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死一瞬
生死一瞬
“……介媒”
夢中,孟千秋死死盯着眼前光華流轉的小珠,神情怔忪。
“此物有逆轉天道,重固倫常之能,你的恣意妄為導致帝星隕落,而東陸原本氣數未盡,強行逆轉星軌倫常,必然引起整個大陸氣運的混亂,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你并非一切的策劃者,甚至未嘗從中獲益,但若沒有你的刻意引導,前太子絕不至于身殒。”
“所以,我找到了你。”
頭頂傳來的嗓音依舊淡漠無波。
“催動介媒,需以魂魄為引,招來異界變數,恢複被沖亂的因果常序。而你毫無修為,求生意志薄弱,一旦成為宿主,逐漸魂飛魄散,被異世之魂占據身軀,便是注定的結局。”
“我并無逼迫之意,若你不願盡可拒絕,我自會尋覓他法催動介媒,挽回東陸頹勢。只不過……”
“對于眼下的你而言,這也不失為一種解脫,不是麽”
心底的掙紮仿佛被人從裏到外瞧了個透,孟千秋頓時明白,自己苦苦隐藏,難以啓齒的一切隐秘,都在這個人的眼中無所遁形。
他整個人仿佛洩了氣的皮球般,再也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心:
“那麽,倘若我答應你,你又如何能保證,介媒便一定能挽回東陸氣運”
“罷了,透露給你也無妨。”
白衣人緩緩道來, “根據帝星垂危的狀态演算,此刻前太子看似身殒,實則仍處于生死邊緣。若介媒被激活,帝星重啓,他便注定能得貴人相助,逢兇化吉,度過這次危機。”
“至于東陸朝內的局勢,我會以國師的身份為你洗刷冤屈,保你在本次宮變中全無責任。同時,亦将力薦你和皇後共同監國,在新帝成年親政之前,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東陸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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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話音落下,男人原本如同被一層薄霧籠罩着的五官逐漸由朦胧轉為清晰。
孟千秋雙眼大睜,終于辨認出了眼前這個人究竟是誰。
蕭晚亭……
竟是他,親手造就了自己的死亡。
“好……好!”
無奈,悲憤,釋然,諸多複雜的情感交織,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和前太子這場糾纏的死局,無論任何一方身死魂消,哪怕是他自己,對他而言都将是徹底的解脫。
與其在牢獄中茍延殘喘,倒不如像對方所說的那般,死得其所。
蕭晚亭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長發無風自動,修潔指尖撚着介媒,緩慢而堅定地按向他丹田之處。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孟千秋甚至來不及感覺那絲微末的涼意,介媒便已經悄然融入了他的體內。
“你的魂魄消散後,異世之魂便将降臨,在此期間,我會時刻推演天象,排除亂流,确保東陸氣運穩步複蘇。”
“魂魄消散的過程并無痛苦,長則數年,短則數月,你只會日漸嗜睡疲倦,每日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直到某一日魂魄散盡。那時,也是異世之魂占據你身體之日……請放心,我必不會讓你的付出白費。”
他的聲調依舊冷淡無波,孟千秋聽在耳中,沒什麽反應,只是反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緩緩躺倒在地。
“若這條命能助國師一臂之力,也算我孟千秋……不枉此生。”
他面朝裏側,背對着蕭晚亭,心中的情緒鋪天蓋地洶湧而至,眼角卻幹涸得再也滲不出一滴淚水。
……
從夢中驚醒,孟千秋急促地喘息,眼神無助地四處游弋,直到反應過來容穆近在咫尺,才驚魂未定地松了口氣。
剛才那場夢,莫非是原主的魂魄殘留在這具軀體裏的記憶
倘若夢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麽自己意外穿越到這個世界,并不是所謂被吸入游戲,而是作為異世之魂,在介媒的引導下,融入了如今的身體。
那所謂的“系統”和“主線任務”又是怎麽一回事
他又為何不得不嘗試刷滿五名男主之一的心悅值,達成完美結局
孟千秋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困難模式的游戲背景,好巧不巧,就是東陸因異族入侵慘遭滅國,自己作為攝政王也首當其沖被敵軍絞殺。
可只要達成了完美結局,那麽不僅自己的性命得以保全,東陸被異族侵略滅國這件事,也很可能不會發生。
這是否也在蕭晚亭的計算之內……又或者說,介媒的引導之內
他忽然感受到一種不可名狀的害怕。
如若眼前的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他無力掌控,更沒法抗拒……
那麽他所傾心,珍視的人,到底能否如他所願,與他攜手相伴
他伸出手,想觸碰眼前人熟睡的臉,卻在觸及的剎那着電般收回。
他恐懼極了,生怕這幾日的溫柔纏綿不過是自己的幻想,經不起任何沖擊,恍惚間甚至覺得眼前的一切宛如鏡花水月,稍有不慎便會碎裂無痕。
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眼角也無聲地被淚水濡濕。
孟千秋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但就是這樣細微的響動,也驚醒了枕邊人。
“是身上冷麽”
容穆的眼神帶着幾分尚未清醒的迷惘,但依然脈脈溫柔,如同春日的暖陽将他層層包裹。
