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25章
◎王峰獲功德靈光◎
“舅舅……你也在這裏?”門口傳來一道畏懼的女聲。
聽到熟悉的聲音馮健的身軀赫然一僵, 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去,看到了一個他想都沒有想過的身影。
他的外甥女!
他親姐姐的女兒,劉雨菲!
以劉雨菲為首的兩男兩女瑟縮在一起, 人人臉色蒼白到了極致,身體在發抖, 早沒了剛才的得意之色。
“雨菲!”馮健已經顧不得想要暴揍外甥女的沖動, 就要沖出保護圈。
傅晚有些無語地看着幾個瑟瑟發抖的學生, 率先踏步上前在每人眉心前虛點一番。
還是不拔頭發了,拔多了會頭禿。
馮健見狀松了一口氣,對着劉雨菲怒斥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劉雨菲膽子确實很大, 她發覺自己沒有剛才那麽冷了,感激地看了眼傅晚,便硬着頭皮道:“舅舅,我,我和同學來探險。”
要早知道裏面真有鬼在玩, 打死他們也不敢真進來啊!
他們進來後就發現裏面有些不對勁,重新運行的游樂設施, 時不時傳來的咯咯詭笑, 還有那七彩的霓虹,一看一個不對勁。
他們剛才試圖離開,甚至他們連翻牆出去都嘗試過, 可是好像遇上了鬼打牆, 無論如何都走不了。
如果不是遇見舅舅他們,他們可能就得交代在這裏。不過話說為什麽舅舅也在這裏啊?
探險小隊其中一男一女看見一個飄過來的小女鬼來拿葡萄汁, 吓得瘋狂尖叫。
馮健臉色鐵青, 怒道:“探險?你們是真不怕!我平時怎麽跟你說的, 你媽媽怎麽跟你說的?”
看看張彥慶去村東頭玩探險, 結果把命交代在了糞坑裏泡了三個月!
劉雨菲其實還是很害怕舅舅生氣的,他生氣起來特別威嚴,她耷拉下肩膀,不知道怎麽回,也不敢四處亂看。
傅晚笑:“說不準他們是來看游樂園等會兒的煙火秀呢?”
團團聞言頓時有些期待起來,等會兒有煙火表演嗎?他很想看!
“叔叔阿姨,這……這裏是什麽地方呀?”
門口處傳來一個男童迷茫的嗓音。
所有人齊刷刷看過去,那是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這也是個活人!
他怎麽進來的?
馮健想要咆哮,父母都管不住孩子嗎?這又是誰家孩子?
鬼母瀕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劉雨菲和那小男孩,不知道在想什麽。
謝謙神色一緊,當即道:“傅前輩,這鬼母可能要抓他們當人質!”
謝謙話音剛落,鬼母從地上猛地沖起來,像是彙集了全身最後的力量。
頭頂傳來傅晚嘆息的輕柔嗓音:“忤逆不孝的東西,親媽養父都敢打。”
一股綿薄的強勁靈力襲來,鬼母還沒有接觸到劉雨菲和小男孩就生生被打飛了出去,只能趴在地上喘着粗氣。
鬼母低着頭,拖地黑發把她滿是疤痕的臉籠罩在其中,她發出咯咯的怪異笑聲:“親媽養父?我娘生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養父也投胎現在都不知道幾歲了。”
傅晚看向驚魂未定的劉雨菲和小男孩。
馮健當即神色一緊,關切地問道:“傅大廚,雨菲是有什麽問題嗎?”
傅晚淺淡一笑,擡手掐訣,指尖一道微光注入劉雨菲和小男孩的眉心間,兩人的神色變得迷離起來。
鬼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這一大一小兩人,這兩人看品質不錯,若是能把他們的陰魂抓到鬼市上去賣應該能有個好價錢,特別是這個女娃,應該很多人要搶着與她結陰親。
鬼母心裏還想着,劉雨菲與小男孩卻逐漸清醒起來。兩人臉上出現了和他們年齡不符的神情,劉雨菲明豔的臉蛋盡顯溫柔大氣,看着鬼母又有些一言難盡。
小男孩稚嫩的面龐布滿了痛心疾首之色,顯得有些滑稽。
馮健對自己外甥女格外清楚,她絕對露不出這種神色,這就好像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想到此處那麽多陰魂,馮健心裏咯噔了一下,當即低聲詢問一側的謝謙:“謝小天師,您看現在是什麽情況?難道我外甥女和那男娃是被鬼上身了?”
