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孰勝孰負(上)
孰勝孰負(上)
雨有些大了,雨不停下,路都變得泥濘起來。冬天的雨是冷峻的,那麽悵然,總是勾起人對你所逝去的人事有所惆悵。
郁桑桑快步跑進那士兵所指的營帳,有人帶路,果然走得要比平時快些。
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到蘇皮,實際上,她卻覺得起碼有大半年沒見到他。原來山下的生活是這樣的,過得比山上緊湊得多。她現在迫不及待把這個月的所見所聞都和他說一遍才好。
“蘇皮!”她一邊掀着簾帳,一邊就急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咦,這房間一眼就能望到頭,卻沒有見到蘇皮的影子,真是奇怪。她見桌上備好了酒菜,正好她也覺得有些餓了,于是興致勃勃地走過去。
好像菜色都很對她的胃口嘛,知道她是無肉不歡的人。她挑了塊肉質肥厚的燒鵝,往嘴裏一塞,旋即口中發出了一個滿意的音節。“唔~”真是美味。
有人從背後蒙住了她的眼睛,變着聲調說:“猜猜我是誰?”
她繼續咀嚼着美味的鵝肉,用那油油的手往後面探,嘴上含糊不清的說着:“我才不和你玩這麽幼稚的游戲呢,蘇皮!”
蘇皮被她那油手攻擊,以防她弄髒了他華美的衣服,趕緊松了手,也在桌旁坐下,悻悻地說:“才一個月不見,你竟變得這麽沒趣。”放在以前,這無聊的游戲,兩人可是會玩得不亦樂乎。
“我可是在鬼門關前繞了兩圈的人,還不許我忽然間大徹大悟,深沉一下嘛。”她又揀了一塊雞肉,恩,今天的夥食太好了。
深沉這件事和她真不相稱,有人一邊大口塞肉,一邊自稱深沉的嗎?蘇皮聳了聳肩,給彼此斟滿了酒,拿起杯子在鼻下一晃,贊嘆道:‘上好的女兒紅,沒想到北平軍中還有如此美酒。聽說你為小五求藥,九死一生,後又為了他用了最後一粒牛骨做藥引。如此深情,如此俠義,我當真要敬你一杯。”
郁桑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明明就是他自己酒瘾上來了,非要扯上她的事情,真虛僞。還是這些菜實在,比他本人有誠意多了,不禁問:“這些菜都是你布置的?”
她也端起酒杯,可是因為鼻塞一點味道也聞不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他所說是好酒。
蘇皮愣了一下,反問:“不是你請我來的嗎?”他原本在外參加燕來飛的送棺儀式,他雖和燕來飛無甚交集,但是聽聞其事跡,也覺得頗為欽佩,想送他一程。半路上,有人傳話,說是郁桑桑在帳中備下了酒菜,有事與他商量。
他們一個月未見,自她醒來,還沒有機會相見交談。于是,不疑有它,便跟着那士兵過來。
過了半晌,門外有人偷偷掀了門簾一角,窺視帳中情況。見到蘇、郁兩人均撲倒在桌,才招呼了同伴進了來。那鬼鬼祟祟的兩人正是剛才分別通知郁桑桑和蘇皮的人。
一人已經在行至桌前,窺探他們的情況,另一人膽子略小,站在門邊問:“小李,他們已經昏過去了嗎,他們都是習過武的,你确定這藥力夠強?他們不會半道上醒過來吧?”
