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chapter2
被喪屍挖穿地板抓走後,我沒有死,而是困在了他的巢穴裏。
喪屍還記得生前的名字,叫做諾頓·坎貝爾,不過怎麽發音快忘得差不多了:在一通連寫帶比劃後,我大致發覺他并不想吃了我(暫時),而是想留下我,至于留下來做什麽倒還沒弄明白。
不過我看懂了一點,那就是他要我先教會他說話。
諾頓的發聲系統還能運轉,只是記不清具體該如何講話了;我也随着天亮逐漸看清屋子周邊的環境:似乎是個廢棄礦區的工棚一帶,再一聯想諾頓身上老舊的工裝,其生前的礦工身份昭然若揭————礦工都長年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工作,缺失了許多與人交流的機會,以至于沒能在死後保留發聲的肌肉記憶。
我也不是語言教學方面的專家,但現在小命拿捏在人家手上,不會教也必須得會教。
于是在絞盡腦汁的思索中,我回憶起課本上講述過的海倫·凱勒,她天生看不見也聽不見,老師教她說話的方式好像就是觸摸喉嚨,通過感覺聲帶振動的程度來判斷……諾頓看得見也聽得見,這種操作應該是可行的吧?
“我先說,然後你重複我的話;你得注意觀察我的口型,但光是口型還不夠,喉嚨振動的頻率很重要……”
我一邊說一邊去摸他的喉結:“就是這一帶,我講話時,你要感受我這個部位的振頻————我講明白了嗎?”
其實我一伸手就後悔了:他畢竟是個死人呀!還是個男人,就算沒有活人的欲望,但自己作為女人,這般舉措說不唐突都是假的,冰冷的溫度更是把我吓得迅速收回手,卻仿佛碰到了火焰一樣。
我擔心自己突然驚慌失措會引得他不滿,連忙切入了正題:“那我們正式開始吧,我先教你說名字……”
這話說出口我更後悔了,因為諾頓直接模仿我剛剛的動作,對我的脖子伸出手————雖然沒有用力,但我的脖子已經完完全全被他掐在手裏了。
我開始冒冷汗,生怕他一不高興就讓我變成路易十六,說話也開始哆嗦:“諾諾諾,諾頓,坎貝爾。”
“諾諾諾,諾頓,坎貝爾。”
我:……
不能笑,我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了聲線:“不,應該是,諾頓·坎貝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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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線的穩定造成了聲帶振動的差異,諾頓似乎為此感到疑惑,掐着我脖子的手左右滑動了一遍,就像是在确認自己的感覺沒錯一樣。
我哆嗦得更厲害了。
終于在我快吓哭之際,他字正腔圓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連忙從他手裏掙脫出來:“太好了你已經學會了……”
話音未落,我又被他捉了回去,要求繼續教別的話。
我覺得再這麽教下去自己就得吓死了,而衆所周知,人被逼急了也是會有所突破的:我在悲催中靈機一動,要求他松手:“這樣一句句教太慢了,我直接教你音标。”
謝天謝地他放開了我,并且他是真的想學習,很聽話地按照我的要求找出塊木板。
我強行背出了許多年前學的音标,于木板上把它們一一羅列出來,在諾頓·坎貝爾掐着我的脖子念得七七八八後,我都快吓得虛脫了。
萬幸天無絕人之路,我在長久的驚恐後得到了一個好消息:諾頓說他要出去一趟,叫我留在這裏別亂走。
等你出了門,還能知道我會不會亂走?我表面上不敢長舒一氣,很乖巧地點頭稱是,但也不敢裝得依依不舍,因為我怕他真的就不走了。
在窗邊目送其身影消失在遠處後,我忙不疊地搜刮物資,在雜貨堆裏湊齊了背包、水和罐頭,又薅走了他的鎬子和燈,決定能快就快地跑路。
回基地首先要探路,我出了工棚開始在廢棄的礦區裏游蕩;四周都靜悄悄的,仿佛和人類文明一樣陷入了沉寂。
天黑之前我探路的收獲也出來了:怪不得他放心地将我單獨留下————因為這兒根本就出不去!
此地似乎發生過爆炸事故,許多礦洞都坍塌了,正常的出路完全被堵死,那麽諾頓是怎麽出入呢?應該是唯一的一條邊緣山路,僅供幾人并行,還沒靠近就遠遠傳來了喪屍活動的聲音……
我忙不疊躲回了工棚,無可奈何地等待諾頓回來決定我的命運:他會不會是把我當作儲備糧,此行就是叫同伴一起來啃?