謝謙:“還不清楚。”
謝謙神色凝重,遇見傅晚短短兩天時間,謝謙忽然發現他海還有好多需要學習的地方。這看起來的确與鬼上身頗為相似,但似乎又有些不大一樣。
劉雨菲不顧馮健阻攔,率先朝鬼母走過去,蹲下.身摸着鬼母黑色拖地長發,語氣溫柔:“原來我們巧鳳長大了是這樣的。”
鬼母聽到那個稱呼渾身一僵!
巧鳳!
那是母親死之前為她取的名字,這麽多年她聽到太多人叫她鬼母鬼媽媽,這個名字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過了,久到她忘記了時間。
馮健張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外甥女,真被鬼上身了?
劉雨菲笑了笑道:“生你之前,娘一直在想你未來會是怎麽樣的?若是個女娃娃,娘就教你針線;聽說外面的女娃娃也能讀書,娘就多做些針線品換錢讓你也去外面念書……”
“可娘死得早啊,生你的時候竟會難産。娘怕啊,怕你還沒有出生就跟着娘一同去地府,就在棺材裏生了你。”
鬼母充血的眼瞳呆呆地看着劉雨菲,嘴裏喃喃念道:“娘……娘……”
真的是娘,她見到娘了,她竟然見到了娘。
劉雨菲扭頭看向游樂園,看到鬼童們在裏面玩瘋了,鬼氣沖天。
“巧鳳,你的孩子也在裏面玩嗎?你把它們帶得很好,它們在游樂園玩得很開心。你要記住,娘和你一樣都愛自己的孩子。”
劉雨菲看着排隊領葡萄汁的鬼童們,目光愈發溫和:“真好,真好。”
明明是那麽溫柔的話,鬼母卻臉色倏地變得愈發慘白。
娘那麽愛孩子,可她确實寧城所有鬼童最為恐懼的存在。
劉雨菲的每句話都像是軟刀子,但軟刀子割肉也會疼!
慚愧,無顏面對生母的各種情緒一瞬間湧上來,壓得鬼母喘不過氣來。
這個時候,男童沉着臉走上前來,對着鬼母就是狠狠一巴掌甩上去。
男童用最稚嫩的奶氣聲音怒罵道:“我養育你七年,我就是這樣教你的?”
“我是不是也應該學你,直接把你煉成紅衣鬼童?還抱回家養什麽養?”
王峰他們神色很古怪,這奶氣的聲音再配上這段話,怎麽聽都覺得違和。
鬼母捂住臉,震驚地看着男童稚嫩卻包含怒意的臉龐,試探性叫了句:“……爹?”
男童怒氣沖沖,罵道:“老子沒你這個女兒,你個小畜生!”
男童瘋狂大罵着:“是老子不好,是老子去得早,是老子在死前交給族老們撫養,是老子沒本事就一個臭打更的。”
男童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坐在地上哽咽大哭:“是我沒用,把女兒養成了這德行。”
鬼母的心理防線在一步步被擊碎,她就像是突然想起了養父以前說的話。
他說他去打更,深夜路過墳場時聽到了新墳之下有嬰孩的哭聲,他忍着巨大的恐懼刨了墳,在棺材裏看到女屍雙.腿.間有着一個剛出生的啼哭女嬰,他動了側影之心便把她抱回了家。
“娘、爹,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族老太太讓我裹腳,我痛,我太痛了,痛到我要去死……”
鬼母把她那雙僅僅只有二十二碼大小的小腳露出來,她拔下小鞋露出一雙可憎的雙腳,像是想求得父母安慰的稚童。
鬼母的腳從第二根腳趾朝裏被擠壓,早已變形的腳背高高拱起,極致的畸形!
