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子糕
玉子糕
“你給我站住！”
佟溪的肩膀被人從後面一扯，她身子一滞。
佟溪的這副軀體生得單薄，林起在用手抓住她肩膀的那一瞬，少女單薄瘦削的身子，林起掌心感受到她身上的溫度。
林起似摸着炭火一般，飛速地抽回了手。
佟溪已經定定站住，她淡然地轉過身來，一副“你找我有事”的表情。
“奶奶的，你急着回去投胎？”林起又拿出他以前對待溪兒的那副态度，他越暴躁，溪兒就越容易氣急敗壞狗急跳牆，他為難不了別人，為難溪兒這蠢丫頭還是小菜一碟。
可是還是出乎他意料以外，佟溪不急不躁，她把手裏的布袋子在林起面前晃一晃。
“我回去做點心，礙着你什麽了嗎？”
林起用他那不太好使的腦瓜子思索了一番，他皺起眉頭道：“別以為你跟我姐一樣，幫沈家照料生意，給沈家賺錢，就能如願嫁到沈家去，沈家的門楣高了去了，怎麽着也得娶一個富家小姐，你們就別白費功夫。”
佟溪似聽到一個笑話一般，她眨眨瞳仁黑亮的眼睛，表情誠懇地對林起道：“我靠自己雙手賺錢，他就算願意娶，我也不一定願意嫁。”
佟溪說罷，嫣然一笑，踩着輕快的步子離開，細腰肢在鵝黃色襦裙裏一扭一扭。
林起遠遠看着佟溪的背影，他腦子裏像放煙花一般，全是佟溪剛才那甜美的一笑。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一般。
不對勁，怎麽哪裏都不對勁！
溪兒這死丫頭，越來越會裝神弄鬼，林起驚訝地發現了她的動人美貌，怎麽回事，明明人還是那個人，五官還是那副五官，只不過換了個裝扮，怎麽連神情和姿态全部都變了個樣子，原來的溪兒是個自卑與瘋狂的矛盾混合體，總是一副畏畏縮縮不得志怨怼的神情，而現在的溪兒，說話做事，舉重若輕又游刃有餘。
林起的腦子裏進行了超出他大腦承載力的深度思考，他苦惱地大喊一聲：“他娘的，幹！”
“老大，怎麽辦？還追不追？”林起的幾個狐朋狗友還以為他是在為剛才被打而暴怒。
“追什麽追，回去！”
林起粗着嗓子喊道。
**
宏祥樓後院裏，蟬鳴陣陣，天氣熱，店裏的糯米糕又都買完了，沒什麽生意，幾個夥計懶洋洋地躺在大柳樹下面打盹。
佟溪一回後院，打開破布袋子一瞧，還好裏面的雞蛋沒有全部碎掉，她把雞蛋取出來，一顆一顆地用水洗幹淨，心裏計劃着做蛋糕的步驟，古代沒有蛋糕，一來古代沒有低筋面粉，二來也沒人會打發蛋白。佟溪看看從後廚搜刮出來的土豆澱粉，還在院裏子幾個賦閑的夥計，她心裏有了數。
佟溪一個一個把雞蛋豎起來，底部鑿一個小口子，對着碗慢慢晃動，清澈的雞蛋清便都流了出來，黃澄澄的蛋黃打進另一個碗裏，一個大海碗裏的蛋清準備好了，佟溪一擡頭，趙三正在大柳樹下面打着盹呢。
“三哥，別睡了。”佟溪輕輕扯一下趙三滑溜溜的大辮子。
趙三從睡夢中醒來，他哼唧兩下，見是溪兒，趕忙睜開眼道：”溪兒妹子，什麽事兒，你說。“
佟溪指着大海碗，淺笑道：“別的事兒沒有，就是琢磨着這天熱，你們閑着也是閑着，要不要來試試鍛煉臂力，對自己的手臂來個塑形？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肌肉線條，看看，你們一天天穿着汗衫，露出大膀子，要是被姑娘家看到有蝴蝶臂和拜拜肉，那多難為情。”
佟溪指指趙三光溜溜的大胳膊。
趙三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憨厚一笑：“什麽叫塑形？蝴蝶臂，拜拜肉？你說的是啥？我怎麽就聽不懂。”
唉，古代男尊女卑的觀念太過深入人心，男人們都對自己的形象沒有要求，要不然以當紅流量小生的标準來看，你們這些男人都是油膩大叔。
佟溪努努嘴，耐心用他們聽得懂的話解釋道：“三哥不是一直自诩迷倒咱們長東街所有姑娘嗎？姑娘喜歡什麽樣的，還不就是那種孔武有力，胳膊結實的，來來來，我給你設計了一個臂力鍛煉的活兒。”
“隔壁豆腐坊的翠花就喜歡結實的，三哥，你再不練練，說不定翠花就該喜歡我了。”夥計李小二也來湊熱鬧。
趙三朝李小二啐了一口，“不就是練個臂力嗎？來，給我。”
佟溪忙給他把那一海碗雞蛋清遞過來，蛋清裏面她加了白糖，碗裏放着一雙筷子。
“就這東西？好好的雞子，這個能拿來鍛煉？”趙三望着手裏的海碗，一臉困惑。