他伸手摟住孟千秋的腰,将人帶入自己懷中,感受到身前傳來的細微顫抖,倦意頓時被沖淡了不少:
“怎麽哭了”他輕輕拭去孟千秋臉上的淚痕, “做噩夢了麽”
“嗯。”孟千秋哽咽着,把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壓得更近,
“做了個恐怖的夢,夢到你消失了,心裏非常害怕。”
“別擔心,夢都是虛假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消失的。”
容穆蹭了蹭他的發頂,感受到懷中人的呼吸漸漸平靜,随後放輕動作拍起他的後背。
“別胡思亂想,明天咱們還有場硬仗要打呢,今晚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放心,我會陪着你的。”
“嗯!”孟千秋用力點頭,盡管那些回憶帶來的恐懼和隐憂遠未消弭,但真真切切感受到容穆陪伴在自己身邊,還是給了他一種腳踏實地的堅定感。
至少此時此刻,他是真真切切地擁有着眼前這個人,而非某種虛幻的夢境或者臆想。
在令人沉淪的溫暖中,他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再次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次日兩人一獸簡單用過早飯,茸茸重新化形成為嬌小的白貓模樣,與他們一道登上了木筏。
山洞中的暗河沿着山勢下行,這也意味着開弓沒有回頭箭,孟千秋忍不住回望二人這幾日共同生活的小小天地,心底彌漫開淡淡的不舍。
但旋即他的手掌就被人握住,容穆仿佛洞悉了他的心事一般,朝他安撫地笑笑。
正如容穆之前所說,越是下行,洞中的溫度便越來越低,即使孟千秋已經裏三層外三層裹上了衣袍,還是不由得瑟瑟發抖。
容穆将這一切看在眼中,神情有些掙紮,但片刻後,他便無視了茸茸投來的警告視線,順着孟千秋的手腕為他輸送了一股內力。
寒冷之感頓去,孟千秋渾身上下舒爽許多,立刻笑眯眯地向他道了聲謝。
容穆也微笑颔首,只是垂落身側的手掌悄然攥緊,臉色也有些泛白。
木筏随着水流一路下行,路程和前幾夜容穆探查的大差不差,水道內沒有其他分支,頭頂的山壁也如同預料般逐漸向下傾斜。
雖說一切并沒有什麽異常,他心底還是莫名有些不安。
趴在木筏上的茸茸也顯得格外的警覺,小耳朵尖尖豎起,一雙眼滴溜溜地四處逡巡,不肯放過哪怕一絲風吹草動。
離洞口越來越遠,山洞中的光線也逐漸黯淡下來。
孟千秋逐漸看不清周遭,有些心慌,不由得抓緊了容穆的手。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随着四周環境逐漸變得黑暗,木筏也随着水流越駛越快。
起初不甚明顯的颠簸,到此刻已經不容忽視。
“容穆,我們……”
他抿了抿唇,剛想問問眼前的情況,身下卻猝不及防傳來一陣猛烈的晃動。
平緩的水流聲驟然變得嘈雜,木筏在洶湧的波濤中起伏不定,兩人相牽的手很快被迫松開,各自不受控制地跌向木筏邊緣。
“不好,是暗流!”
容穆臉色一變,前幾次他探查的時候并未出現這種情況,想來或許是地龍翻身或者其他突發狀況,才導致山中的水脈忽然紊亂。
他第一反應便是去抓孟千秋的手。
但黑暗之中視野模糊,颠簸的木筏也讓人難以保持平衡,即使反應及時,也依舊撲了個空。
“千秋!”
他摸索着朝孟千秋所在的位置靠近,後者也聽到了他的呼喊,正準備應答,一道更兇猛的浪潮卻驟然撲了過來。
“容穆!嗚……”
孟千秋剛想應答,就被浪濤沖得向後栽倒, “噗通”一聲,墜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毫無準備的他猝不及防嗆進了好幾口水。
暗河水道極深,水中也遍布着突出的石柱石塊,他被水流推搡着,周身各處很快傳來碰撞的悶痛。
孟千秋掙紮着想要浮出水面,但水流實在太湍急,手邊也沒有可供抓握的障礙物,寒意直逼骨髓,全身的力氣都在迅速流失。
甚至連發出聲音,告訴容穆自己的位置都做不到。
“千秋,千秋!你在哪回答我!”
暗河另一邊,容穆正焦灼地呼喊着他的名字,黑峻峻的山洞中充斥着水流的嘈雜,卻始終聽不到來自那人的應答。
河水冰冷刺骨,水下也有無數暗礁,那人身體剛剛恢複,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堅持多久……
若是再不出手,孟千秋便會有生命危險。
衣擺忽然被扯住,容穆回頭,看見一道模糊的小小身影,正奮力搖頭嗚咽着。
作為伴生靈獸,茸茸當然清楚他繼續妄動內息會是什麽後果,即使眼下情勢危急,它也不得不極力勸阻他再次犯傻冒險。
可它顯然低估了自家主人的決心。
容穆微笑搖頭,俯身握住它的前爪,不由分說地拽下。
“我不得不這麽做,茸茸,不論付出什麽代價,我只希望他能安好無虞,這是他的願望,也是我的承諾。”
“……替我保護好他。”
話音剛落,他便雙手交握,不顧左肩傳來的劇烈疼痛,澎湃的內息催動咒訣,化作道道流光激射而出!
幽暗的洞穴被瞬間點亮,動蕩的水流頓時如同凝固一般,從正中被一分為二。
不遠處傳來的璀璨的光華刺痛了孟千秋的眼,拉扯纏繞他的激流倏然散去,深不見底的河床暴露在外,他的身體也失去支撐,向下墜落。
在朦胧的視野中,似乎有一道身影飛掠而來,帶着劫後餘生的驚喜和尖銳的血氣,将他緊緊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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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送上一把小刀,小虐怡情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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