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番外，替嫁
番外，替嫁
周扶疏坐在房間的床上還是有一點不确定。
就這麽要嫁人了。
她小小的房間裏紅綢紮眼，周扶疏轉過身子躺下，臉朝着裏面，不去看那些綢緞。
她想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不去看，快點睡着了，便也過去了。
但是外面的蟬聲躁氣，暑氣也鬧人。
周扶疏還是睡不着，只能睜開眼，再去看那些鋪天蓋地的紅。
這樣喜慶的布置，只有周扶疏的房間裏面有的，別處都沒有，順着打開散熱氣的窗子看出去，周家淹沒在黑暗裏，沒有半點喜色。
畢竟她是要嫁出京去沖喜，這事實在不光彩，京中有點頭臉的人都不會去做。
山西魏家，周扶疏在小聲念叨了一下，然後又沉默了。
她記得，那個媒婆來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什麽世代簪纓，什麽詩書傳家，最後才猶猶豫豫的說了一句，就是身子文弱，然後還不忘補上一句，身子文弱好啊，身子文弱不擔心小姐嫁過去吃虧。
周扶疏那時候就在屏風後面聽着，按理說長幼有序，是該先去考慮姐姐的婚事的，但是白氏說之前姐姐落了水，身子不好，不方便過來，現在這個屏風後面就只有她一個。
其實都是借口，周扶疏心裏明白，姐姐落水到如今已經兩月有餘了，真的有心怎麽可能連到場都不行，不過是白氏沒看中這個女婿，覺得配不上她的月兒，便拉她過來填補一下，充充面子。
周扶疏和周扶月相差不過一歲，現在沒過生辰，兩個人都是十五，但是接下來的妹妹周扶嬌如今才不過十三歲，能嫁人議親的便是只有周扶疏一個了。
但是聽完之後照理還是要和周扶月交代一番的，畢竟這個媒婆是上門提周家的女兒，周扶月只是“生病”不能到場，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也要将這一番戲做全。
沒人教導周扶疏這些，周扶疏最開始不懂，但是被訓斥的多了竟然也懵懵懂懂的無師自通了一些做戲的本事，有時候憑借着本能也能做對一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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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扶月也不願意教她這些，每次她受了訓斥之後，去問姐姐做錯了什麽，周扶月總是會微笑着和她是，不用她懂這些。
後來懵懵懂懂的會了一些之後，周扶月也是用那種一半痛苦的眼神看着她。
周扶疏不懂這是為什麽，但是也知道不聰明的人最好少問，多問總是多錯的。
周扶疏進到周扶月的房間，果不其然，周扶月一絲病态也無，穿着整齊在桌前看書。
書裏都是些文绉绉的學問，周要機之前也讓她看過，但是她實在沒有天分，不像姐姐一樣過目能誦，那些書她往往要點燈苦背一晚上，才能第二天磕磕絆絆的和先生背出來。
這樣久了，再加上白氏的運作，她就不用再去上學了。
周扶月看到周扶疏露出一點笑，然後不受控制的咳了兩聲，恰好遮掩住了視線的躲閃。
她放下了書，拉着周扶疏坐下，那個時候正值盛夏，周扶月打發了房間裏的丫頭出去，又叫斐雯去拿一碗綠豆湯來給周扶疏去去暑氣。
周扶疏本來也沒有帶着菱悅來，兩個月之前，周扶月和周扶疏相處的時候就不喜歡房間中有外人伺候了，周扶疏尊重她那一點小癖好，便也很少帶着菱悅來。。
周扶疏想和周扶月說說今天聽到媒婆說的話，周扶疏剛剛開口，便被周扶月打斷， “說他做什麽，能是什麽好親事。”
周扶疏的懵懂的，她不知道姐姐沒去怎麽就知道這是一樁不好的親了， “那個媒婆說，魏家和咱們家一樣，都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雖說中間有些波折，但是現在的魏家老爺有本事，掌管一方，魏家有中興之勢。”
在周扶疏看來，自己家就守着一個爵位的空殼了，實在是比不上拿着實權的魏家。
周扶月輕輕戳了一下周扶疏的額頭， “怎麽這樣好騙，魏家當初失了爵位，便居家搬到山西，這麽多年運作下來，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咱們家怎麽比得了”
姐姐的指尖有點微涼，兼着咳嗽的小毛病都是之前落水的後遺症。周扶疏捂住額頭， “那為什麽姐姐說不是好人家”周扶疏對魏家沒什麽興趣的，只是好奇，她好奇為什麽姐姐會這麽說。
周扶月冷哼一聲， “他在山西要什麽姑娘沒有，千裏迢迢的跑到京城來，又選了咱們家這樣一個空有名聲沒有實權的，能是什麽好人家。”
周扶疏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沒有，這些事姐姐說過之後，她總是要回了房間再琢磨琢磨才能徹底想明白。
“你別想了，只當這次是過去玩了，聽了故事，聽完之後便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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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扶疏睡不着，又在床上翻了個身，仰面去看床帳子。
