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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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被燕去舞陷害,更讓她難過的是小五的反應。她剛才就一直躲在屏風後面,聽着看着。她多麽希望小五堅定地護着她,當着所有人的面,大聲地說他信任她。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他都選擇信任她。就像她信任他一樣的信任她。
可是,她等到了什麽呢?她等到小五神色疏離地說:“女的,挂牌游街。”
呵,好一個挂牌游街,她現在該跪下來謝他不殺之恩嗎?
她定定地看着小五,盼着他說一句讓她暖心的話,因為她現在覺得寒冷到牙齒都忍不住打架。他卻側着頭不看她,也不回答。
她不甘心,朝着燕去舞走近了一步,劍風輕擦着燕的脖子,留下一抹血痕。她還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小五,他沒有親眼将她捉奸在床,都會罰她游街。如今,人證俱在,她倒要看他怎麽處置燕去舞。
看着小五一點一點地轉過身,面對着她,他的臉似刀刻一般的冷峻,親啓薄唇:“燕将軍屍骨未寒,這次就小懲大誡,以慰來飛在天之靈。去舞,你回房禁足思過。”
她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使足了勁才不失握劍的手顫抖。眼前這個麻衣素缟的男子,還是一如從前的俊逸挺拔。他們站得這樣的近,這一瞬,她卻覺得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
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夫妻之間不是應該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的嗎?
她一直以為嫁給他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所以當她從夢的深淵中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嫁給他時,那種難言的喜悅簡直把她整個淹沒。
她是不是錯了,原來她在他心中還敵不過燕去舞嗎?
心痛至極,卻忍不住笑了,她收了劍。笑對燕去舞,“告誡你一句,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今日的事,我記下來了,來日方長,咱們慢慢來。”她笑得扭曲,反而生出一股邪魅的感覺。
衆人皆是噤聲,這個時候誰都不敢随便插嘴。小五的話解脫了一屋子困獸:“你們都先下去,我想和阿桑單獨談談。”
等衆人離開,她背過身,聲音有些啞:“為什麽你這般護着她?”
小五上前兩步,試圖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掙開。他嘆了口氣,道:“我不是袒護她,而是她和她的哥哥都于社稷有功,現在正是用人之際。”
燕來飛明掌軍權,燕去舞按操影衛,兩人是他的左膀右臂。縱使今日燕去舞有錯,但是京中只是還多需仰仗影衛。在這事關成敗的時刻,他不可能重罰她。
他就是這樣的人,在他看來江山社稷永遠排在情愛前面。所以遇事,他首先是政事為考量,其次才是人情。他很想告訴她,她嫁給了他,便就是嫁給了大炎,因為他志在四海。
但是這話他還沒有說出口,現在還不是時候,一切已經按照他的計劃那樣一步步地發展,很快他布的局就要到了收官的時候,此時此刻,他絕不容許出現絲毫差錯。
她用很期待地眼神鼓勵他繼續往下說,他卻收拾起自己心情,鄭重地道歉:“這次是我欠你的,抱歉。”抱歉,現在還不能和盤托出。
她失望地垂了下眼,她想聽的不是他的道歉,她只想聽聽他的真心話。他話中的大局,也許她不懂;他晦暗不明的身份,或許她不明白。
但是,她想像尋常夫妻一樣交流,丈夫可以把前朝的煩惱告訴給妻子聽,雖然妻子不一定能為他出謀劃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把他最重要的事情交給燕去舞。把她一個人隔離摒棄在一邊,好似一個傍若無關的人。
她不喜歡,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她忽然覺得很無力,不想去費心争辯,不想去猜度,不想去傷心。她在桌邊坐下,執起酒壺,對他說:“你可以走了。”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對他無話可說。
小五思慮再三還是走了。
整個偌大的營帳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仰頭喝下去一大口酒,有些嗆到,她不住地說:“真是好酒,真烈真烈,烈得我眼淚都出來了。”她仰着頭,卻也阻止不了眼眶中滿溢的淚水。
有人拎了兩壇酒進來,不是別人正是蘇皮。
她笑中帶淚地拉住他,說:“蘇皮,你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帶着我最需要的東西出現。”
蘇皮裝作沒看見她搖搖欲墜的淚水,應和着說:“好久沒有和你喝酒了,确實需要大醉一場。”
連着三盞酒下肚,她覺得有些茫。她挨着蘇皮,把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問:“蘇皮,你有沒有過很讨厭自己的時候?我現在就很讨厭我自己。從小,我羨慕的是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的日子。你看看現在的我,悠游寡斷,遲疑不決。哪有半點俠女的樣子。”
蘇皮知道她酒氣有些上頭,心中又壓抑了一些情緒,于是,沉默聆聽。
她抱着壇子又喝了一大口,繼續說:“我剛下山的時候,覺得山下的日子才叫神仙日子,那麽新奇有趣。現在,我卻已經開始想念萬重山上的生活了,只有師傅,你,我和大師兄的日子。偶爾捉弄來客,偶爾打獵,偶爾偷跑下山……”
說起以前的日子,她心底一陣柔軟,倚在蘇皮的懷中。她有瞬間的恍惚,覺得現在的生活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周圍的人沒有真誠待她,她不喜歡。
看着蘇皮的側臉,她忽然很想靠上去,貼一貼他的臉頰,感知他那裏的溫度,就像小時候一樣,親密無間。
他卻輕輕地躲開了,他說,桑桑,你喝醉了。
她點點頭,好吧,她是醉了。不是說一醉解千愁嗎,可是為什麽她心中還是覺得那麽痛呢?
蘇皮将她抱上床,替她脫了鞋襪,蓋上被子,把她的雙手都塞進被子,然後端了杯涼水,放在她床頭。他摸着她的額頭,柔聲說:“好好睡一覺,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口氣輕柔的就像在哄一個孩子入眠。
她可不就是那個無助的孩子嘛,見他欲走,她連忙拉住他的手:“你要走?”
他哭笑不得:“你已經嫁人了,不會還要我說故事哄你入睡吧。”也許,要不了一年,她都成了別人的母親,要給她自己的孩子講睡前故事了。
小時候,她怕黑又嘴硬,再困都要強撐着精神聽師傅或者蘇皮給她講睡前故事,蘇皮經常溜下山,讀得書也雜,總是有增出不窮的新故事。
漸漸地,她就養成了睡前聽他說故事的習慣,直到後來蘇皮學成,下山歷練。好久沒有聽他說故事了,她撲閃着眼睛,期冀地望着他。
這招果然是必殺,蘇皮見不得她落淚,也見不得她用這樣的眼神哀求他。
她自覺的把手伸進被子,趟得好好地準備聽故事。這種感覺,就像回到了小時候,今天發生的不開心的事情瞬間遠離。也許,這也是一種逃避。“沒等我睡着,不許走哦。”她要求得很多。
蘇皮寵溺地點頭,“我此去南國,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精彩的故事,帶着她遠離煩擾,帶着她走進甜蜜的夢鄉。
公子:哦~~小五要吃醋了,後果很嚴重~~、
小五:誰說我吃醋了。PIA!
公子:小五吃醋了,還不許人說,哦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