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醬香餅
第15章 醬香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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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令傾并未直接回長春宮,而是先去了未央宮。
“阿烺呢?”她問掌燈宮女。
“六殿下還在書房習字。”宮女低頭答道。
池令傾擡腳一走入書房,便看見了書桌後小小的影子,他兩只腳挨不着地,不時還在半空晃兩下。
“這個點了怎麽還在書房?”她走到桌案旁,彎下身詢問。
池奕烺擡起圓圓的腦袋,嗓音稚嫩:“皇姐——”
池令傾心裏一軟,臉上浮現少有的溫和笑意,“你還沒回我話兒呢,方才我看嬷嬷提早帶你離席了還當有什麽事,敢情這大過節的你是回來習書了。”
“母後說我今日的課業還未做完,叫我早些回宮,等她回來還要查驗。”池奕烺有些委屈,小手仍握着狼毫,打了個哈欠,“皇姐,為什麽大皇兄二皇兄他們就不用回去看書啊?”
“可憐阿烺,母後未免也太嚴了些,這每日都學就是歇上一日又能如何?困了就讓嬷嬷帶你去睡吧,母後這邊我跟她說。”池令傾心疼道,抽出了池奕烺手中毛筆,倒着扔在筆筒中。侍從随即上前收拾。
“真的嗎?”池奕烺眼睛一亮,充滿期待。
池令傾更心疼了,拍拍他肩膀,“去吧,我在這兒等母後回來就成。”
“皇姐真好!”池奕烺跳下椅子,捏了捏池令傾的手。随後跟着嬷嬷回寝殿去了。
池令傾并未想到母後會因此訓斥她。
“阿烺才六歲,連入弘文館的年紀都還不到,母後對他也太苛刻了。”池令傾埋怨道。
皇後換下了厚重的鳳冠禮服,一手撐在案幾揉着太陽穴,倦容乍現,“你說的輕巧,他不用功些,你父皇又怎會看重他?”
“阿烺聰慧懂事又是嫡出,怎麽會不得父皇重視?”池令傾覺得母後思慮過頭了。
“你以為不會麽?本宮今日只是跟你父皇提了句帶着阿烺一同登南熏門,就被他一口回絕了。慶陽,阿烺不懂事,但你已經不小了。凡事別再由着你那幅性子,多為以後打算打算,明白嗎?”皇後面色冷了下來,不輕不重道。
“母後說我做什麽?大不了日後我不再插手阿烺的學業便是。再說了,父皇雖然這回沒答應帶阿烺登城門,可父皇之前不也沒有帶其他皇子上去過,您又有何擔心的?”池令傾依然是不解,環顧宮中,大皇子有勇無謀,二皇子母家雖高卻天性懦弱不愛争搶,四皇子不良于行。老實說這太子之位就是早晚的事,除了阿烺還有誰能奪走不成?
“你錯了,幾年前陛下的确帶過一人去南熏門。”皇後淡淡道。
池令傾一愣,細細回想起來,“母後是說……池弋珂?可他都已經摔斷了腿,如何能與阿烺相比?”
“慶陽,本宮之前是怎麽教你的?莫說是有再大把握,就算是你父皇親口應允了此事都不可掉以輕心。塵埃落定前,能發生的事太多了……”
翌日,小雨。
天氣陰沉,聞昭穗賴了會兒床,起來後已沒時間坐着慢慢吃早膳,只得先帶着了。
到了弘文館,離講學還有将近兩刻鐘。用來吃餅,足矣。聞昭穗站在外面滴着水珠的屋檐下,拆開了醬香餅的油紙包。
香噴噴,熱騰騰,脆乎乎。
金黃焦酥的餅皮上刷滿秘制醬料,又撒上了一層蔥花與白芝麻,香的勾人。
小雨滴滴答答下個不停,天空一片灰蒙蒙。其實聞昭穗一向不喜陰天,可此時當外焦裏嫩的千層醬香餅入口,豆瓣的鹹鮮與蔥香交織,芝麻的油香滲入飽滿酥皮,聞昭穗覺得天氣什麽的都無所謂了。
醬料配方是她提前寫好,由小廚房的人一大早現熬的。豆瓣醬、五香粉、蚝油、砂糖、芝麻、蒜泥……這就算是沾窩窩頭也好吃的緊吧?
