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等價交換
等價交換
三年前宮變的那場大火,奪走了前太子雲镝和先帝的性命,也奪走了雲驚瀾原本平淡安寧的生活。
他從一個不受待見,不被任何人重視的冷宮皇子,一躍成為了帝位的有力繼承人,還憑空多了個“慈愛”的母後。
從幕後被猝然推到臺前,懵懂的少年受人擺布無力反抗,等到權力被瓜分完畢,留給他的只有空殼似的龍椅,臣子的輕蔑和一日重似一日的頭痛之症。
他掙紮着想适應,想奪回本屬于自己的權力,該死的頭痛卻不斷激發着內心的惡念,從他第一次失控掐死了伺候不周的小太監開始,一切就已經覆水難收了。
那位前太子,也就是他的大皇兄雲镝,在身殒前,從來都是讓他不敢望其項背的存在。
他是太師口中的天縱奇才,先帝眼中的國之棟梁,臣子心中的治世明君,甚至——
那個自己一直渴望,眷戀的人,只敢遠遠瞧着連接近都羞怯的人,也成為了他的伴讀,甚至……和他有了龍陽之好。
雖說後來那個人也成為了瓜分權力的受益者,但他總覺得,雲镝的陰影從未被徹底抹去。
而今夜,那個本該在三年前身死魂消的人,就這樣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雲驚瀾面色霜白,鳳眸血絲密布,整個人的神情仿佛見了鬼,握劍的手顫抖個不停。
“你……是人是鬼”
劍尖前指,直逼來者面門。
高大的男人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他微微垂眸,俯視着雲驚瀾,正如多年前他看着那個瘦小的少年,對自己投來豔羨又畏懼的眼光。
“怎麽會呢,九皇弟,”他輕笑道, “你們都還好好地活着,我怎麽會死呢”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們,荒淫無道,暴戾恣睢,一步步将東陸折騰成如今這副元氣大傷,氣數将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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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關系,沒關系,”他臉上笑意愈深, “一切都還來得及,今夜我來見你,便是來找你取回原屬于我的一切。”
“你要明白,這只是個開始。”
……
睡了個暖融融的悠長懶覺,孟千秋再次醒來時,感覺渾身病氣都消散了七七八八。
他扒着外套沿悄悄四處瞧,很快便捕捉到了自己尋覓的身影。
容穆好像正垂頭擺弄着什麽,長發随意地搭在一側肩頭。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單衣,領口深深敞開,隐約能看到流暢飽滿的肌肉線條,頗具自由随性的美感。
洞外山風輕拂,日光也顯得格外溫柔。
沒有病痛的折磨和任務的逼迫,這種安寧舒适的時光讓孟千秋幾乎有了落淚的沖動。
很快,對面的人感受到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擡起頭,朝他柔柔一笑:
“醒了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容穆擦了擦手,朝孟千秋走來,離得近了,後者才發現他的臉色比起昨天似乎蒼白了些,眼底也有了淡淡的黑眼圈。
不過他的掌心還是同樣溫暖,孟千秋滿足地蹭了蹭,接過他遞來的清水漱了漱口。
“好多了……不過我看身上衣服又多了幾件,該不會你昨晚只穿了這件單衣睡覺吧”
說着說着他有些擔心,趕忙試了試容穆的額溫,沒感覺到明顯發熱,才松了口氣。
“千秋,你這是在關心我”
收回的手被容穆精準截住,攏在掌心。
對上那雙澄澈碧眸,孟千秋抿了抿唇,心跳忽然又亂了起來。
他不知道彼此的嘴唇為何又碰到了一起,像兩條活潑的紅鯉在湖中糾纏游弋。容穆溫熱的掌心緊貼着他的腰,仿佛穩定的船錨,在每一次風雨飄搖中将他牢牢托住。
孟千秋被親得迷迷糊糊,眼角不由自主地溢出淚水,嘴唇因為缺氧微微張開,又被更綿長的吻擁覆住。
容穆的吻和他這個人一樣,看似溫柔體貼,實則難纏又富于掌控力,稍有不慎就會被弄得丢盔卸甲,偏偏自己還不争氣地樂在其中。
直到孟千秋臉上泛出窒息的淡紅,容穆才緩緩放開桎梏,讓他以舒服的姿勢靠着自己肩頭坐好。
“呼,呼……”孟千秋輕輕喘息着,唇瓣鮮紅潤澤,臉頰上也染着未散的粉暈。
就算沒力氣再像剛才那般來上一回,他也不願放開容穆的手,兩人十指緊扣,交換着彼此的溫度,分明短短幾息時光,卻仿佛數年的歲月那般惬意悠長。
“對了,容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嗯,你問。”
輕柔的吻落在他的眉心。
“珠玑港那場拍賣會上,你為何會對那位少年如此上心”
孟千秋嗫嚅了片刻,回憶起少年的相貌,還是忍不住發問, “難道他也是西泷人,甚至……也和當年那場巫禍有關”
“……你猜得沒錯。”
容穆眉尖微顫,眸底痛苦之色一閃而過。
