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鲫魚湯
鲫魚湯
再過兩日便是沈老夫人的壽辰，佟溪打發李小二去莊子上采買一些最新鮮的雞蛋回來，做玉子糕的原料用。
“小二哥，莊子上誰家有喂養的奶牛，挑那些健壯的母牛，勞煩二哥買一些新鮮牛乳回來。”佟溪算計着，做蛋糕需要的奶油還沒着落，光是一個蛋糕坯子，那不能算得上合格的生日蛋糕。
“還要牛乳，要牛乳作甚？難不成咱們這還有沒斷奶的娃娃嗎？”到底是古人，李小二從未見過糕點裏放牛乳的。
“你買來就是，妹妹我自有打算。”佟溪小聲湊到李小二耳邊，她環顧一下四周，确定沒別人在跟前，小心翼翼地道。
“那行，我買就是。”李小二雖然不解，但溪兒發話了，他這幾日沒少吃溪兒做的玉子糕，也沒少拿溪兒分的賞錢，也便痛快點頭答應了。
要做蛋糕，原料裏還差一樣，佟溪心裏一計劃，跟店裏的夥計打聽哪裏有賣魚的地方，原來這京城裏還橫穿着一條江，湛江裏水美魚肥，不少漁翁沿江垂釣，剛釣上來的江魚趁着新鮮賣掉，要買魚，只能去那地方尋摸機會。
佟溪帶着秋籬一起出門，說是要買幾條魚給大家熬湯喝。
到了江邊，江岸邊的綠蔭下，果然七七八八不少人頭戴着蓑笠頂着日頭在那裏釣魚。佟溪沿着江邊挨個查看那些漁翁的木桶，有的釣了三五條鲈魚，鲈魚肥美，個頭也不小，有的一上午沒什麽收獲，獨獨就釣了一條大黑魚，大黑魚肉厚魚身長，炖湯好喝又有營養。
佟溪搖搖頭，繼續朝前走。
“溪兒，剛才那黑魚我看着就不錯，價格也不貴，咱們何不買下那條黑魚，回家做一鍋黑魚湯喝？”秋籬追了上來。
“再等等，我看前面還有一個賣魚的。”佟溪很有耐心。
前面的樹根子前坐了一個漁翁，他面前放着兩只桶，不知是因為桶裏魚少還是什麽原因，他跟前沒什麽人。
佟溪伸過頭去往桶裏一看，好家夥，裏面不少魚，但都不大，都是些未長大的鲫魚，和一些看不出品種的雜魚。
賣魚的老漢面露羞慚地一笑道：“兩位姑娘看看，我這魚都不大，昨兒去村外野河溝裏拿漁網網來的，倒不是什麽名貴江魚，價格也給姑娘算便宜點，換幾個錢回去給老婆子瞧病。”
秋籬扯扯佟溪衣角，拉到一邊小聲道：“這麽小，不是什麽好魚，咱們還是回去買剛才的大魚罷。”
“好好料理一番，小魚也能做出好湯來。”佟溪眸子裏閃閃發亮。
秋籬一臉不解，看着佟溪大方花了比市場價高了一倍的價錢，買了一桶普普通通的鲫魚，那賣魚老漢得了銀子，興興頭頭地回村去。
回了宏祥樓後院裏，秋籬要幫忙處理魚，被佟溪謝絕。
“秋籬你且歇着吧，去柳樹下納納涼，我早上起來做了一鍋綠豆粥放在地窖裏，這會子應該涼透了，你端給大家喝，消暑解渴。”
佟溪把後廚門一閉，手腳利索地處理起魚來，把魚肚子剖開來，裏面的內髒去掉，洗幹淨用水漂着，這邊她出門去，前幾天在院裏發現了幾叢薄荷草，見大家都不以為意，似乎把那薄荷草當作尋常的雜草一般，佟溪找到院裏隐藏在雜草叢中的薄荷，揪下幾片葉子來，再摘幾把蔥，回後廚把香蔥和薄荷洗幹淨切碎，剛準備把魚撈出來用鹽稍微腌一下，佟溪的手伸到鹽罐子裏，手卻撲了個空，鹽罐子裏面昨天還滿當當的鹽，此時卻只剩下一小半來，向來掌管後廚米面油鹽采買的人，都是胖嬸，佟溪留了個心眼，她沒有聲張，接着做自己的魚湯，把鍋燒熱下油，油溫起來後，放入姜片，腌過的魚也一起下鍋，煎得兩面微微發黃，舀一勺清水進去，這樣煮出來的魚湯才是奶白色的。
加入些許鹽、花椒面，出鍋前把蔥花和薄荷葉撒進去，一鍋鮮香四溢的魚湯便做好了。
佟溪出門招呼了一聲，夥計們聞到魚湯的香味，都七手八腳地擠了廚房來。
“溪兒，這魚湯的味道怎麽如此鮮美，你到底往裏面加了什麽？”秋籬端着一碗湯，她從未喝過加了薄荷的魚湯，第一次嘗到，眼珠子瞪了老大。
佟溪雙手的袖子挽起，她笑盈盈，瑩白的鵝蛋臉上的一雙瞳仁黑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狀，頭上沒有插釵子，素淨的一身衣服，站在鐵鍋後面，整個人眉清目秀，明眸皓齒。
