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脈脈思量
脈脈思量
孟千秋這次病勢洶洶,昏倒之後不久便發起了高熱。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沾濕,容穆別無他法,只能自作主張為他換下,又找了條山洞裏的暗河清洗幹淨。
為了不讓他受涼,茸茸也特意展開毛發将他層層包裹在其中。
但孟千秋始終委委屈屈地悶哼着,直到容穆也躺在身邊,緊緊擁他入懷,這才不再繼續發出響動。
他睡着時總是不太安分又缺乏安全感,容穆忍不住嘆息一聲,将人摟得更緊。
并非他想不到運功為孟千秋退熱這個法子,而是他自己的身體也出現了某種異樣。
當時他被來源不明的毒針刺中左肩,流轉的內息頓時一滞,這才失去平衡,墜落懸崖。
雖說茸茸及時接住了他,但從那時起,他就沒辦法将內息導入左臂經脈完成循環,更別提為孟千秋輸送內力了。
“唔……冷……好冷。”
懷裏的人細細弱弱地咳着,一個勁往容穆胸口鑽,他只得完完全全将人包裹起來,兩人的身體中無縫隙地緊貼在一起。
孟千秋身材保持着少年的纖弱感,被他扣在懷中的腰細瘦盈盈,肌膚也細膩如白玉。
不過是相互依偎取暖而已,哪有什麽暧昧可言,容穆皺眉不斷告誡自己,抗拒着體內難言的溽熱。
在墜崖之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孟千秋會主動親吻自己,甚至說出了那樣真摯的一番話。
他曾一直認為自己是有罪之人,不值得信賴,更無法擁有這般美好的感情,直到此刻,內心仍然彌漫着濃濃的不真實感。
孟千秋的呼吸輕輕吹拂在頸側,只要稍微動彈,柔軟的嘴唇便會蹭上他的脖頸,仿佛不經意間烙下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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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他沒有誤以為自己身亡,也沒有高燒生病,而是清醒的,冷靜的……還會對自己說出這番話嗎
等到孟千秋不再發抖,容穆便拾來枯柴生起火,煮開了水後浸濕棉帕,開始細致地為孟千秋擦身。
明明已經虛弱得昏睡過去,孟千秋卻依然極為敏感,被他擦拭到某處時,忽地低哼一聲,睜開了眼。
他還在發着高燒,神思混沌,眼神迷茫又無助,等到看清面前人是誰,才伸出雙手,眷戀地攏住容穆的頸項。
“容穆……你別走。”不知是否喚起了什麽悲傷的回憶,他眼角又緩緩滲出淚來。
“我在呢,你放心。”
容穆放下棉帕,重新将他抱在懷裏,孟千秋急促地喘息着,溫熱的唇又湊了上來。
他貼了貼容穆的側臉,又摸索着找到嘴唇的位置,小貓似的觸碰,再輕輕含住。
“我好痛,好難受,”他低聲呢喃,唇齒間混合着淚水的鹹澀, “能不能幫幫我……”
容穆頓了頓才明白他的意思,清俊的臉龐瞬間泛起暈紅,方才他的力道或許有些重了,才讓孟千秋從昏睡中驚醒。
但對方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他不敢貿然動作,只能順勢撫弄,讓孟千秋稍微好受一些。
“嗚……嗚……好難受……”
孟千秋痛苦不堪,眼淚流的又兇又急,抓着他的手指越發用力,身子後仰,纖細的腰彎出流暢的弧度,連腳趾尖都繃得筆直。
他渾身都在顫抖,容穆也不顯得更輕松,額間冷汗密布,實在無計可施,只好低下頭去。
不知過了多久,才觸及一掌濕潤。
難言的不适被纾解,精神也不再緊繃,孟千秋忍不住長舒口氣,身子一歪,又軟軟倒在了容穆懷中。
後者不敢再驚動他,迅速擦拭完了剩下的位置,再用茸茸的毛發将他層層裹住。
容穆來到水邊仔細漱了口,又用冷水洗了把臉,雙頰依舊燙得不可思議。
他甚至不用回頭看,都能感受到茸茸有如實質的強烈視線。
作為他的伴生靈獸,方才短短的時光裏,它也承受了一生中未必能有所經歷的神秘體驗。
那種強烈的悸動讓它甚至懷疑,容穆是不是受到了難以想象的猛烈沖擊。
“對不住,都是我的錯。”
良久,容穆有些自暴自棄地捂住眼, “等千秋身體恢複些,咱們再想辦法離開這裏吧。”
他待在原地冷靜了一陣,回想起方才孟千秋嘔血昏迷的症狀和當初蠱毒嚴重發作時頗為類似,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又折回去握着那人的手腕把脈。
部分咒術以醫術為基,他雖然稱不上這方面的專家,掌握大概情況還是沒什麽問題,尤其孟千秋體內的蠱毒更是咒術的宿敵,若想探知它的情況可謂再容易不過。
指腹下傳來的脈象虛浮沉滞,應當是孟千秋久病虧空,加之情緒起伏太大,心脈承受不住,這才自我保護地暈了過去。
至于發起高熱,則應該是這幾天颠簸勞頓沒休息好,加之體力消耗過甚,又盜汗受涼所致。
讓容穆欣慰的一點是,目前離魂咒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甚至他體內的蠱毒比起以往也弱勢了不少。