小李嗤笑道:“小爺我的這藥,就算是有蓋世武功的人也能睡上個半日。你這膽小鬼快些進來吧,我一個人可擡不動兩人。”
聽到小李的保證,小吳才裝着膽子進來,幫着小李把蘇皮和郁桑桑擡到床上。嘴上還叨念着:“真是對不住,你們別怪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還在叨念,別被小李狠狠拍打了頭,教訓道:“瞎念叨什麽呢,我解他們的衣裳,你去把酒拿來倒在他們的衣裳上。”
小吳雖吃痛,卻不敢反抗,乖乖地去取酒。
小李則麻利地扯亂了兩人的發,脫下他們的外衣,扔在地上,又把他們擺成交頸項而卧的樣子。小吳遞來了酒,他想也沒想地把酒淋在地上淩亂的外衣上,将最後一點抹在床上熟睡兩人的臉上,讓他們老遠聞起來就酒氣熏人。
這場景,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來,還真像是酒後亂-性。
小李見着這裏布置地差不多了,便回身吩咐小吳:“你速速去給主公傳話,說這裏一切準備好了,我在這裏守着。你快去,別誤了事。”
小吳諾諾答應着連連後退,掀了門簾,拔腿就跑。
不多時,小吳領着小五,謝隽星和燕去舞來了。
路上,燕去舞厲聲責問:“小吳,你可知昨日公子才和她行了禮,如今已是夫妻。你口中所指可不是小事,你若是看錯分毫,軍法不容小觑。”
小李顫着身子答道:“小的不敢撒謊,小的今日巡值,确實隐約聽到帳中傳來淫-聲笑語,內容更是不堪入耳。小的大膽掀了門簾一角,往裏窺視,看到桑大夫和一陌生男子正在行茍-且之事。”
“住嘴!”小五的臉色愈加的冷,陰寒的冬雨不住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卻揮開了前來給他打傘的兵士,大步往帳中走去。
掀了門簾,一衆人魚貫走進帳中,酒氣撲鼻而來。映入眼簾的就是地上散亂的衣飾,其中一件分明是今日郁桑桑所穿的紅衣。
紗幔輕掩,床上隐約有兩個人,那睡在外側的人是蘇皮,他面朝衆人,面色潮紅,醉态一見可知。
燕去舞臉上掩不住的得色,卻掩着嘴,驚叫:“天啊,還真給小吳說中了。衆人都在外行送棺儀式,這兩人竟背地裏做着污穢不堪的事情,真真叫人心寒。”句句都是說給小五聽的。
謝隽星臉色也有些不好,雖然外人不知道,但畢竟這兩人都是他的同門。婚後通-奸,可不是兒戲。不管他們是不是遭人陷害,如今,衆人都在現場親眼所見,這事情便是坐實了。他攥緊了拳頭,思量着該怎麽給他們求情,才不至于起到反效果。
小五在床前站定,遲遲不去掀開那紗幔。
燕去舞扭着腰,走到他跟前,輕聲問:“公子,該如何處置……他們?”她低着頭掩飾自己的笑意,心想,發生這樣的事情,雙雙杖斃也不為過吧。
小五沉默不語,燕去舞這時也不催促,既然大勢已定,她便有恃無恐了。
好一會,小五才冷冷道:“男的賜一丈紅,杖斃庭前。女的,挂牌游街。”他竟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意提。
謝隽星和燕去舞同時喊道:“公子。”一個是為了求情,另一個是嫌懲罰不夠重。
小五冷眼掃了他們一眼,道:“誰都不許多說一個字。”
“你就這樣不信任我?”郁桑桑緩緩自屏風後面走出,她一手提了劍,一手揪着一個口中塞着布,被五花大綁的人,那人正是小李。
原來,小李留下本想再做一些善後工作,可是一回頭便有一把寒劍架在他脖子上。本該吃了迷酒昏睡不醒的兩人,眼神一派清明,一人拿着劍好笑地着指頭。一人卧在床頭,漫不經心地梳理着頭發。
“你們沒吃那酒,作勢诓騙我們?”小李很快就反映了過來。
“還不算太笨,怪不得你們主公器重你,交代你辦這麽重要的事情。”郁桑桑卧在床頭,不冷不熱地說。
蘇皮卻眼中寒光一閃,手裏的劍也更貼個小李的脖子,他的聲音中帶笑,卻叫聞者喪膽:“那件湖綠的袍子可是我的心頭愛,如今被你灑了這麽些酒,叫我如何再穿。你,打算怎麽賠我?”
這個時候,他最關心的居然是自己的衣袍?小李只覺得眼前人,怪異可怕,連連求饒:“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只是聽從別人命令辦事而已。請兩位高擡貴手,饒了小人吧?”
“看來你家主公眼裏容不得我啊,居然布下這樣的局,想陷我于不貞之地。你可知,若是你們得手,我的下場将是如何?”郁桑桑赤足而立,冷冷地問小李,又轉頭對蘇皮說,“有人想看戲,那我們自然不好叫別人失望,不妨演一場給他們瞧瞧。”
于是,便有了現今這一幕。
郁桑桑眼中滿是受傷,她着了中衣,拿劍指着燕去舞,眼睛卻是盯着小五:“小五,我現在告訴你,是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想暗算于我。你就說,你準備怎麽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