養父去世了,唯一的保護沒有了,冰冷的族老們說女人就得裹腳,可她痛啊,痛不欲生啊,夜裏睡不着,痛到發高燒。
“他們說,他們說我煉制出999個紅衣鬼童,他們會給我一雙健全的腳,一雙漂亮的腳,巧鳳……巧鳳也想要健康的腳,可以跑可以跳,可以爬樹摘果子,還可以……大大方方給別人看。”鬼母急切地哭喊,到最後只剩下不住地喃喃。
她只是想要一雙健全的腳呀。
馮健他們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說不出此時是個什麽心情。
劉雨菲和男童的神色再度變得迷離起來,鬼母臉上出現了驚恐之色,她爬起來不顧那雙醜陋的腳哭喊:“娘、爹,你們不要巧鳳了?是因為巧鳳幹了壞事是不是?”
“是,肯定是!”
“娘、爹,我錯了,你們別忘記我,我不要健康的腳了,我現在這雙小腳也挺好的,慢慢走也能走路的,我……我……”
劉雨菲和男童眼皮子一翻,靠着暈了過去。
“娘——爹——”
鬼母徹底崩潰大喊。
謝謙按住着急的馮健,馮健很着急道:“鬼上身肯定會對身體有害吧?”
以前看恐怖電影裏說,陰鬼上身的人會生病,有些甚至得住醫院。
謝謙搖了搖頭,望向傅晚的背影充滿了敬畏之色,他深吸一口氣道:“傅前輩剛才所施之玄術并非鬼上身,應該是勾起前世記憶。”
馮健和王峰都是同時一愣,王峰回憶了一番道:“好像确實有這個說法,老一輩說是孟婆湯沒喝完造成的。”
“我們村以前有個五歲大的女童在路上遇見一個婦女就一直說她是女人的媽媽,還非要去人家家裏,婦女家裏什麽情況都能說得一清二楚。後來女童的年紀大了,就漸漸忘了。”
馮健刷短視頻的時候也曾看過。
他們看向傅晚,傅晚颔首道:“确實是憶往昔的玄術,只不過……”
傅晚微微勾唇,看着鬼母露出和善的微笑:“每個人只能用一次,自此後再與前世無任、何、瓜、葛。”
游樂園的夜幕之上亮如白晝,煙花秀開始了。
傅晚一字一頓,鬼母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殺人誅心不外如是!
鬼母一聲尖叫,全身血液直沖大腦,當場自殺式死在當場,她的靈魂從半陰人的軀體裏迅速飛出。
鬼母的陰魂看了看自己的腳,是一雙健□□長的腳,她露出欣喜的神色。
下一瞬,她的陰魂變得扭曲膨脹,然後——
“砰”的一聲巨響,她的陰魂朝天炸裂而開,凝成了一顆顆魂珠融合在那璀璨的煙花秀之中。
“魂珠,魂珠!”
鬼童們仰着腦袋欣賞着漂亮的煙花盛宴,看着天幕落下一顆顆充滿了鬼力的魂珠,它們伸出雙手分別接住一顆。
團團看着各種變幻的煙花,也有一粒魂珠從天上緩慢墜下飄在他的身前,他搖搖頭:“我不需要。”
他只想和媽媽一起看煙花秀而已。
謝謙神色很複雜,他還記得傅晚在鬼市的黃金通緝令上發布的消息,誠邀與鬼母有糾葛的鬼童來城南游樂園玩,最重要的是她給出的報酬是——
一粒魂珠。
看着這滿天如雨下的魂珠,傅晚确實守諾了。
傅晚這女的很瘋,但她确實做到了,就好像掌控一切,早就胸有成竹拿捏了鬼母。
那些鬼童今天很高興,迫害它們的鬼母死了,它們收獲了她的魂珠也是應該的,這算是對它們的補償。
煙花秀落幕,傅晚看着那幾百只鬼童,淡聲道:“我要請鬼差了。”
有些鬼童聽到這話,當即握緊那粒魂珠飛速離開了游樂園。
此時游樂園可以出去了。
它們這部分是對人世間還有各種留念的,所以它們連葡萄汁都沒有喝,只是單純在游樂園玩了一通。
像思思這種鬼童,依舊乖乖留在原地等待,這部分是主動喝下冥海之水制成的葡萄汁,手腕上有紅色手環船票的陰魂,它們願意去地府投胎。
團團看着那烏央央的一群陰魂,仰着頭憂心忡忡地問傅晚道:“媽媽,這麽多小朋友,開車送去幽冥得多久呀?”
