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打發蛋白
打發蛋白
慈喜宮裏,紫檀木鑲嵌壽字鏡心屏風後,當朝太子的生母,即當今秦皇後,懶懶地倚靠在折紙梅花貴妃榻上,她腳邊的宮女輕手輕腳地替她捶着小腿,秦皇後手捧着一只描金蓮花白瓷杯,微微眯着眼,她的兒子李犒宣坐在下首。
“母後,自從上次狩獵兒臣奪得頭籌之後,李晟堯愈發猖狂,總是偷偷出宮,流連煙柳酒肆,朝堂上的臣子們都看不下去,最近父皇看的那些折子裏,十有八九都是彈劾他的,”李犒宣面露得意之色,“母後請放心,那個李晟堯,根本就不時兒臣的對手。”
“哐”一聲,秦皇後手裏的白瓷杯被摔到地上。
內室裏鴉雀無聲,宮女們瑟瑟發抖,俯着身子跪在地上去撿那白瓷碎片。
“是不是你的對手,你心裏真沒有數嗎?若不是他自己荒唐,不求上進,整日沉溺酒色不務正業,惹得你父皇不高興,要不然,論騎射文才武略,你哪一樣能勝過他?沒有咱們秦氏一族在朝堂上拉攏人心,你還保得住你的太子之位?”秦皇後氣白了臉,她這個獨子不争氣,一直是她心頭一塊心病。
李犒宣臉色一變,他慌得往地上一跪,汗如雨下道:“那依母後來看,該如何是好?若不如找個機會,尋他一個差錯,把他像六弟一般,貶黜到南境苦寒之地去,那裏山高皇帝遠,任李晟堯再有能耐,也作不出什麽妖來。”
六皇子前些日子因為得罪了秦皇後的叔伯,被秦皇後使了個心眼,使他在皇上面前犯了個大錯,沒多久六皇子便被貶黜離京。
“我的兒,你究竟還是太天真,”秦皇後冷笑一身,她陰森森地道:“要做就得做個徹底,與其留下後患,不如斬草除根。”
內室裏一陣涼飕飕的風吹過,秦皇後倏忽間,憶起當年的芸妃,明明姿色不算出衆,但就憑借着人淡如菊的氣質,頗受恩寵,誕下三皇子李晟堯後,更是一時風頭無兩,若不是她當機立斷,人不知鬼不覺地做了手腳,芸妃香消玉殒,如今這皇後的位置,說不定也輪不到她頭上。
“母後聖明,兒臣的确是疏忽了,那何不如……”李犒宣湊到秦皇後的耳邊。
內室的銅錯銀蛇紋燭臺上,燭芯上的燭火被風吹得搖曳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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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鬧市裏,李晟堯闊步徐行,他一襲青衣,筆挺修長的身材,精致的五官,眼神中暗藏着一絲放蕩不羁,走在人群中,氣質絕倫,不時有未出閣的閨中女子不時回頭偷看他。
“殿下,咱們幾十丈外,好像有人鬼鬼祟祟。”霍刀眼神機警,他湊過來低聲道。
李晟堯唇角一勾,“不用管。”
說罷,他一個轉身,朝百花樓的方向走過去。
“喲,黃公子您來了,還是跟往常一樣?樓上的淨室一直為您留着。”百花樓的老鸨蔡媽媽揮着絹子迎了上來,財神爺駕到,蔡媽媽笑得跟一朵花一般。
李晟堯一言不發,他輕車熟路地避過正對着百花樓大門的樓梯,七拐八拐,進了百花樓後院,那裏有一條通往二樓的隐蔽踏道,只有少數貴客才能從此上樓。
蔡媽媽和霍刀跟在後面。
“霍公子,璨兒姑娘今兒有其他客人,等那客人一走,我就給您安排上。”蔡媽媽頂一頂霍刀的肩膀,神情暧昧地湊到他耳邊道。
霍刀臉忽地微微一紅,他神情僵硬,硬擠出一個笑道:“多謝蔡媽媽。”
“這屋子除了您二位,從來沒有別人來過,就連清姑娘們,也不讓她們進這裏一步,我這就去給您二位叫一壺上好的碧螺春來。”蔡媽媽殷勤道。
“有勞了。”霍刀客氣道。
這間淨室收拾的很雅致,牆上挂着字畫,幾案上供着香,還有文竹、君子蘭幾樣花草,風雅又不落俗套,跟前院那棟樓裏的奢靡浮華截然不同,李晟堯背着手,他徑直走到書桌後面,桌上放着文房四寶,一個汝窯花瓶裏插着幾只含苞待放的白蓮。
白蓮的花影子在牆上一閃,門外的窗戶紙上,隐隐約約透過一個人影出來,那人影猶疑不定,似在尋找着什麽,霍刀早有察覺,他看向三皇子,李晟堯卻不動聲色,他執起一只狼毫,飽蘸墨汁,在宣紙上揮毫而下。
只見那人影往門口的方向移過來,李晟堯一個眼神飛過去,霍刀會意,他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後,從裏把門一開,門口鬼祟的那個人,身子重心不穩,一下子便跌了進來。
“來者何人?”霍刀身影如閃電一般,一把将地上的人脖頸掐住。
那人影身形嬌小,穿着一身男裝,那人仰起臉來,一張小臉皺成一團。
卻是一個女人。
“公主——。”霍刀慌忙松開手。
靈霜咳個不停,她揉着自己的脖子,喘着氣道:“霍刀,你是要活生生掐死我是嗎?”