“他名叫迦黎,是西泷上任大巫祝座下弟子之一,活潑聰穎,曾是我幼時親近的玩伴。只可惜,在因我而起的巫禍中,他被亂竄的靈流擊中,墜落懸崖生死不知。我們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麽多年後,他竟會被人制成活人蠱,變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慘模樣。”
話語裏的沉重聽得孟千秋心中一滞,忍不住将他的手握得更牢:
“關于過去那場災禍,我很遺憾,但是并非所有苦果都由你一人鑄成……而且所幸此去經年,你還是在拍賣場救回了他,現在他的狀況好些了麽”
“已經好多了,”容穆輕輕颔首,
“我設法引出了他體內絕大部分蠱蟲,雖說他已經很難恢複常人的機能,但對外界做出簡單反應還是能做到的,也大概能辨認出身邊熟悉的人。”
“若有機會,我也想去看看他。”
甚至想和你一起去西泷走走,但後半句話他很理智的沒有說出口,化為無聲的嘆息。
固然他已經向容穆邁出了重要的一步,但關于他們的未來如何發展,關于容穆心底埋藏多年的隐秘如何揭開,其實更多地掌握在對方手中。
半晌得不到回應,他剛感到有些氣餒,嘴唇已經被人悄然含住。
“好啊,他一定也很想見見你。”
容穆溫暖的氣息拂在他面頰上,這一吻如同蜻蜓點水,一觸即分,卻讓孟千秋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或許他早就被眼前這家夥吃得死死的,只是之前沒意識到罷了。
兩人又黏黏糊糊地咬了會耳朵,簡單用過早飯,容穆便又擺弄起他手頭那堆材料來。
“這是……木筏”
孟千秋換好衣服,蹲在他身邊觀察研究了好一陣,才看出點端倪。
“是,咱們當務之急還是得離開這裏,山洞中寒氣深重,你身子弱,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
砍來的木材已經被容穆削成了圓潤的棍狀,此時他正在編織繩索,嘗試把鑽好孔的木材們紮緊綁定。
“今早茸茸又出去山洞外看了看,四周都是懸崖峭壁,沒有可供行走的道路,獸潮也并未褪去,咱們只要從洞外離開,對它們來說就是毫無防備的活靶子。”
容穆忍不住嘆息, “所以離開的道路就剩下了山洞裏的那條暗河,咱們乘着木筏順流而下,應該就能到達凰鳴山腳,返回紫瑜城。”
總算有辦法回去,孟千秋不由松了口氣,內心雖然有些小遺憾,但還是被他按下不提。
“我也來幫忙。”鑒于身上的祭禮舞裙有着不少布料富餘,長袖長擺本身也不利于行動,孟千秋索性用匕首割下不少布條,用來捆緊木筏。
木工活很是消耗體力,沒多久他便累得氣喘籲籲,容穆看在眼裏很是心疼,想讓他去旁邊休息會,卻被他搖頭拒絕。
“我可以的,”孟千秋抹了把汗,眼眸亮晶晶的, “總不能一直讓你受累,我卻什麽都不幹坐享其成。”
“嗯,我們千秋可是很厲害的。”
容穆哄小孩似的逗了他一句,收獲對方一個惡狠狠而毫無殺傷力可言的眼神。
在兩人共同努力下,一張簡易木筏很快完工,容穆将它放入水中,又站上去試了試浮力,确認沒什麽問題後,便将它束在岸邊。
“再往深處走便是水洞,那裏的溫度比山洞內低得多,你高燒剛退不久,我擔心你一時承受不住。”
容穆眼中盡是疼惜,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若咱們再休整一晚,明日出發,如何”
“好。”
兩人獨處的惬意時光短暫如斯,孟千秋當然舍不得就這般草草結束,倘若能延長幾分,哪怕只是一晚,都讓他求之不得。
這夜他枕着容穆的臂彎沉沉睡去,意識卻好像脫離了束縛,在他眼前描繪出諸多陌生又熟悉的畫面。
畫中人似是他,又不是他,面前是破敗的草席和森冷的鐵制栅欄,而纖細手腕上扣牢的生鏽鐵铐,則昭示着他囚犯的身份。
這裏是……紫瑜城天牢
夢裏的孟千秋伏在地面動彈不得,近處馊壞的食物和水也一口未動,仿佛已經死去一般毫無生機。
直到一抹素白衣角浮現眼前。
他擡起頭,望見那張清冷出塵的臉。
“罪人孟千秋,假先帝之名誘騙前太子孤身赴齊雲殿,致其陷入九殺火陣而殒命。東陸帝星将摧,國勢傾頹,事态本不至于此,皆由你一念之私,陰差陽錯所致,你可知罪”
那人用平淡的語調數說着他的罪孽,孟千秋趴在地上,眼神空洞,秀麗的面容蒼白枯槁,宛如一根即将燃盡的殘燭。
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他似乎并無後悔,但對于那人口中更多不可控的後果,自己也絕無可能逃避。
“您要我做什麽”
他的嗓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來人絲毫不在意四周的污穢,緩緩俯身,朝他伸出手臂,掌心之中,赫然躺着一枚鴿蛋大小,通體晶瑩的小珠:
“你可願成為介媒的宿主,将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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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的謎底要揭曉啦!!!
系統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