趙三咕嚕嚕喝下一碗，又要來盛第二碗，咂着舌頭道：“鲫魚能做成這味兒，以後過年也不花大價錢買江魚了，直接買點便宜的鲫魚，溪兒準能做出比燕窩魚翅還美的味兒。”
“你這家夥，你吃過魚翅燕窩嗎？”秋籬端着一碗魚湯，睨了一眼趙三。
佟溪想起一事，裝作無意道：“你們若喜歡，下回買來魚，我負責下廚，對了，後廚的鹽快用沒了，秋籬若今兒上街，記得買點回來。”
胖嬸早聽到熱鬧，便跑過來在一旁一臉不服氣，一聽到佟溪提到鹽，便立馬藏起剛才那副橫豎看不慣的面孔，虛情假意道：“鹽又沒了啊？我一會兒就買去。”
佟溪只見胖嬸眼神躲閃，不似平日裏那樣對她尖酸刻薄，反應怪異，她心裏便有了數。
入夜，古代的夜生活單調，夥計們湊在一起打雙陸，抹幾把骨牌，也便都洗漱完回房歇息了，等到夜深人靜，佟溪躺在自己下房的床上，聽到隔壁下房裏隐隐約約傳來秋籬的鼾聲和夢話，她一直睜着眼睛，此時坐起身來，悄悄開門出去。
院子裏一輪明月的影子倒影在池塘裏，水波蕩漾，月影也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了。
佟溪無暇欣賞這美景，她鑽進後廚裏，打開櫥櫃上面的白糖罐子，伸進手去，蘸了一點白糖放入口中。
佟溪啐了一口，這白糖甜中帶鹹，明顯是被人做了手腳。
想要害我，手段卻這麽拙劣。
佟溪把糖罐子原模原樣地放了回去，她轉身點亮一截松油亮子，下了地窖把她今日白天從魚肚子裏掏出來的魚鳔端了出來，魚鳔都洗幹淨了，用白醋泡着去腥味，她堅持要買鲫魚，就是因為要收集鲫魚肚子的魚鳔，魚鳔再用白酒洗一洗，上火蒸成湯汁，晾涼以後便可以當作吉利丁片用。
魚鳔蒸出來的湯汁半透明，裏面充滿了膠質，等明兒李小二的牛乳買回來，就可以做淡奶油了。
佟溪把魚鳔湯汁重新放入地窖中，這古代的地窖，裏面陰涼無比，剛好可以當作冰箱來用。
佟溪感概着古人的智慧，收拾停當，便又溜回自己的下房裏，蓋上薄錦被，又枕着青玉枕，美美睡了一覺。
第二日直到下午，李小二還沒有回來，眼看着明日便是老夫人的壽辰了，李小二的雞子沒有買回來，掌櫃的急得坐立難安。
“這可如何是好？去莊子裏買個雞子，都得耗費他兩天時間，平日裏也沒見他這麽磨蹭，怎麽到了老夫人的好日子，小二又給我捅婁子。”掌櫃的派了好幾個夥計去莊子上尋人，這會兒都還沒有回來。
“平日裏溪兒長，溪兒短的，這會兒溪兒要登臺露臉給老夫人做點心去了，小二倒又拖後腿了，看着罷，掌櫃的，老夫人明兒的壽辰咱們還不知道拿什麽上去交代呢，溪兒那丫頭倒跟沒事人一樣，事兒倒是因為她攬下的，唉，老夫人怪罪下來，倒黴的就是咱們了。”胖嬸陰陽怪氣。
佟溪氣定神閑，她早上起來，便從池塘裏撈出一塊紅泥來，自己親自動手捏了一個平底的圓碗出來，現在正放進了烤爐上面小火慢烤。
胖嬸眼睜睜地看着佟溪在那裏捏泥巴玩，撇了撇嘴道：“淨弄這些沒用的玩意兒，明天老夫人動了怒，看你怎麽交代。”
佟溪假裝沒聽到身後胖嬸說的話。
模具烤的差不多了，佟溪從烤爐裏把圓碗拿出來，碗體有點厚薄不均，但是沒關系，做出蛋糕胚，往上面抹上奶油，就看裱花工藝了。
蛋糕模具搞定。
外面吵吵嚷嚷，佟溪回頭一看，李小二推着推車，汗流浃背地走了進來，他一屁股坐下來，抄起碗裏的綠豆湯便大口喝了起來。
“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們還要去報官了呢。”
“是莊子上員外的閨女把你絆住了，招你做上門女婿了還是？這叫我們好等，明兒老夫人的壽宴要是受影響了，缺了咱們這份糕，掌櫃的可拿你是問啊。”
大家七嘴八舌。
李小二喘口氣道：“跑了好幾個莊子，腿都要跑斷了，若老夫人有賞，我得拿頭一份。”
“去你的吧。”趙三敲了一下李小二得頭。
佟溪悄悄湊過去，在李小二耳邊道：“二哥，我要的牛乳，可給我尋回來了？”
“喏，都在推車上呢，跑幾個莊子才尋着。”李小二朝車上努努嘴。
“老夫人若有賞，我把我的那份也給你。”佟溪甜甜一笑，四處看看周圍，确定胖嬸不在跟前，她才放心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