這得來回幾十趟了吧?
傅晚挑眉:“鬼差拿着地府的鐵飯碗,我們幹嘛替他們幹活?”
上次趙陽家六只嬰胎事情比較特殊,而且她想要冥海之水,所以讓團團送便送了。
這麽多陰魂,她可不送。
傅晚輕輕跺了跺腳,以她為中心點,蓬勃靈力朝四面彌散而去。
不多時,周圍的陰風忽然大作,竟比剛才還要更盛。
一股股濃厚的陰氣從地面深處朝上空升起,就見一黑一白兩道陰森的身影出現在夜色間,他們手中拿着腳鐐手铐和引魂幡。
“你已經死了,跟我們……怎麽這麽多??”
一貫淡定的兩位無常看着那一窩蜂的鬼童,男男女女都有,都傻眼了。
拘魂這麽多年,也就近百年前戰亂時才見過這場景,現在這年頭活着的年輕人都不願意生娃了,還避孕意識頗高,哪來這麽多鬼童?
而且,怎麽都自帶着船票啊!船票不是得先喝了冥海之水才能取得的嗎?
傅晚道:“安排大船來接。”
兩位無常陰森似黑洞的眼神盯向傅晚,她神色如舊沒有任何不适。
而其他人,哪怕是謝謙這等天才的玄修也趕緊低下頭,不敢多看一眼。
“你不是幽冥任命的人間走無常。”
傅晚:“嗯。”
兩位無常不太明白,這位女玄修并非走無常,他們在得到信息後卻立刻趕來,是否得與冥君通個氣?
傅晚又道:“我的臨時鬼域至天明,兩位無常盡快接陰魂至幽冥。”
兩位無常對視了一眼,學着人類嘆了口氣。
哎,幹活吧。
就是不知道這麽多陰魂,一條船夠不夠。
鬼童們比剛才老實多了,規規矩矩地開始排隊。
王峰看着他的七只西瓜條子也在其中,不過是排在最末尾的。
王峰問傅晚:“傅大廚,您不是說陰魂要報完仇才走嗎?思思的父親……”
王峰本以為思思會去找她親生父親的麻煩,但她沒有。
傅晚淡淡道:“人與人之間不同,做的選擇也不一樣,陰魂也一樣。”
馮健知道女童被精神病母親關在卧室餓死的事情,立刻道:“販賣骨灰涉嫌侮辱屍體罪,警方這邊會對其父親進行召詢。”
王峰看着西瓜條子,它們眼睛賊大,水汪汪地望着他,似乎有話跟他們說。
王峰有些不忍道:“傅大廚,我想再跟它們說幾句話。”
傅晚點頭,拍拍團團的肩膀。
團團牽着王峰的手來到鬼童隊伍的最後面,王峰神色頗為複雜地看着它們幾個,語重心長地道:“你們就安安心心去投胎吧,我不會忘記你們的。”
“彥慶,以後別那麽調皮去探險。”
“豆豆,下輩子你要成為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孩。”
“媛媛,除了自己親生父親的話,不要信別的男人說的。”
“九九,不要因為自己一個人在家害怕,就獨自跑出去。”
“……”
“思思,以後眼光擦亮點,找對好父母。”
思思頓時笑了:“王爸爸,我想以後找你。”
思思緊接着又談了一口氣,“差點忘了,王爸爸你是單身狗。”
王峰:“……”又來紮心了是吧?
思思緊盯着王峰,她認真地道:“謝謝你王爸爸,哪怕你沒有那麽快有老婆也沒關系,我會乖乖等你的。”
一旁的張彥慶朝他眨眨眼:“王爸,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哦,期待着吧!”