“我說長寧郡主,你這烙餅實在香的過分。在下私以為來不及用早膳已經夠慘了,誰想到了學宮還要受這種折磨。”池宥還未踏入弘文館就再次被香味引了過來,抱臂調侃道。
“的确是我不好,我這就站遠些,定不叫世子再受折磨。”聞昭穗順着他的話接下去,作勢要往回廊深處走。
“诶——你先等等。”池宥見勢頭不對,連忙出聲攔下聞昭穗。
“世子還有何事?”聞昭穗笑道,偏要等他自己說出口。
“也沒什麽,就是……郡主上回做的糯米蛋很好吃,還未向你當面道謝。”池宥目光不動聲色滑過聞昭穗手裏的醬香餅。
她應該還有吧?
“無妨,世子客氣了。”聞昭穗似是沒有察覺,轉頭對素馨道:“剩下的我也吃不完了,你一會兒就送回去吧。”
“是。”素馨将食盒蓋嚴,香味登時少了一半。
池宥:!
“這餅子一來一回估計都該冷透了,端的浪費。剛好我也還未用早膳,郡主不若給我,也是兩全其美了。”池宥分析得有理有據。
“給,趁熱吃吧。”聞昭穗笑得有些狡黠,爽快答應,從食盒裏又拿出了個油紙包遞給池宥。
她就說嘛,沒有人能拒絕一份剛出爐的醬香餅。
二人趕在夫子到來的前一刻順利溜進殿內,池宥回位前還給聞昭穗豎了個大拇指。
歐陽先生的課有些冗長難懂,聞昭穗索性直接不聽了,在宣紙上跟自己下着五子棋。
可能因為雨天路上濕滑,池弋珂今日還是沒有來。
聞昭穗可以獨占一整張大書案。
上午雨勢尚小,晌午後卻成了瓢潑之态,雨線密密麻麻似簾幕子一般。下午安排的本是禦藝課,看着應該也上不成了。
學宮管事傳夫子的話過來,下午的禦藝不上了,衆人今日可以提前回府。
“這雨真大。”池宥從窗戶邊回來,無聊地坐在位子上,見二皇子還在看書不由脫口:“奕白兄可真用功,放着這麽好的閑暇不要,還能看的進去書。”
“世子說笑了。是我愚笨未能聽懂先生今日所講,只得多花些時候再看一遍了。”池奕白笑着翻了頁書。
今日的課池宥連聽都沒聽,故而不在意道:“對了,歐陽先生今日布置的課業是什麽?”
“關于儒道之争的策論。”池奕白回道。
“罷了,等我回府再想。”池宥有些頭疼,起身朝後走去,雨再大他也不想在學宮多待。在路過聞昭穗時頓了下腳步,認真道:“郡主能否方便将那餅子的做法寫下來?我回去就讓府裏廚娘學着做。”
他也想知道,一張簡簡單單的烙餅如何能做的那樣好吃?莫非加了什麽香料?
“不麻煩,世子稍等。”聞昭穗正想提筆寫,突然想到自己的字跡……如果池宥拿回王府她不就丢大人了?
“我寫字慢,讓盼兒姐幫我寫吧。”邊說邊去将周盼拽了過來,用手擋着耳語道:“世子現在讓我給他寫菜譜,你也曉得我那字實在拿不出手,幫我個忙,寫幾個字就成。”
周盼坐在聞昭穗旁,根據她的敘述用娟秀小楷記下一種種用料與火候時辰,字不多,統共也就半刻鐘的事。
李芷柔聽到那邊動靜也朝崔修遠轉過身,露出側顏娴靜,“今日的授業我也一知半解,公子可有空指點一二?”
