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汽車重新發動, 繼續向前行駛,饅頭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駕駛員操控着汽車的那一雙手上,壓根沒留意後排的動靜。
絕兒也是頭一回坐這麽高級的汽車, 心裏有些緊張,兩只腿緊緊并攏在一起,兩只手也有些無處安放,規規矩矩的被她搭在大腿上,就像陳列在飾品櫃上的布偶娃娃。
車裏好一陣都沒人說話, 氣氛一度十分尴尬,直到沈衛勳終于按奈不住。
“說起來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他盯着絕兒, 晨曦透過車窗打在他的身上, 半邊臉烙着明媚,另外半張藏在陰影裏, 叫人看不出情緒。
絕兒有些晃神,直到霜霜提醒才開口回答:“唔,趙絕兒。”
沈衛勳一邊在口中默念着他的名字, 一邊将手指搭在車窗框上像彈琴那樣輕輕的敲打着, 似是在回味着。
絕兒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只見他忽然坐起了身, 微微将身子向前傾着, 繞過霜霜對她說:
“車應該還要開一會兒,反正我們幹坐着也無聊, 不如我給你看看手相吧。最近剛結識了一個風水先生, 學了些皮毛, 正好可以學以致用。”
不等絕兒回應,他已經先胳膊伸到了她面前。
霜霜皺着眉橫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遞到了他面前,拆起了他的臺:
“那你先給我看看。”
沈衛勳沖她撇了撇嘴,一揮手:“咱倆知根知底的,有什麽好看的,去去去,別瞎湊熱鬧。”
“你!”霜霜氣得咬了咬嘴唇,忙轉過身,給絕兒又是使眼色又是搖頭,讓她千萬別上他哥的“賊船”。
絕兒看着她抿嘴笑了笑,大方的将自己的手掌遞到了沈少勳手裏,“那就給你看看吧。”
若要是別的什麽事,絕兒倒會有些舉棋不定,可若論起看手相,那可是她的看家本領。既然沈衛勳的“盛情難卻”,那她就幹脆就來個“順水推舟”,倒要看看這位軍爺能耍些什麽花槍來。
沈衛勳得意的瞥了霜霜一眼,有模有樣的擺出架子,眯縫起了眼睛,一手托着絕兒的手背,一手沿着她手心的紋路游走,弄得絕兒的手心直發癢,本能的縮了縮手。
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問:“癢麽?”
“你這樣蹭着絕兒的手心,她能不癢麽!”霜霜給沈衛勳留了些面子,沒直接說他是在占絕兒的便宜。
她太了解自己的這個親哥哥了,本就有副好皮囊,又仗着自己的好家世,哄女人的套路數不勝數,總能變着法想新花樣,可偏偏他只愛沾花惹草逢場作戲,卻從來不走心。那些她不認識的女人自然是管不上,可絕兒她就得留個心眼護着一些。
“沒事。”絕兒莞爾一笑,對沈衛勳說:“軍爺,你幫我好好瞧瞧,看看我這輩子能不能發大財。”
“行,那讓我好好瞧瞧。”沈衛勳點了點頭,剛低頭看了一眼,忽又想起什麽,笑着說:“你就別一口一個軍爺的叫啦,多見外,看樣子你應該跟霜霜一般大,如果不介意,就叫我衛勳哥吧。”
“衛勳哥……”絕兒覺得這個稱呼好膩歪,還要當着霜霜的面,着實讓人叫不出口,便不好意思的說:“我看叫沈大哥比較好。”
“也行。”沈衛勳連頭都沒擡,看起來對看手相這件事還真有了幾分投入,只見他歪了歪頭,嘴裏“嘶”了一聲,“怪了,你這手相上怎麽連一個十字紋都找不到。”
絕兒一聽他口中的“十字紋”二字,心裏便有了底,看來沈衛勳倒不是她想象中的登徒浪子,還真懂些門道。
“十字紋是什麽呀?”不過她還是想裝傻逗逗他。
“你看,就是指根下面那四個小肉團附近交叉的細小紋路。”沈衛勳煞有介事的往絕兒的手心上,十字紋本該在的位置輕輕劃了兩下,然後又攤開自己的手,“你看我就有許多小十字紋。”
說着他對霜霜揚了揚下巴,“你看看你的是不是也有。”
霜霜半信半疑的打開自己的手掌一看,還真像沈衛勳說的那樣。
“風水先生說十字紋是主兇吉的,你怎麽會一個都沒有。”
“大概是意味着我命途多變數吧。”絕兒的神色稍稍一沉,很快便轉移了話題,“找不到十字紋你看看別的,你看我的星紋和島紋都清晰着呢,八大丘也可以看看。”
她不經意的話剛一脫口,擡眼就看到沈衛勳正一臉吃驚的盯着她,當下便意識到糟了,看來是露陷了。
沈衛勳好像有些明白了,也沒多問,頓時就失去了興致。回到座位上将兩只胳膊往腦後一疊,将腦袋一枕,然後眯起兩只眼睛,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絕兒一眼,唉聲嘆氣地說:
“哎,被內行擺了一道,不看了,沒勁。”
霜霜一愣,恍然想起絕兒本就是個神婆,該是懂看手相。
她咯咯笑了幾聲,側過身彈了彈沈衛勳的耳垂,幸災樂禍的說:“你也有今天啊。”
末了,絕兒也跟着笑了,車內的氛圍因此變得融洽多了。
饅頭半天都沒個動靜,不太像他的作風,絕兒好奇的夠着腦袋往他的座位上看了一眼,見他兩手也沒閑着,正學着司機操縱方向盤的模樣,在空氣裏一會兒往左打圈,一會兒往右打。
她悄悄趴到饅頭腦袋後的靠背上,小聲的問:“學會了麽?”