其餘幾只小鬼也湊了上來:“對對對,我們都有給王爸爸準備禮物哦,你明天就知道啦。”
明天?
天亮之前,它們就都得走了。
王峰并沒有把它們說的禮物放在心上。
王峰一向是個感性的男人,聽得鼻子發酸,想着未來真的不會再見到它們了,心裏甚至有些空落落的。
王峰從自己的口袋掏出手機,看到手機屏幕上果然沒有絲毫信號,他點開相機,“咱們拍張照,留作紀念吧。”
然而在相機裏除了王峰的身影看不到別的。
王峰有些傷感,團團立刻接過手機小跑到傅晚面前,“媽媽,王叔叔想和思思它們拍照留戀。”
身後的謝謙忽然開口:“我來吧。”
謝謙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纖薄的黃符,把其貼在相機的鏡頭之上,重新交給團團。
傅晚回頭瞥了謝謙一眼,無聲地輕笑。
團團捧着手機重新回到隊伍的最後面,他看着屏幕那頭除了王峰終于出現了思思它們。
團團驚喜地大贊道:“謝謙哥哥也好厲害!”
謝謙有些受之有愧。
王峰站在七只小鬼的中間,團團正打算按快門之際,王峰忽然又道:“等等,先等等。”
王峰把鼻梁上的墨鏡摘了下來,放在上衣口袋中。
思思戲谑道:“王爸,這是不怕看見我們本來的樣子?”
王峰是除了傅晚以外的三個成年人裏心理防線最薄弱的,謝謙本就是玄修,馮健警察出身,他只是一個膽子不大的外賣員。
所以剛才游樂園充斥着漫天鬼氣,幾百只鬼童齊聚一堂,王峰是根本沒有摘下過墨鏡的,看着各種西瓜條子、粉色小豬濾鏡四處亂飛。
或者說他這段時間,這只墨鏡就在他鼻梁上生了根,吃飯睡覺上廁所都戴着。
王峰沒好氣地哼了聲:“我還能怕你們幾個?快點看鏡頭拍照了!”
一人七鬼臉上浮現出笑容,都是幸福的神色看着鏡頭,做着各自的手勢,團團摁下了拍照鍵,連拍了許多張。
團團拍好後把手機重新還給王峰,王峰有些傷感地看着它們:“去吧。”
思思它們最後地再看了王峰一眼,在兩個鬼差的指引之下,過了大船的檢票口,陸陸續續登上了船。
再見啦,王峰爸爸。
王峰摸了摸眼角的眼淚,不再看那只要下沉入地府的大船,抽了抽鼻子朝傅晚他們的方向返回。
等王峰走近時,謝謙盯着王峰,神色一震:“你……”
在這濃厚的陰氣之下,謝謙竟然看到王峰的周身竟然彌漫着一層稀薄的金色靈光。
謝謙肯定剛才王峰周身什麽都沒有,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王峰詫異地撓了撓頭:“我?我怎麽了?”
這是……功德靈光!
只有大善之人才會擁有的功德靈光!
聽說天道對于這“大善”的定義也相當苛刻,不僅要看“善行”,還要看“本心”。
只有至純至善,又真的付諸了大善行動之人才有機會獲得功德靈光加身。
要不然以現在的娛樂圈,是個明星都在做慈善。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真正的善心明星,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娛樂圈明星把做公益當成了庇護傘。
善舉肯定是做了,但本心如何無人可知。
功德靈光護體,謝謙只從師父那裏聽過,卻從未見過。如今……竟真的見着了。
王峰和這七只小鬼只是萍水相逢,它們的死更是和王峰沒有任何關系,也就是說它們的因果裏并沒有王峰。
可他卻把受困的它們解救出來,又幫它們找回屍骨,如今還親自送它們走。
無論是本心還是行為,都得到了天道的認可。
功德靈光能夠庇佑王峰,陰魂厲鬼見其不敢造次傷害,可以說這是一張來自天道的護身符。
只要王峰未來一直行好事,不起壞心,未來轉世投胎他會大富大貴平安順遂。
對于普通人來說,功德靈光就是最頂級的榮譽!
