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今日不宜喝茶
今日不宜喝茶
茶樓，雅間。
周扶疏再一次坐在了崔明治的對面，但是腦袋裏卻還是昨日從周家回來的時候，顧懷珏的奇怪态度。
她于人事上實在不敏感，總要露出大多的端倪，她才能察覺的一點點的不對。
周扶疏昨天從馬車上下來許久，惦記着的還是姐姐回來這件事。
直到晚上要睡了，她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出一點不對。
在馬車上無論她如何談起周扶月，顧懷珏的态度總是回避的，嗯嗯啊啊的回應周扶疏。
實在回避不了，就抛出一兩個問題，讓她繼續講下去。
這實在不太尋常，因為顧懷珏其實周扶疏遇到的大多數世家子弟都不一樣，大多世家子弟的面貌雖然是和善的，但是骨子裏面的傲倨确實無法改變的。
但是顧懷珏，他的和善是真的，他不會因為周扶疏說了幼稚的話，做了幼稚的事瞧不起她，就算是之前因為學管家的事情，他教不會她氣成那個樣子，也從沒有拿體面話搪塞過她。
而是想盡辦法教她，不曾想過放棄。
顧懷珏就是一個事事有回應的人。
周扶疏心細也敏感，有時候雖然懵懵懂懂的，不能說明白，但是也能夠察覺出兩者之間的差距。
而且，周家其實擠不進京城頂級的交際圈。但是周扶月不一樣，她憑借着一身才氣向來受人追捧。
京城的交際圈就這麽大，兩個人真的不曾見過麽，昨日顧懷珏刻意強調第一次見面，然後就再也沒有再露面。
兩個人肯定之前有過交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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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想，顧懷珏的反應就更加奇怪了。
或許是有舊怨，也可能就是顧懷珏心中有別的事情，無暇顧及這邊。
兩種猜想在周扶疏的心中交疊，周扶疏是不願意相信周扶月和顧懷珏之間有舊怨的，畢竟周扶月實在是有一個妥帖人，顧懷珏也不是那等看不起人的。
很突兀的，周扶疏又想起了那次在昭明長公主的宴會上發生的事，究竟那次，昭明長公主叫顧宴息去，是說了些什麽呢
“你在走神”
一個聲音把周扶疏從沉思中叫醒，她看向了眼前的人，是崔明治。
崔明治今天又約她出來。
其實她有預料這一遭，姐姐回到京城來，除了姐姐的親生父母，恐怕最開心的就是這位了。
但是昨日他竟然沒出現，或者說出現在了，但是竟然沒有長期出現在周扶月的身邊。
這實在不太尋常。
這幾年發生的事情，說多不多，說少實在也不少，但是能讓崔明治有這樣表現的，只可能是他“良心發現”，覺得這兩年對待周扶疏的态度實在不足以讓他面對周扶月。
所以這次見面是周扶疏已經預料到的，崔明治肯定會在見周扶月之前先想個辦法見一見她，這件事躲無可躲。
按照崔明治對周扶月的瘋性，躲極了指不定他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呢。
只是周扶疏沒想到崔明治會這麽急，約她次日一大早就見面。
“沒有，我在等崔公子開口。”周扶疏進門之後，兩個人其實都是在相顧無言。
說不上是因為什麽，可能是時移勢遷，也可能是因為別的，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崔明治應該心情很複雜，他本就不是傳統的世家公子哥，有些事情直接寫在了臉上，就連周扶疏都能夠看的明白。4
他的神情幾番變換。
終于，他開口了。
“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你不要和你姐姐亂說。”
罕見的，這句話不像是之前他們說話時候那樣的強硬。
周扶疏甚至還從中聽到了一點懇切。
她看向面前的崔明治，可能是和周扶疏服軟這件事讓崔明治并不能适應，崔明治躲避了周扶疏的視線。
“你說什麽不能亂說。”周扶疏提問，她其實是很誠懇的提問，畢竟在她看來，崔明治的那些行為，并不是每個都很差。
她讨厭崔明治不将她看做一個人，讨厭崔明治讓她扮演姐姐。
但是心中愧疚，也願意承擔崔明治對于她的職責，畢竟姐姐确确實實是因為她，是為了她，才嫁到了山西去。
而且，很多時候崔明治能把她從周要機身邊救走，比起崔明治的指責，周要機和白氏的更讓她痛苦。
周扶疏分不清，她不知道那些是可以說的，哪些是不能和姐姐說得。
但是崔明治顯然誤會了周扶疏的意思，他以為周扶疏是在擠兌他。
惱羞成怒，從牙根裏面擠出一句， “我警告你，你最好适可而止!”