饅頭回頭瞥了他一眼,一臉正經的點了點頭,“嘿嘿”笑了一聲:“恩,就差輛車了。”
“德行。”絕兒微微一笑,看了看車外,四個輪子的就是快,這才多大一會兒工夫,他們就開到鎮外了。
鎮外的道路沒有鎮裏那麽平坦寬敞,一車人本來還想小憩一會兒,誰知在半道上就被颠醒了。
絕兒似乎有些暈車,臉色發白,兩手緊緊的扶着車門,感覺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翻湧,一陣陣的惡心,可此時此地,她也只能強忍着。
沈衛勳看着車外凹凸不平的泥路,蹙眉的揉了揉太陽穴,問司機:“還要開多久?”
司機匆匆往後視鏡裏瞥了一眼,連忙提起上半身看了看放在方向盤上面的地圖,過了半天才回:“大概還有半個鐘頭就能到了。”
“半個鐘頭……”絕兒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麽難熬過,身上的不适感越來越強烈,讓她恨不得立刻就從車裏跳下去。
饅頭看了一路,新鮮勁總算是過了,定定心,便惦記起了絕兒。
他回頭看了看後座,從他的視角看過去,正好能看到絕兒的整張臉,煞白煞白的,就連嘴唇也失了顏色,她的一只手還在胸口捂着。
“絕兒,你怎麽了?”
經他一提,霜霜和沈衛勳才注意到絕兒的不對勁。
沈衛勳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是暈車了,他記得這回出門是備了些藥物的,可惜放在後面那輛車裏了,而且不知道裏面有沒有暈車藥。
“停車。”沈衛勳對司機說,“你去後面那輛車裏找找,看看有沒有暈車藥。”
“暈車藥?”絕兒沒聽過這種藥,她知道自己只是颠得難受,根本用不着吃藥,再說是藥三分毒,能不吃便不吃,師父從小就是這樣教她的。
她見車既然停了,便連忙推開車門跑到了路邊,饅頭見狀也趕緊跟着她下了車。
“司機大哥,不用麻煩了,我下車就好了。”她攔下了正準備去後車找藥的司機,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之後身子跟着舒服多了,想來自己也是沒那個福氣坐這麽好的車了,便站在門外不好意思的對霜霜和沈衛勳說:
“我的家就快到了,你們捎我到這裏就行,剩下的路我和饅頭自己走回去,也沒有多遠,省得耽誤你們的時間。”
“那怎麽行呀!都送到這裏了,你們趕緊上車!”霜霜有些依依不舍,不料身旁的沈衛勳卻在私底下拉了拉她的手。
“那好吧,其實這裏的路你們兩條腿走,比坐我們這輛車要舒服。”沈衛勳遞給了霜霜一個眼色,又看了看手上的西洋腕表,似乎有什麽急事在等着他做。
“恩。”絕兒勉強的笑了笑。
“那……那我們走了。”霜霜失落的噘着嘴,趴在車窗上給絕兒揮了揮手,“一定要記得來建京找我玩!”
“恩,一定。”絕兒本來還十分淡然,看着霜霜的樣子,心裏頭也有些舍不得了。
她沖霜霜按了按自己的口袋,想讓她安心:“你的地址我會好好留着的,有機會了一定去找你!”
司機回到車裏,不太确定的問沈衛勳:“處長,我們是調頭回去還是……”
沈衛勳回頭看了看車後,程風見絕兒他們下車了,便又夾着公文包走了回來。
“等程風上車再說,先調頭。”沈衛勳對司機說。
“不送他們了?”程風回到副駕駛,拿出灰色與深藍相見的格紋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往絕兒他們的位置看了一眼。
沈衛勳沒回答他,心裏想着別的事:“你确定局長給我們的位置沒弄錯?”
程風一愣,趕緊打開公文包,從裏面抽出了一封印着紅色加密印章的信封,取出裏面的信件确認了一遍。
“沒錯,就是劉家村。”
沈衛勳抓了抓眉頭,琢磨道:“那玩意怎麽會在這麽偏僻的地方。”
他和程風的對話像是在猜啞謎,霜霜完全聽不明白,便好奇的問:“哥,咱們不是回家嗎?”
“你還真以為我帶這麽多人出來只為了找你啊?”沈衛勳神秘的笑了笑,對司機說:“先在路邊停一會,等那一對走遠了,我們再去劉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