謝謙神色有些複雜地看向傅晚,她神情如常似乎對王峰多出了功德靈光并沒有震驚,謝謙明白過來傅晚早就有所預料。
一時間謝謙有些弄不清了,傅晚這位女玄修……做事很邪性,甚至堪比邪修,可結果卻又讓他覺得理應如此。
甚至算是經由傅晚之手,為王峰加上了功德靈光。
謝謙長舒出一口氣,鄭重地沖王峰道:“你是個好人。”
王峰:“……”
謝謙很默契地和傅晚一樣,都沒有跟王峰提及功德靈光的事情。
有的時候,不知道反而不會束手束腳,也不易心态改變。
那就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吧。[注1]
-
所有鬼童都在鬼差的指引下,檢票上船。
鬼差立于大船甲板之上,朝傅晚鞠躬行禮:“吾等先離開了。”
傅晚點點頭,王峰馮健他們趕緊學着謝謙也向兩位鬼差行禮。
那艘巨大的黑色船只緩緩地朝地下降落,直到什麽都看不到,徹底消失。
天幕的東方緩緩露出了魚肚白,第一縷朝陽曦光從雲層間垂落而下。
天亮了。
昨晚一切猶如夢境一般,霓虹消失,周圍廢棄的游樂園又是雜草叢生。
馮健抱着昏睡的外甥女,看着傅晚焦急地問:“傅大廚,不知道他們醒過來還會不會記得這件事?”若是記得怕是心裏不好受吧?
畢竟是未成年,結果發現自己前世生孩子難産死了,孩子雖然出生成了棺材子,但這女兒可不是什麽好東西。若是記得會很難受。
傅晚搖頭:“他們醒過來後就會把昨晚所有事情忘了,不用擔心。”
馮健松了一口氣,他也不想外甥女記得有個鬼母的女兒,他有些惱火地看着暈睡的幾個年輕人,真得告訴姐姐讓他們好好管教外甥女!
馮健看着那地上的男娃娃,皺眉道:“這小孩又是從哪裏來的?”
劉雨菲他們是找死來探險的,那這個男娃總不會來探險的吧?難道是迷路?
“東東,東東,你聽得到爸爸的聲音嗎?”不遠處傳來一道焦急萬分的男聲。
沒一會兒就見一個男人撥開廢棄游樂園一米多高的雜草跑進來,想找兒子。
一進去竟然真看到了好幾個人,一對站在果汁攤前的母子,三個成年男人,四個青少年,以及他的兒子!
男人一個健步沖上去把兒子抱起來,目光警惕地盯着他們所有人,厲聲道:“你們是誰?”
“這裏是廢棄游樂園,你們在這裏幹什麽?是不是在進行什麽邪-教儀式?我要報警抓你們!”
馮健有些尴尬道:“我就是警察。”
男人:“……”
賀輝焦急地拍了拍懷裏兒子的臉,“東東,你沒事吧?你怎麽會在這裏?”
男童伸了一個懶腰,嘟囔了幾聲緩緩睜開眼,“爸爸?東東昨晚做了一個夢,有個阿姨叫我爹。”
夢都是奇奇怪怪的,賀輝并沒有懷疑什麽。
看見兒子情況還不錯,賀輝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是決定等會兒帶兒子去醫院檢查一下。
賀輝抱着兒子起身,餘光瞥見傅晚時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盯着瞧了幾眼,瞬間認了出來,瞬間冷笑: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只接待有錢人的美食攤老板娘啊呵。”
他說怎麽這麽眼熟,他前幾天晚上路過老槐樹實在太餓了,看到有家面攤,本想着上去吃一碗面,結果老板娘讓他走。
他一瞧旁邊停放着的車就明了了,一水兒的豪車!接待的人是寧城有名的富豪趙家、薛家。
這老板娘看着漂亮,實則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女人,只接待有錢人。
賀輝抱着兒子淡淡道:“老板娘,最近我剛巧和孫氏木材工廠合作,不知道下次去你的美食攤能不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傅晚微笑:“可以。”
賀輝看着傅晚那雲淡風輕的神色臉頰抽搐,這位老板娘絲毫沒有被羞辱的尴尬神色,還順路下坡說下回能接待他了。
這臉皮,挺厚的。
賀輝覺得就像是一拳頭捶在棉花上,他那暗含諷刺的話并沒有對傅晚造成實質傷害,他有些無語。
算了,帶兒子先去醫院檢查。
賀輝抱着兒子立刻離開這廢棄的游樂園,聽說這裏鬧鬼不太幹淨,還是先走吧。
謝謙皺眉看着賀輝的背影,道:“傅前輩,他身上有淡淡的黑氣。”
傅晚:“嗯。”
傅晚擡手輕揉太陽穴,身體湧現出疲憊之感,她道:“回家休息。”
美食系統關心道:【宿主您沒事吧?】
傅晚:“沒事,靈力消耗過多休息便好。我的任務完成了嗎?”