“靈霜,你來幹什麽?”李晟堯擡起頭來,他停下手上的筆。
“光許你們留戀花叢中,我堂堂一個公主,就不能出宮跟着你們一起潇灑一下?”靈霜被霍刀從地上扶起來,她氣鼓鼓地道。
李晟堯眼中露出一絲不耐,他複又低下頭,只見他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宣紙上幾個龍飛鳳舞般的字,躍然紙上。
“這裏不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能随便來的,快回罷。”李晟堯眼皮子一擡。
“三皇兄,你還說我,你不也是,成日游走在這煙花之地,還有,你來這兒,就是來看書寫字的?怎麽跟我想得不一樣?看書寫字,你的寝殿裏不能寫嗎?”靈霜環顧了一下四周,這間屋子清淡素雅至極,一點都沒有她想象中的紙醉金迷,她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李晟堯并不理她。
霍刀嗫嚅道:“主子每回來,都是陪我見璨兒姑娘罷了……”
“霍刀,”李晟堯出言打斷霍刀的話,他複又擡起頭來,眼神篤定地望着靈霜,眸子裏閃着幽暗的光,靈霜被他看得寒噤噤的,這麽多皇兄裏面,她跟三皇兄最親近,但她也最害怕她這個三哥。
“聽三哥的,趕緊回去。”李晟堯一字一頓地道。
“我不!”靈霜壯起膽子。
“霍刀——。”李晟堯微微眯起眼睛,看了霍刀一眼。
霍刀領命,他走到靈霜跟前來,頭一低,拱手行了一個禮道:“公主,得罪了。”
靈霜雙手叉腰,伸出一根手指來,瞪着眼珠子沖霍刀道:“大膽,我是公主,你別碰我。”
“霍刀,請公主回去。”李晟堯重新執起筆,并不擡頭,他的聲音沉悶裏透着威嚴。
霍刀向靈霜逼近,靈霜往後縮着身子,直到退無可退,左躲右閃,嘴裏大喊大叫起來,兩人扭打在一起,霍刀不敢用蠻力,怕傷着公主,靈霜不依不饒,兩人正鬧得不可開交之時,突然聽到門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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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帶着一個小厮進來的時候,宏祥樓後院大柳樹下,正是一副熱火朝天的場景,夥計們一個個光着膀子,摩拳擦掌,一人對着一個大海碗,手裏抓着一雙筷子,都用力地朝着一個方向拼命攪動。
“大家夥兒注意啊,一定要朝一個方向攪動,動作速度不疾不徐,保持節奏,大概堅持半個時辰就好。”佟溪踱着步子,在那一群夥計身後,一個一個查看他們碗裏的蛋白。
“小二哥,您這碗火候差不多了,該停手了,拿去後廚讓秋籬把面糊加進去,趕緊上烤爐烤罷。”佟溪停在李小二身後。
這副場景,讓那掌櫃身後的小厮看得目瞪口呆,愣住半晌,方才想起來意。
“請問哪位是溪兒姑娘,我們黃公子有請,請溪兒姑娘給送些新鮮的點心去。”小厮道。
金主上線,佟溪腦中快速地轉了一下,她忙進後廚,把剛才剛烤好的玉子糕麻利切好,放進竹籃裏,蓋上一層布簾,把籃子一挎,便随那個小厮出了宏祥樓。
在路上,佟溪心裏盤算着何時去跟林素素買回自己的賣身契,拿回賣身契只是第一步,以後恢複自由身了,在想辦法回到現實之前,還需要做些經營買賣,才能在這古代生存下去,她心裏計算着開一家糕點鋪子的成本,一路沒顧上擡頭,等到了地方,小厮停住腳步,恭恭敬敬地對她道:“到了,溪兒姑娘。”
佟溪回過神來,“百花樓”三個字躍入眼簾中,她心裏清楚,在書中這個地方是一個紙醉金迷的青樓窯子,王老四當時已經把溪兒丫頭賣進這裏面去,後來因為沈家給的銀錢更高,他又把溪兒接出來轉賣給沈家。
“不是說黃公子嗎?咱們去的不是黃府?”佟溪皺起眉頭,原主在這裏被欺辱打罵,差點被一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給欺負了。
“黃公子就在裏面,姑娘您放心,您跟我進去,送完點心便出來。”小厮躬身一請,彬彬有禮。
李——晟——堯——,真是有夠淫。賤。
佟溪心裏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