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絕兒緊張的咽起了口水, 連眼珠子都不敢轉一下,生怕自己一動,海棠就撲了過來。
海棠是只母狐, 目光雖然跟其他公狐一般淩厲,可眉眼之間卻沒有公狐那般的兇狠。
絕兒未有輕舉妄動,它也只是在月兒旁端坐着看着她。
絕兒看着躺在地上的月兒一眼,小心翼翼的喊起了他的名字。
月兒沒有反應,反倒是引起了海棠的警惕。
它擡起軀體, 尾巴水平的勾在身後,從地上站了起來。
絕兒連忙慌張的揮了揮手, 也沒顧得上海棠聽不聽得懂人話, 只是覺得這個時候必須得說些什麽來分散自己和它的注意力, “小美人……咱們有事好商量, 我不會拿你的主人怎麽樣的,只是想跟他聊聊天……”
她忐忑的等待着海棠的回應,只見它低頭看了月兒一眼, 然後将自己的身體靠了過去, 依偎在月兒的身側往他的臉頰上舔舐了兩下。
絕兒一看,心裏忽然亮堂了起來, 心想, 難道這個狐貍真這麽好說話?
她趁機往前挪了一步,海棠仍在深情的注視着月兒。
當絕兒跟它只差一步之遙的時候, 海棠忽然一扭頭, 沖她龇了龇牙, 口中發出了低沉的嗷嗷聲,兩只前腿也向下曲了起來。
絕兒直呼糟了,她剛才真是太過樂觀。看起來海棠根本就沒将她的話給聽進去,眼下正準備朝她撲過去。
千鈞一發之際,她連忙掏出身上所剩不多的黃符和火柴,将黃符一把點燃。
海棠看到她手裏的火光,本能的将身子一壓,後腳掌幾乎已經離地。
絕兒瞥了昏迷不醒的月兒一眼,咬咬牙将心一橫,在覺得海棠即将飛身撲過來的時候,先一步将燒着的黃符朝它的正面扔了出去。
海棠本能的往側邊一躲,絕兒便立刻大步跨到月兒身邊,抓起他的肩膀,使出全身力氣,一個勁的将他往一旁拖。
正好距離她不遠的就放着一張半人高的方桌,她一手拉着月兒,一手将方桌放倒在地拖至到牆角裏,然後鑽到了桌子四腿之間,以桌面正對着海棠奔來的方向,讓自己和月兒卡在牆角裏作掩護。
她整個人蜷成一團,縮在牆角與桌底的空隙裏,不斷擡手掐着月兒的人中,急得滿頭大汗,“醒醒啊月兒,等着你救命吶!”
月兒中的是秦筱的魅術,如果是往常,沒有幾個鐘頭,中術的人肯定醒不過來,可這次不一樣,秦筱是在中了毒的情況下施展的魅術,效果遠不如平常。
絕兒發現他的眼皮似乎微微的眨動着,便連忙加大了掐着人中的力度,可就在這個時候,海棠在三番兩次無法從正面突入的情況下,靈機一動調轉了方向,悄悄的繞到了絕兒的側面。
木桌側面的桌腿之間只有兩根交叉固定用的竹片,竹片之間全是空隙,海棠的身形本就不大,鑽進去是遲早的事。
絕兒驚恐的看着海棠對她露出的鋒利獠牙,與其等着它鑽進來讓自己無路可退,還不如現在就掀了桌子,逃一步算一步。
海棠沒有給她猶豫的時間,看準時機就從飛撲進了竹片之間的空隙中。絕兒都沒來得及掀開桌子逃出去,就看到它那挂着唾液的獠牙和擡起的利爪已經近在眼前。
她下意識的将身子往後一縮,恐懼的将雙手抱起腦袋,同時閉上了眼睛。可預期中的疼痛久未襲來,反倒是聽到了一陣陣嗚咽聲。
她惶恐不安的将眼睛打開一條縫,驚訝的發現一個身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月兒!你醒了!?”
絕兒看到月兒正捂着他的胳膊,一汩汩鮮血正不斷的從他的指縫之間流出來,而站在他面前的海棠的嘴角邊也挂着血,喉中不斷的發出着嗚嗚的聲音,兩只耳朵和眼睛失落的向下折着,看起來十分的難過和自責。
方才,海棠本想咬向絕兒,卻沒料到月兒突然醒了過來,擋在了絕兒面前。它一個始料不及沒收住口,就錯口咬傷了月兒的胳膊。
“你的傷口沒事吧?”絕兒匆匆瞥了一眼月兒胳膊上的傷口,見海棠安靜了下來,這才松了口氣,可眼下沒有足夠的時間讓她對月兒“噓寒問暖”,只能盡量長話短說,“月兒,我需要你的幫忙。”
“幫什麽忙?”月兒剛剛醒過來,腦子裏還有些斷片,也不知道他暈過去之後這裏所發生的事,只能一臉茫然的看着絕兒。
就在這個時候,竹屋後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絕兒只是乍一聽,便倏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直直的盯着屋後幽暗詭秘的夜幕,心神不寧的呢喃道:“饅頭……”
月兒聽到饅頭的慘叫也是心頭一驚。
自從他記事起便幽居在這個竹屋裏,從來沒有像今夜這樣,遇到這麽多的陌生人,即使他偶爾會聽到陷進泗泥澡澤裏的人喊叫的“救命”,可也沒有哪回深夜裏能聽到饅頭那般的慘叫。
“剛才在叫的人是饅頭?”月兒問道。
絕兒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從竹屋正門外傳來了更加震撼劇烈的聲響,像是什麽東西在拍打着大地,就連竹屋的地板都在那一瞬間跟着震動了起來。
“外面到底發生為了什麽事?”月兒站起身,看着屋外直覺不對勁,他一想起剛回竹屋時秦筱那難看的臉色,便毫不猶豫的撇下絕兒,沖到了外面。
海棠因為無法原諒自己咬傷了飼主,月兒才剛離開,它便狠決的一頭往牆上撞了過去。
絕兒正欲追着月兒出去,冷不丁聽到一聲悶響,再回頭,就看見海棠癱在了地上,腦袋下面淌着一灘鮮紅駭人的血。
一邊是同類生死攸關的惡戰,一邊是因為自己的錯誤凜然赴死的忠禽,絕兒本應拿捏得到輕重,分的清先後的,可海棠的舉動實在震撼,如果她狠心的拂袖而去,它肯定會失血過多而亡。
絕兒最後還是沒繞過心裏慈悲的那道坎,迅速掏出随身攜帶的金創藥,麻利的塗在了海棠被撞開的額頭處。
月兒匆忙的趕到屋外,看到悉心栽種了這麽多年的竹樹一棵棵應聲而倒,屋前的空地上鋪天蓋地,滿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竹葉,而背對着他的,一個那麽熟悉的身影上,竟還長着九只讓人瞠目結舌的巨大狐尾。
“秦筱……”
月兒戰栗地喚着這個對他而言,曾經象征着美好的名字。可只是他看到的那九只可怕的狐尾,就已經讓這個名字在口中沉重的發不出音來。
他惶惑着,恐懼着,不願相信這個可怕的怪物就是住在他心尖上的人。
他的雙肩因恐懼而顫抖了起來,可他的內心不願意去回避,而是努力的攥起了拳頭。那份指力,恨不得讓手指都嵌進掌中的皮肉裏。
直到秦筱身後的狐尾再次朝着張先生和萌宗擡起,她的名字終于從月兒的喉中響亮的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