對于周扶疏來說，這頓怒火是在是來的太奇怪了， “你說什麽”
“你應該知道，扶月她，不會有比我更好的選擇了，你真的要破壞這場姻緣麽”崔明治還保留了最後一絲理智，想到今天的目的，沒有因為周扶疏的“裝傻”拍案而起，和周扶疏争吵，而是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出了這麽一句。
周扶疏一愣，然後馬上了明白了崔明治的意思。
之前在為周扶月選擇夫君的時候，崔明治便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甚至可以說，崔明治原本根本就不是周家更夠夠得上的姻親，是周扶月的才學人品吸引到了崔明治。
崔明治和周要機準備的其他女婿候選人比起來，可以說不能同日而語。
現在周扶月孀居，更是找不到比崔明治更好的夫婿了。
話雖如此，但是周扶疏還是因為崔明治這樣的态度感到不适，好像無形之中，姐姐成了一件物品，有人在為她估價，在根據她的過往經歷進行增減。
周扶疏沒有應答崔明治這句話。
今天的談話本就說不上順利，周扶疏又閉口不言，這兩年的接觸，多少也讓崔明治對周扶疏有一點解，每次她不想應承，或者不認同的時候，便是這一副死人樣子。
崔明治心中焦急，昨晚周扶月已經傳話約他見面，他今日必須将這件事解決。
“你究竟要什麽，你提個條件!”崔明治說完之後，好像是想到了什麽，馬上皺起眉毛露出一點鄙夷來， “還是你什麽不要，單單不想扶月幸福”
“扶月對你那麽好，怎麽養出你這麽一個白眼狼。”
周扶疏揉了揉額角，實在是被他的話題鬧得頭疼， “我肯定比你希望姐姐好。”
“那你就把嘴閉嚴實一些。”崔明治馬上打蛇随棍上。
周扶疏再次沉默了，她不喜歡崔明治今日說話的态度，也知道他說的不錯。
不僅是因為那些原因。
周扶疏和周扶月是有很親密的時刻的，那個時候事真正的親密無間，周扶月的天賦剛剛展現，兩姐妹的待遇還沒有那麽大的差距。
那時候周扶疏很黏姐姐，兩姐妹總是要睡在一起，那個時候周扶月和她說。
“我以後要和白大人一樣做女官，我要做這天下最大的官，以後沒有人能再看不起我們周家，也沒人能看不起女人!”
因着周扶月的關系，周扶疏雖然不是那塊讀書做官的料子，但是也大約解了一下了，現在的世道，女官政策雖然推出，但是依舊是險阻重重，女子若要參與科考，未出嫁女子要取得父兄同意，出嫁女子要取得夫家的同意。
按照周扶月的才學，她在山西兩年不會藉藉無名，只是開辦了女學，想必是夫家不同意她參加科舉。
周扶疏想到這裏，看向了崔明治。
同意家中女眷抛頭露面的家庭本就不多，崔明治算一個。
甚至他不僅是不反對，有崔家做靠山，有崔明治的支持，周扶月能在官場走的更久更遠。
這些是她嫁到顧家之後，學到的。
做女官是周扶月的魂，是支撐她的根骨，這個夢想已經為了周扶疏擱置過了一次。
周扶疏心裏清楚，如果她和周扶月說了這兩年的糾纏，周扶月一定不會再選擇崔明治了。
但是周扶疏心裏明白，崔明治是一個最好的選擇，這個選擇甚至比留在周家不再二嫁還好。
周扶疏問自己，真的忍心看到姐姐的夢想再擱置一次麽
良久，她才擠出一句， “我會好好考慮的。”
崔明治聽到這句話，提着的心終于放下了一半，他和周扶疏都清楚，話中雖然還是考慮，但是其實已經答應了八成，只是沒有把話說明白罷了。
崔明治的眉眼徹底柔和下來，他好像卸掉了一個背了兩年的包袱，周扶疏甚至看到了一點曾經的影子。
“那便無事了，走吧，人多眼雜，別再鬧出什麽事端來。”人生很少有兩次機會，現在的崔明治謹小慎微，不希望再起一點風浪。
這幅用過就丢的樣子讓周扶疏疑心自己方才是看錯了。
明明還是這麽讨人厭嘛，怎麽就看到曾經的影子了。
但是因為兩個人之間能有這麽和諧平等的氛圍實在不容易，兩個人都很理智的沒有在這個時候說話破壞。
周扶疏拿起一邊的帷帽，遮住面龐，和崔明治一前一後的走出了茶樓雅間的門。
一出門，隔着帷帽的紗，影影綽綽的，周扶疏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從不遠處的雅間走出來。
她皺了皺眉毛，微微側了一下臉看向身後也遮住了面龐的菱悅。
但是主仆二人其實都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楚，而且就算能看清，菱悅現在也不敢瞎說。
倒是身邊的崔明治，像是看到了什麽樂子似的，指着那邊的兩道身影。
顧懷珏和謝文韻。
“就算是積德，我之前的承諾依舊算數，我可以将你送到山西去，你最好早做決斷，不要等顧家先出手，我也不想以後扶月為着你的事，每日奔波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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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崔狗現在雖然很壞，但是最最最開始，他其實是想當姐姐的賢內助的(但他不會洗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