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夜半來客
夜半來客
孟千秋第一次正兒八經和人構建親密關系,生澀又懵懂,卻格外樂在其中,碰着碰着嘴唇,便越發不知餍足,食髓知味起來。
反而是容穆冷靜得多,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總能在關鍵時刻懸崖勒馬,不至于教他承受不住。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篝火也将要燃盡,他伏在容穆肩頭低聲喘息,眼角泛着迷離的紅暈。
後者的動作耐心又溫柔,徹底釋放的暢快讓他忍不住飄飄然,身體卻累得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只好軟綿綿地蜷在對方臂彎中,滿足地嘆着氣。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嗯”
容穆擦幹淨手,親了親他的額角, “你還低燒着,病人需要多休息。”
“唔……可惡。”
孟千秋完全感覺不到發燒的虛寒,反而覺得身上溽熱難當,外衣早被他蹭得落到一邊,現出的大片肌膚白得晃眼。
看着眼前人氣定神閑的模樣,他心底總有些不甘,想要惡狠狠踹上一腳,可惜實在沒力氣,僅僅象征性勾了勾那家夥的小腿。
容穆被他逗得發笑,笑聲悶悶的極具磁性,他不願放任孟千秋貪涼受寒,索性拿外套将人卷巴卷巴揉進自己懷裏,緊緊抱好。
“別掙紮了,你拗不過我的。”
他忍俊不禁地戳了戳孟千秋氣鼓鼓的臉蛋, “未來日子還長着,不必急于一時,先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最重要。”
這番話似乎有魔力,孟千秋被他拍背哄着,困意漸漸來襲,眼皮也越來越沉。
但對于今天發生的許多事他都疑惑未解,趕忙打起精神問個究竟:
“你說,那些人執意活捉我回去,到底想要做什麽”
Advertisement
容穆搖搖頭: “我也不清楚,但結合赫連翼和鐘離淵的說法,或許與前太子雲镝有關。”
關于前太子死而複生的消息,此前容穆已經同他提及,當孟千秋聽到那人名字時,心底不由自主地湧上恐懼,本能将眼前人抱得更緊。
就算記憶不存,他也能肯定,原主倘若仍在世上,對這位歸來的亡者只有畏懼,絕無半分缱绻私情。
他留意到容穆的表情有些僵硬,某些情緒在心底化開,忍不住輕聲問:
“假如前太子的目标包括我在內,你會不會不高興覺得我會和他……”
那些流言蜚語容穆肯定有所耳聞,自己這個攝政王的名聲同樣差勁,他忽然很想激一激這個人,觸及隐秘的真心。
嘴唇忽然被人輕輕按住,未出口的話也被打斷。
“別這麽說,我不會的。”
容穆靜靜凝視着他,眸光帶着隐隐的憐惜,他似乎經過了短暫的糾結,才告訴了孟千秋關于離魂咒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個希望我體內原本的靈魂複蘇,甚至不惜使用巫術損傷我身體的人,很可能就是那個前太子”
孟千秋把玩着他的一绺金發,忽地被勾起某些不愉快的回憶,臉色有些泛白。
此前聽到詭異的笛聲時,他确實會頭痛欲裂,腦海中也會湧現出許多自己根本不記得的畫面。
而只要想到前太子其人其事,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和抗拒感也是做不了假的。
“容穆,我忽然想到……”
孟千秋撐起身,神情忽然變得極為認真, “雖然我能肯定目前自己完全沒有過接觸,但我的身體會本能地害怕和抗拒那個人,我擔心過去的我會不會……曾經被他……”
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心底就開始不可遏止地不安。
作為現代人,他就算沒什麽實際經驗,觀念上也比較開放,不會太計較親密關系的另一方是否和其他人歡好過,但容穆作為一個貨真價實的古人,他會不會……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千秋,你完全沒必要糾結,你的過去,身份,流言等等,都不過是空泛的形容。在我這裏真正有價值,有說服力的,只有我了解到的真實的你。”
“所以,別胡思亂想。”
随着話音落下,孟千秋的鼻梁也被人淺淺地刮了一記。
“咱們這次通過墜崖成功躲過了他們的追捕,想來前太子那邊必然會覺得你我生死未蔔,對我們的下落放松警惕。”
容穆為他蓋好外衣,
“但外界局勢如何,我們并不清楚,為今之計還是盡快離開這裏,設法返回紫瑜城,和陛下會合。”
“陛下麽……”
孟千秋沉吟着。
雲驚瀾的性格他再了解不過,這少年掌控欲極強,倘若察覺自己和容穆有着半分不同尋常的關系,恐怕會當即失控暴怒,更不知會對容穆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來。
無論如何,他必須設法護容穆周全。
另外,此前雲驚瀾反複提及的所謂“驚喜”,也讓他莫名地有些不安。
他枕着容穆的臂彎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眷戀和不舍。
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能如此毫無顧忌親昵和厮磨的當下,也僅限于這方暫時無人打擾的小小天地。
一旦他們回到紫瑜城,諸多因素和障礙,都會使得這份随心所欲的美好戛然而止。
倘若能長久地困在這裏也不錯……