心裏想，當時明明說是聽個故事的，怎麽就成了呢。
魏家雖然遠在山西，但是對于周扶月來說，打聽這些也不是難事。
魏家家主膝下只有一子，便是前來提親的那一位，他自小體弱多病，不知道已經在閻王殿前走過幾遭了。
可能是魏家家主沒有子嗣緣分，家裏的莺莺燕燕一堆，但是孩子只有一個，為了不絕後，想盡辦法為這個唯一的兒子續命，這才病病歪歪的活到了現在。
也是緣分，前兩年險些丢命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老和尚，靠着老和尚給的藥又續了兩年，現在進京提親也是這個老和尚的主意。
說是要京城來的姑娘，帶着龍氣，才能為他續命。
這個姑娘不能是随随便便的，還要是真正的高門貴女，一來二去便挑上了她們家。
也不知道魏家到底是許諾了周要機什麽，周扶疏哭過鬧過不管用，周扶月也不止一次找周要機商議也不管用。
總之這樁不體面的婚事便定下了。
京城，天子腳下，這裏的官員大多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但看周家沒落到如此地位，還不肯搬出去求一個安穩發展便知道了。
所以和京城外的家族結親本來就不光彩，讓人疑心是在京中找不到親家了。
又是送女兒去沖喜，更加不光彩了。
周要機做了不光彩的內裏，又怕被別人發現，所以這樁婚事遮遮掩掩的，整個周家只在她的房間稍稍的收拾了一下。
周扶疏其實想不到這麽多，這個時候他還沒能看到周要機的本質，兒女嘛，總是敬仰父親的，她只當是爹爹不喜歡自己，又舍不得娘親的嫁妝，才這樣辦她的婚事。
她的思維還發散着想，那時候媒婆來了還說這個魏公子身體差好呢，不至于欺負了她。
這可真真是大實話，要是真過起日子來，周扶疏都怕行走的風把這位夫君吹死，他怎麽可能欺負她。
周扶疏腦袋裏構想一下了，她路過那個魏公子，然後那個魏公子就奄奄一息，她不得不抱着她的屍體痛哭，求他千萬不要死的樣子。
覺得實在是滑稽，不由得笑出聲，笑完之後還是茫然。
她實在想不到短短兩個月，會發生這麽多事，會直接将她的世界換個新天地。
周扶疏想着想着，房門吱呀一聲，一個人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扶疏。”
周扶疏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看着披着黑色鬥篷的周扶月，疑心是自己看錯了，便拉着周扶月的手，觸手還是那位微微涼的觸感，她才意識到這不是幻覺“姐姐，你不是病了麽怎麽過來了”
周扶月為了她這樁婚事和周要機争辯未果之後，便引動了之前落水留下的身子虧空，燒的連人都不認得了，之後也是一直在床上修養，周扶疏去見過幾次，都是面色慘白的樣子，看起來像是生了經年的大病一般。
周扶月怕自己的病氣過給了別人，後來便不許探望了。
周扶疏便是為了不傷了姐姐的身體，這才咬牙答應了。
但是周扶疏看着現在的周扶月，臉色紅潤，哪裏還有半點病色。
她眼中神色驚疑不定，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
周扶月卻是利索的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風， “扶疏，我入夜前來沒人發覺，你披上這件披風到我的屋子裏面去，躺在床上，誰也不要理會，知道麽”
周扶疏拿着黑色的披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周扶月嘴上還在交代， “我不會讓你嫁給那個病秧子的，你聽我的。”
“我稱病已久，明兒你出嫁，想必也不回家驚擾我，你在我房間中至少能躲到傍晚，運氣好些能躲兩天。”
“魏家家娶妻為了沖喜，恐生變故，爹爹嫁女不光彩也怕別人發現，這轎子出了京城只會走的飛快，再加上有心躲藏，那時候爹爹就算發現了，有心追也無力。”
周扶疏大約明白周扶月的意思了，但是她走了，總要有人去填補這個新娘子的缺口，她有些擔心的拉住周扶月的， “那姐姐你呢”
周扶月好像是明白了周扶疏的擔憂， “想什麽呢我找了個身量容貌和你都十分相似的女子，她願意代替你嫁到山西去。我一會借着你院中的大桃花樹爬出去，躲兩天，省的被人發現了端倪。”
然後還不忘安撫周扶疏一句， “別擔心，我找了崔公子在外接應，她會安頓好我的。”
之後周扶月又說了一些旁的設計，周扶疏聽周扶月安排的這樣詳盡心裏也放下了心。
帶着兜帽走向了周扶月的小院子，院中的下人應該都被支走了，她按照周扶月的吩咐，誰也不搭理，只是撂下床帳睡覺。
為了防止提前被發現，她甚至不敢出去吃飯，餓的受不了，便睡過去。
因為周扶月重病，她房間裏的丫鬟都是輕手輕腳的不敢打擾她休息，有一兩個來勸她吃飯的，她不說話，那些人也不敢再多說，再加上她的運氣不錯，竟然就真的熬了兩天。
她是被周要機叫起來的，周要機憤怒的撩開床帳子，結束了這場鬧劇。
然後告訴了她一個消息，
周扶月代她出嫁了，那個時候她還心存僥幸，說不是姐姐，姐姐在外躲藏。
知道崔明治被請進府中親自否定了這個說法。
周扶月的預料半分也不錯，魏家恐生變故，出了京城之後不僅挑小路前行，還東躲西藏，生怕被周家人找到。
周要機派了幾波人出去找，都是無功而返。
周扶月，就這麽稀裏糊塗的代替周扶疏嫁到了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