到底是被雷劫劈回來的,傅晚身上還有雷擊之傷,否則只是發歌黃金懸賞令诏令百鬼,不至于如此疲累。
美食系統哽咽:【宿主接待游客(167/100),恭喜宿主完成支線任務,獲得鹵菜食譜一份。】
不僅完成了,她還超額完成了。
不對,這根本不對,為什麽這樣也能夠完成任務啊?!!
宿主任務一個接一個的完成,可她的美食手藝也沒見增長啊。
美食系統很抑郁,很自閉,非常不想說話。
他們就在這裏分道揚镳,各自回家。
從游樂園離開,再回頭看去,游樂園依舊是一副殘敗之相,各項游樂設施都生了鏽,難以想象昨夜這裏有多麽熱鬧輝煌。
傅晚帶着團團回了家,團團一進家門,打着哈欠跟秋秋說着昨晚的場景,“秋秋,我和媽媽還坐了摩天輪呢,可好玩兒了。”
秋秋抱着粉兔子,斷斷續續道:“迪士尼,也,好玩。”
團團沒去過迪士尼,不過秋秋說好玩一定很好玩吧?
團團把空了的平底鍋重新放回廚房,又去洗漱了一番,他揉着眼睛,困意湧上來。
他好累,他想睡覺了。
媽媽應該也累了吧?
傅晚也的确打算回房打坐,她站在門內看着團團忽然朝他招手:“團團,要不要跟媽媽打坐?”
團團眨眨眼:“坐?能不能睡?打睡?”
傅晚不由輕笑出聲,“也行。”
團團立刻回房抱來自己的小枕頭,興沖沖爬上傅晚的床,窩成了小蝦米。
團團睡得很快,他還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媽媽是最厲害的大廚,媽媽教他做鹵菜,有好吃的鹵雞腳,有鹵鴨脖,姜汁肘子、五香牛肉……
媽媽真的好厲害啊。
美食系統:【……】
宿主過分了啊,你怎麽又玩轉發!
-
清晨七點,王峰也一身疲憊地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看着空空的出租屋王峰嘆了一口氣。
這麽安靜。
一群小鬼走了竟然還有些不太習慣。
雖然請了十幾天的假,但事情比他想象中順利,王峰想着即将要見底的錢包,打算上午先睡一覺,下午就趕緊去送外賣賺錢。
最近被七只小鬼耽誤了時間,但生活還要繼續,他得多賺錢才行。
王峰的頭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他睡得很迷糊,不知道多久他被一通電話吵醒了,還是陌生電話。
他揉着惺忪的眼,聲音裏帶着困意:“喂?”
“您好,您就是幫忙找到我兒子張彥慶的王峰王先生吧?”那頭傳來男人哭到幹啞的嗓音,“我是張彥慶的爸爸。”
“尋屍那天是我們兩夫妻對不住你,說了重話,你別放在心上。”
張爸又道:“昨晚彥慶給我們兩夫妻都托了夢,說謝謝你找到了他的屍骨,他才能安心去投胎,還說認了你當幹爹。”
“我們兩夫妻之前在網上進行了尋子懸賞,誰找到彥慶就給二十萬的酬金……你給我們一個銀行賬號,我們把錢轉過去。”
王峰瞬間吓清醒了,他握着手機忙道:“張先生,我幫忙尋找張彥慶的遺骸,不是沖着錢來的。你們才剛剛失去孩子,這錢還是留着吧。”
張母拿過電話,用幹澀沙啞的聲音說:“是彥慶說希望王爸以後開四個圈的小汽車,一定要我們感謝你,你千萬別推辭。如果怕是詐騙,我們在警局見。”
兒子最後的遺願,他們做父母的一定要完成。
而且懸賞本來就具有法律效應,裙裙整裏本文一五二-二七五二爸一如果人人都不履行懸賞義務,以後懸賞可能就不再有效應,誰還會看到懸賞令時多看一眼周圍的孩子呢?