不過……餘光瞄到了工棚裏那堆鈔票和珠寶,有的還挂着商鋪的标簽,顯然是末世後才搜刮來的:我忽然就打消了方才的猜測————這麽喜歡囤毫無用處的財物,說不定是生前的習慣,所以他應該不喜歡分享,吧……
如是安慰完自己,我逐漸身心俱疲地睡着了。
我是被開門的聲音弄醒的,一睜眼,諾頓正扛着個碩大的編織袋進門;見我醒着,他将編織袋放了下來。
“我去了最近的廢都。”他還不習慣說話,聲音很緩慢,“女人可能用得上的東西,我盡量都給你拿了一點。”
我打開編織袋,各種各樣的物件擠成一團,顯然諾頓為了塞進去而花了不少力氣。
這個現實使我放松了不少:看來在一段時間內,他的确不會動我了。
我開始翻看那些東西,首先是衣服,款式和季節都還算齊全,然後是生活用品,剪刀,針線,牙刷,毛巾,餐具都有,最底下還有……嗯?
一個未開封的盒子,面上印着一根形狀詭異的柱狀體……我霎時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制地将盒子朝諾頓砸過去。
與此同時伴随着的是我歇斯底裏的叫喊:“離我遠點!”
諾頓身子一歪躲開了襲擊,然後站在原地看着我,喪屍的眼神本來空洞,但此刻居然流露出顯而易見的疑惑情緒。
我繼續尖叫:“你給我走開!”
諾頓後退了兩步。
我還在怒吼:“出去!”
諾頓默默地合上門消失不見。
屋子裏再次安靜下來,只有那可惡的盒子栽在角落裏分外明顯。
我随便抓了幾塊木板丢過去蓋住它,眼不見心不煩地接着生氣,連害怕都忘記了。
他××的,居然敢給我那種□□用品!!!
我一邊生氣一邊整理其它物資,整理完了就氣呼呼地吃罐頭,吃完罐頭就怒氣沖沖地清掃,清掃完了,我很不高興地聽見諾頓在敲門。
他在外面磕磕碰碰地喊我:“我雖然不明白你為什麽不高興,但是我不想惹你生氣……溫泉能讓你高興起來嗎?我到廢都的路上發現了一座溫泉,現在去的話,天黑之前還能回來。”
“……”
我很沒骨氣地拿上洗浴用品開了門:“怎麽走?”
沒辦法,雖然難以釋懷那玩意兒,我卻在溫泉的誘惑下抛棄了臉面,畢竟人一滿足生存需求,就會追逐更高的需求:我真的太想洗澡了。
諾頓讓我把行李給他:“路都壞掉了,你自己去不了的。”
拿走行李後他又梅開二度地來提我的後衣領,顯然打算像上次那樣把我扛走。
我不配合:“你扛着我,我很不舒服。”
見他收手,我幹巴巴地提要求:“你可以背着我。”
諾頓似乎不明白怎麽背,好在讓他蹲就蹲,指導一二後我們順利上路。
心驚膽戰地穿過有喪屍游蕩的山路時,我很慫地把諾頓的脖子抱得死緊,完全忘了之前還叫他“離我遠點”,幸好許是我跟他靠的太近的緣故,那些游屍自動把我連帶着識別成了同類,沒有任何反應;過了山路,諾頓又背着我攀上一大片怪石嶙峋的陡峭山坡,我便遠遠地看見了有熱氣在蒸騰流動。
然後我就站在溫泉邊上懵了。
————就這麽洗?沒遮沒攔的?
我還記得那玩意兒的茬,因此就算諾頓現在化成灰,我也做不到當面洗澡,至于叫他走遠點……這周邊還挺開闊,要是來只別的喪屍,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我只得采取下下策:“你背對着我,我沒叫你就不準回頭。”
我便別扭看着他的背影開始洗溫泉浴;氤氲的水霧逐漸朦胧了諾頓的身體,使得他看上去更像個活生生的男人:高大筆挺、富有力量————毫無疑問,這樣的男人即便一無所有,對異性也是極有魅力的。
我心裏也更為別扭了。
冷靜下來的我心知他的情欲系統早已消亡,拿那種東西給我,很可能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用途,只不過包裝上有“女性用品”的字樣罷了,況且……回憶起他問我要不要去溫泉的時刻,總覺得當時他的語氣非常的……小心翼翼,就好似很擔心我生氣一樣。
也許是我的錯覺。畢竟喪屍沒什麽感情起伏,我怎麽發火都惹不到他是正常的,反而自己會把他的無動于衷當作脾氣好……
但是又轉念一想:如果沒有類人的情感,他又為什麽要莫名其妙養着我呢?
這種想法一産生,我就被吓了一大跳:難道自己已經默認他這麽做,是出于感情了嗎?
于是我只能慌慌張張地洗完自己,換上了諾頓拿回來的衣服:“我洗好了。”
諾頓回過頭,看着我站在水邊,又紋絲不動了。
“怎麽了?”我又有點怕洗幹淨的自己讓他産生食欲,不由得惴惴不安+後悔地退了一步。
然後我驚恐地看見他随即前進了一步。
在我即将退進溫泉池之際,諾頓終于說話了:“你可以戴上這個嗎?”
他說着從身上取出一根項鏈,我注意到與我的衣服顏色很接近。
然後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諾頓見我聽話地戴上,居然露出了疑似微笑的表情————确定人死了也能笑嗎?也許的确是我看錯了,畢竟接下來他并沒有誇贊“好看”,他說的只是:
“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