只不過蠱毒所在附近的經脈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似乎是被人較為強制地逼出過毒素,不難想象那時的痛楚該是多麽劇烈。
是誰這般操之過急,又對他毫不憐惜
容穆心裏又酸又軟,他撫摸着孟千秋的長發,忍不住嘆息: “祛毒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辛苦你了。”
或許是感知到熟悉的溫度,孟千秋身子微蜷,臉頰在他掌心很乖很輕地蹭了蹭。
孟千秋這一昏睡便是整整大半日,等到再次清醒過來,時間已近深夜。
渾身還是發酸發軟,但胸口的悶痛已經緩解了不少,他稍微動了動,便有人微笑着湊了上來:
“醒了肚子餓不餓,我炖了點肉湯。”
分明這張面孔和以往別無二致,卻瞬間就讓孟千秋漲紅了臉。
記憶不受控制地紛至沓來,他想起自己是如何猝不及防地吻了容穆,又說了那些暧昧不明的話,而且昏過去之後,似乎,似乎還……
啊,實在是太丢臉了。
他忙不疊把頭往下埋,又驚覺自己居然未着寸縷,身上裹着的外套寬寬大大,怎麽看都不是那件貼身剪裁的禮服——
“你,你,我……”孟千秋咬着嘴唇,眼裏淚花又開始打轉。
容穆眼見大事不妙,急忙解釋:
“你的衣裳汗透了,當時你高燒不退,我只能先為你擦身,又将它清洗了一遍,現在應該已經烘幹了。至于那件外衣只是用來應急……你別多想。”
得,簡直越描越黑。
臉上的熱度一陣蓋過一陣,孟千秋眨眨眼,手指将容穆的外袍拉得更緊。
盡管那時他被失而複得的狂喜脹滿,整個人也因為傷病有些不清不楚,但自己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還是能掌控的。
因此當然不存在拒不認賬的道理,可有些事一旦捅破了窗戶紙,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譬如,曾經和容穆面對面交流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眼下只是短短對視,心跳就不免有些失控。
真是太糟糕了。
這副反應落在容穆眼中,很快被誤認為回避和抗拒,他眼神一黯,正準備離得遠些,手腕卻被人握住。
他垂眸,迎上一雙亮晶晶的眼: “餓了,你做的什麽肉湯想嘗嘗。”
……
容穆沒誇耀過自己的手藝,但孟千秋屬實沒想到,即使是簡單的食材和原汁原味的烹饪,都清香誘人得不可思議。
煮肉湯的“鍋”由符紙折成,水火不侵,原料來源于茸茸新叼回的獵物,而調味佐料則是容穆為了應付秋獵露營而随身攜帶。
“好香!”孟千秋喝了一口湯,感覺熱流入腹,渾身都恢複了些力氣,
“你手藝這麽好,以前怎麽也不見你提及”
“紫瑜城裏哪有我獻醜的機會,”
容穆舀出另一碗肉湯,在身旁放涼, “你身子完沒還全恢複,肉湯葷腥不宜多吃,再來一碗差不多了。”
孟千秋點頭,末了又忍不住輕聲嘆息。
敢情他自從來到這裏,就沒幾天無病無災過,每次都受傷吐血生死裏折騰個來回,還沒來得及複原便開始了下一輪循環。
就算是鐵打的身子骨,也不可能安然無恙吧。
“我其實很擔心,容穆,萬一,我是說萬一,哪天我真的一病不起,再也沒法像正常人那樣生活,我該怎麽辦”
他垂眼望着湯碗,半截側臉蒼白得毫無血色。
容穆內心暗暗揪緊,他無法堅定承諾,只能柔聲安慰: “你體內的蠱毒已經祛除許多,倘若日後好生休養,長此以往,恢複如初也并不難。”
“今日之事沒能和你提前溝通,害得你這般傷心難過,我很抱歉,不知該怎麽彌補才好。”
火光映照下,一道身影微微傾斜靠近, “若你心中還怨我怪我,不論你想待我如何,容穆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兩人距離很近,容穆一頭長發松松在身後挽作發辮,矜貴疏離的氣質淡了不少,益發顯得帶有異域風情的美貌更具沖擊力。
孟千秋感覺自己的臉熱又故态複萌。
昏迷前,系統告訴他,容穆的心悅值已經突破了40大關,盡管看上去和百分之百仍有不少差距,但似乎已經足夠說明……
容穆他,也是喜歡自己的。
之前未燃盡的火焰去而複返,又灼燒起心房,孟千秋仿佛着了魔一般,朝着容穆微微擡起下巴,在即将觸及時才猝然驚醒。
害怕被對方發現不可言說的心思,他眼神閃躲,正想往後退,卻被一把撈住。
清新好聞的氣息擁覆而來,容穆攏着孟千秋的後頸,巧勁撥開他的唇,一遍又一遍逡巡着他的領域。
孟千秋唇齒間被他磨了個遍,手腳漸漸使不上力氣,容穆也順勢扶着他的腰,将人緩緩放倒在柔軟的草席上。
金發與青絲糾纏,暧昧的低語被火焰的荜撥聲隐去,在附近值守的小獸也默默叼起自己的飯碗,來到山洞另一側隐蔽的角落。
夜色還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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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鉚足了勁發糖發糖發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