電話挂斷後,王峰很懵。
啊?
這就是張彥慶那小鬼說的禮物?
王峰久久回不過神來,新的電話又打了進來,依舊是陌生電話。
“王峰王先生你好,我們是劉媛的父母……”
一個早上,王峰就接到了六通電話!
其中五通是那些“托夢尋屍”孩子們的家長,都是說要履行懸賞義務,幾十萬不等。
還有一對是豆豆的父母,他們很遲疑地說昨晚同時夢見了病逝的寶寶,給他們托夢說要感謝一位叫王峰的叔叔,因為他它才能去幽冥投胎。
這對父母起初還以為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結果一問對方,兩人都做了一樣的夢。
為求心安,兩夫妻想着要感謝王峰,帶些現金和水果之類的來拜訪他。
王峰掏出手機,點進圖庫,看到最新的照片。
他站在七個小鬼的中間,它們面色慘白卻笑容燦爛,王峰抱着手機忽然哽咽地哭了。
原來,這就是它們最後留給他的禮物。
它們一直都知道他王峰缺錢,所以給他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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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中午,謝謙休息了一上午,一通洗漱後給師父打去了視頻電話。
沒一會兒那頭就出現了一位道骨仙風的老者,頭發以及唇邊的胡須都已經白了。
謝謙趕緊起身鞠躬行禮,“見過師父。”
老者颔首:“這兩日在寧城如何?”
謝謙坐下後,神色十分鄭重道:“師父,我在寧城遇見了一位名叫傅晚的女玄修……”
謝謙簡單地把這兩日的事情說了一遍,從傅晚救下鄰居家的朵朵說到在廢棄游樂園,送走與鬼母有糾葛的上百鬼童。
謝謙神色頗為認真道:“師父,我想在寧城多待幾日,我總覺得寧城很不太平,先是抓兒童陰魂欲煉制成紅衣鬼童,可能還會有遭殃的。”
老者點頭表示同意,“那位叫傅晚的女玄修和你關系如何?”
謝謙不太明白師父這話的意思,想想道:“還可,我誤以為她私養紅衣厲鬼,她也沒有生氣,還讓我去了城南游樂園,昨夜讓我見到了學到了很多。”
老者淡聲:“那就是關系很不錯的意思了。”
謝謙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他可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啊,竟當着師父的面說另一位玄修好,這話有些大逆不道了。
老者神色平靜,他捋了捋長長的胡須又問:“謝謙,為師收你入門時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這話一出,謝謙心頭更慌了,師父可能是真的生氣了。
是了,關門弟子和普通學校的師生不一樣,關門弟子那是得給師父養老送終的,甚至比一些兒子女兒還親!
謝謙當即跪下,俊逸的面龐上滲出一層冷汗,“您說的是修身、克己、慎獨、寬人。”
老者目光冷淡:“錯!”
謝謙想了想,又趕緊道:“那……那是,‘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聞數窮,不若守中。’[注2]”
老者:“錯!”
謝謙徹底懵了,當日拜師的場景他如今依舊記得清清楚楚,怎麽還是錯的?
謝謙跪在地上,雙手撐地,語氣虔誠地認錯:“師父見諒,徒兒不記得了。”
視頻那頭的老者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徒兒啊,為師當日說的明明是茍富貴,無相忘。”
作者有話說:
[注1]“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出自出自五代馮道的《天道》
[注2]“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聞數窮,不若守中。”出自道德經·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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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冬至,祝大家冬至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