這點自私的小心思,孟千秋怕容穆嘲笑,沒敢和他說明,窩在他懷裏閉眼躺着,感受着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撫,呼吸便漸漸變得綿長均勻。
确認懷裏的人睡熟了,容穆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
把孟千秋周身細致檢查一遍,确認他被外衣蓋得嚴嚴實實不至于着涼,才松了口氣。
他又添了幾根枯柴續着篝火,随後放輕腳步,朝山洞深處走去。
原本在山壁下假寐的茸茸也迅速睜眼,緊随在他身後。
這山洞越往下走便越寒冷,通道也變得更為狹窄,容穆扶着山壁走到盡頭,道路延伸到水中,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出路。
“咱們下去看看。”
容穆将外衣放在岸邊,沿着山路下了水,茸茸緊随其後。
一人一獸游了一段,發覺他們所在是的一條向下延伸的暗河,河水的流向正是東陸都城的位置。
越往前游,暗河便越深,頭頂的山壁也和河面更為靠近,在隐約望得到的盡頭,似乎有一截被完全浸沒在水中。
就算這是返回紫瑜城最近的路線,也未免太冒險了些。
前方水流逐漸湍急,容穆沒多想,反手掐出一道印訣,正準備喚出咒靈去前方查探,左肩卻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他身子一晃,連忙低頭查看,只見肩頭原本只有針眼大小的傷口附近,不知何時已經生出一縷縷灰黑色的樹枝狀紋路。
越是催動內息,紋路蔓延得便越快,兩股勢力以他的身體為戰場,猛烈地碰撞,經脈和髒腑都翻攪着強烈的痛楚。
容穆喉頭一甜,唇角溢出鮮血,頓時保持不住平衡,被水流裹挾着沖走。
好在茸茸及時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長尾一伸,迅速将人拉了回來。
“多謝,今天就到這吧,咱們先回岸上。”容穆強忍着不适收回內息,借着茸茸的力道努力往回游,好不容易才上了岸。
他伏在岸邊不住喘息,一旦不再運功,體內的疼痛也煙消雲散,但左肩的詭異紋路不僅沒有減退,反而越發明顯。
靜下來回想,方才他用內息和那股禁制接觸的時候,似乎又感受到了那種令人生厭的獰惡氣息。
當時暗中偷襲自己的那個人,很可能并非出自赫連翼或者鐘離淵等人的授意,留在自己體內的與其說是殺招,倒不如說是為了限制他使用咒術,或者借此消磨他的生機。
為何不采取更加酷烈決絕的方式
容穆實在猜不透對方的意圖,但眼前的禁制确實讓他犯難。
倘若要穿過暗河,他便必須使用咒術為孟千秋避水。
但若是離開山洞從外界離開,路途極其遙遠不說,還很可能遭到獸潮的襲擊。
那時他不僅無法保護孟千秋,按照目前的情況,甚至連自保都困難。
思來想去還是沒個結果,他輕嘆口氣,還是決定等孟千秋醒來再議。
一番折騰之下大半夜很快過去,等到容穆差不多烘幹了衣服頭發,山洞外已經微微透進了天光。
他放輕手腳在孟千秋身旁躺下,那人卻仿佛在睡夢中感應到了什麽,朝他的方向靠過來,溫熱的臉頰貼上他的頸項。
孟千秋的燒完沒還全退,山洞比起外界更加濕寒,容穆擔心他着涼,将衣裳脫下,又為他在外包裹了一層。
今夜精力消耗過度,他也困得眼皮打架,摟着懷裏的人,很快沉沉睡去。
……
與此同時,紫瑜城養心殿內。
宮中燈火通明,內侍宮女悉數跪地聽候,殿外也裏三層外三層部署着巡邏的護衛,但龍椅上的雲驚瀾依舊眉宇緊蹙,神經質地咬着指尖。
只因一切都發展得太過順利。
除了孟千秋下落不明,其他所有參與秋獵的皇親國戚,高官貴族早已盡數安全返回。在他的安排下,明景钰府上親衛也被扒出了破壞獵場,導致獸群外逃的證據,她本人也因此被徹底軟禁在翊坤宮中不得而出。
但不論他派出多少人馬,沒有任何人能找到孟千秋的蹤跡,甚至連奔赴獸潮前線抗擊的柳明川也沒了回音。
還有蕭晚亭,秋獵意外終止後,他就始終待在國師府內,不曾外出一步。
雲驚瀾垂落的那只手緊緊扣住龍椅的扶手,蒼白的手背上青筋繃起。
他說不出所以然,但冥冥之中似乎心有所悟,這些人的消失沉寂,并非無跡可尋的偶然,而是山雨欲來,疾風滿樓之兆。
窗邊的帳幔被風拂開,露出窗外黑沉的夜色,無星無月,恍然中仿若無底的深淵,要将其籠罩的一切吞噬殆盡。
鳳眸中殷紅的血色越發明顯。
太安靜了。
為何他召集了所有能召集的人圍在身邊,還是覺得四周寂靜得可怖
下一剎,殿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宛如玉石相擊,腳步聲輕捷有力,分毫不顯沉重,卻一記記敲打在雲驚瀾腦中心中,讓他頭痛欲裂。
“誰到底是誰,膽敢夜闖養心殿!”
少年帝王厲聲呼喊,卻詭異地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就算靜寂的殿堂裏外滿是宮人将士,他能聽到的也唯有自己的回音。
“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嗎還不快為朕攔住他”
逐漸清晰的腳步聲讓雲驚瀾的神色越發狂亂,恍然間他分不清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反手拔下龍椅後的佩劍,一步步走下殿階。
在他的對面,血色紅毯的盡頭,緩緩走進一道高大的身影。
墨色長發高高束起,披挂的铠甲映照着幽幽夜色,襯得那道橫貫右眼的疤痕益發冷厲可怖。
“九皇弟,別來無恙否”
他聽到那人的輕笑。
————————
前太子:親愛的弟弟,我來奪回屬于我的一切了,你準備好了嗎
雲驚瀾:你不要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