崔修遠喜歡的應是她這樣精通琴棋書畫的姑娘,而不是……
“哪裏不明白?”崔修遠放下手中兔毫。李芷柔平日裏偶爾也能與他探讨幾句詩文,所以若是詢問學業上的東西他一般不會拒絕。
“這裏。”李芷柔噙着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托着自己的書本求教。
她似是無意往後瞟了一眼,聞昭穗和周盼不知在埋頭做什麽。
“真有趣,我還從未見過這樣下棋的。”周盼的手猶豫在畫滿橫豎線條的宣紙上方,一滴墨順着筆尖落下。
“那是,若是在鄉野之地,圍棋這樣的東西當然無人會下了,可不就得找些別的法子解悶嗎?”池令妍面帶嘲意,晃悠到聞昭穗身前。
學宮白日裏點燈不多,此時外面的天兒又十分陰沉,池令妍的影子落在了聞昭穗桌案。
聞昭穗:“……你把光都擋住了。”
“什麽?聞昭穗你瞪大眼睛好好看看,這麽大個地方,我怎麽可能擋到所有光?”池令妍低頭看了一眼,感到難以置信,聞昭穗是在說自己胖?
雖然影子是會走形,可她近來确實能感覺到自己漲了幾兩肉,但是……也不至于如此誇張吧?
“看不見,說了光線都被你擋完了。”聞昭穗睜着眼說瞎話。池令妍這人果然一閑下來就要找事。
“哼,一派胡言。”池令妍嘴上是這麽說的,身子還是小步往後挪了挪,看着影子又細了些心中總算滿意了,繼續說道:
“周姑娘想與她下圍棋的确不太可能了,那樣繁複的規矩,也不是随便誰都能記住的。”
“五殿下,話也不能這樣說吧。”周盼皺眉。
聞昭穗:“你說的沒錯,我也只能玩些淺顯易懂的了,同色連成五子便是贏家。都怪我還賭上了最後一塊玉佩,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殿下估計一上手就能把我殺的片甲不留,還好五子棋簡單,想來也入不了殿下的眼,盼兒姐也莫要再想着找人替你了。”
周盼一頭霧水,弄不懂聞昭穗究竟在說什麽,自己确實一直在輸但是她何時說過要找人替自己下了?
還有,聞昭穗剛才一直也沒提到她的玉佩賭注啊。
“慢着,我與你下。”聞昭穗不說還好,一這樣說池令妍更不會走了,說罷就盯着周盼示意她讓位。
她将一只玉镯取下,擱在聞昭穗拿出的玉佩旁,“本公主不占你便宜,開始吧。”
聞昭穗連圍棋都不會,就算換個玩法又能有什麽花樣?看她剛剛那個心疼樣子,等自己贏了她的玉佩後……那張臉一定更精彩。
許是聞昭穗裝的太像,抑或池令妍太過信任之前那個聞昭穗的直來直往,總之她不知哪兒來的自信,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一刻鐘後,聞昭穗成功為自己的小金庫添置了一只成色極好的玉镯子。
“五公主,下回我們還一起玩兒吧。”聞昭穗頗為真誠地眨眨眼。
“你、你這個騙子!”池令妍氣不打一處來。
“願賭服輸啦五殿下,镯子再買就是,別傷了咱們之間的和氣。”聞昭穗莞爾,伸了個懶腰朝窗戶外看去。
和氣?池令妍翻了個白眼。當初教導禮儀的姑姑三令五申不能這樣露出眼白,會顯得十分無禮,可她現在已經不在乎了。
雨停了。
夏日的雨果然來得猛烈去得迅速。
慶陽早已乘着步攆回宮了。
“時辰尚早,擇日不如撞日,去我殿裏吃一頓?”聞昭穗對周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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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學校附近的醬香餅,我到現在還無比懷念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