佟溪雙手叉腰，拿手指着那個海碗，“當然，就是這個，不停地順着一個方向攪合就是了。”
趙三會意，照着佟溪說的法子，有模有樣地幹起打發蛋白的活起來。
佟溪抿嘴一笑，她回後廚去，把白面粉和土豆澱粉混合在一起，低筋面粉就有了，雞蛋黃裏加入花生油、過了篩的低筋面粉，攪成面糊，等她出門把烤爐的炭火燒起來，院子裏的趙三就已經把雞蛋白打發好了。
佟溪看着趙三的傑作，蛋白打發的剛剛好。
好一個人形打蛋器，果然還是男人好使。
佟溪把打發的蛋白和雞蛋面糊混在一些，趕緊裝進土瓷碗裏，放進已經預熱好的土窯。
她的這一系列操作把趙三他們看呆了。
“溪兒，你這是做什麽？”
“練完臂力，這玩意兒還能烤？”
佟溪笑而不語，第一次用這種土法做蛋糕，成功與否都不一定，等到土窯裏散發出陣陣蛋香味，時間到了，佟溪把土瓷碗從窯裏取出來。
只見土瓷碗裏的蛋糕，色澤金黃，香氣四溢，她用刀切開一角，遞給趙三。
趙三皺着眉頭道：“雞子不就是拿來煮着吃做菜吃嗎，溪兒你确定這個能吃？”
佟溪笑笑道：“你嘗嘗。”
趙三猶豫地把蛋糕放進嘴裏，只見他瞳孔放大，嘴角勾起，似乎有些亢奮，其他幾個夥計看他這個反應，都有些懷疑。
只見趙三咽下嘴裏的蛋糕，又忍不住自己拿刀切了一塊下來，迫不及待地放到嘴裏，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
不等趙三說出一個好字，其他夥計們都好奇地切下蛋糕放進嘴裏，他們一個個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個點心，怎麽這麽好吃，蓬松柔軟，像我在市集買的棉花糖一樣。”
“溪兒，雞子能被你做出這個味，不腥不膩，你是怎麽想到的？”
“溪兒，以後雞子都這麽做，我們店裏的其他點心都沒得賣了。”
佟溪淡然一笑，她自己切下一塊蛋糕，就像在戀戀甜心店觀察自己的作品一樣，把蛋糕聞一聞，雞蛋醇厚的香味四溢，湊近來看，金黃油亮，捏一捏，氣孔均勻，蓬松度還可以，沒有電動打蛋器，多虧趙三有力的大膀子，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算不錯，掰一塊放進嘴裏，甜香軟滑。
不錯。
“這到底是個什麽糕點？拿出去賣，肯定大受歡迎。”李小二嘴裏大嚼着蛋糕，一邊含含糊糊地說。
佟溪抱起胳膊思索了片刻，直接叫蛋糕，那豈不是缺乏幾分古意，叫雞子糕，算了，還不如叫蛋糕。
佟溪想起自己在日料店打工時，吃過的玉子燒，都是雞蛋做的，那就拿過來借鑒一下。
“這個糕瑩潤似玉，細膩綿密，就叫玉子糕。”佟溪抿起嘴角，這要這糕點大賣，她知道自己離自由身又近了一步。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呢？什麽味道，這麽香。”王掌櫃剛睡完午覺，從鋪子裏踱步走來，他聳起鼻子，兩撇白胡子在嘴巴兩側一翹一翹的。
“掌櫃的，快來嘗嘗，溪兒用雞子做的玉子糕，人間美味。”李小二沖掌櫃的招手。
王掌櫃咳嗽一聲，他怎麽也是這家糕點鋪的老掌櫃了，鋪子經營這麽多年，他什麽點心沒經過見過，前幾次讓溪兒鼓搗出來個糯米發糕和牛舌餅，在店裏大出風頭，雖然賺了不少銀子，但他可不相信這小丫頭還能有什麽絕招來，見柳樹下那幾個夥計那副吃糕的饞痨模樣，他也有些瞧不上。
“喲，溪兒又做糕呢，這回不知道怎麽樣，能不能讓我們見多識廣的老掌櫃，也開開眼界？”胖嬸聞訊而來，不懷好意地說。
王掌櫃嗤笑一下，他慢吞吞踱步走過來，把那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玉子糕切下一塊塞進嘴裏，只見他眉毛一挑，似有震驚之意。
“這真是雞子做的？”王掌櫃一把抓住佟溪的手。
“我親眼見到的，那雞子，還是我親手攪合成白沫的呢，可把我這條膀子給累得，現在還酸呢。”趙三活動活動自己兩只赤精的胳膊。
王掌櫃眼珠子一轉，松開佟溪的手，回頭沖胖嬸吩咐：“快去把庫房的雞子都拿過來，咱們今天不做別的糕了，就做這個玉子糕！”
胖嬸呆立原地搓着手，張口結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