜的神情。
沈老爺和沈夫人也有些詫異。
佟溪甜甜一笑，嬌俏的臉蛋上露出兩個甜甜的梨渦。
“這是溪兒特地為老夫人做的壽糕，以玉子糕為基礎，加以牛乳醬、果子，作為裝飾，願老夫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沈老夫人笑容可掬，和沈老爺沈夫人對視道：“這麽漂亮的壽糕，我以前怎麽未曾聽說過呢。”
“是溪兒絞盡腦汁，為老夫人壽辰想出來的，老夫人您福壽雙全，當然要用不一般的糕點才能凸顯出您的尊貴和福氣，”佟溪嘴很甜，她又從食盒下面抽出一把木刀來，遞到老夫人手裏道：“老夫人親自切開這塊壽糕，讨個好彩頭，吉祥如意，福壽綿綿。”
“好，好——。”沈老夫人喜眉笑眼。
“娘，請——。”見老夫人如此開懷，沈老爺也喜氣洋洋。
林素素手中的那塊玉子糕，早就被老夫人抛到腦後。
绛珠親自喂老夫人吃壽糕，老夫人吃到嘴裏，眉毛一挑，表情嚴肅，似乎在琢磨這種奇異的味道，忍不住又自己再拿起一塊壽糕，放入嘴裏。
“我活了這麽多年，一把老骨頭了，還從未嘗到過如此特殊的美味，這到底是怎麽做的？這白色的——，叫牛乳醬？馥郁綿滑，牛乳的香味格外濃郁，”老夫人點頭，“不錯，不錯。”
那是奶油。
佟溪抿嘴一笑，她松了一口氣，原來還擔心從宏祥樓拿過來，這一路上颠簸，蛋糕被颠壞了，還好一路順遂。
林素素手裏還拿着一塊玉子糕，她氣得手指都顫抖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