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絕兒将身側竹樹上的的樹枝拉到自己面前, 以其做掩護從原地站了起來,然後往外探着上半身,悄悄觀察起了竹屋附近的環境。
竹屋的前面就是泗泥澡澤, 除了屋前張先生他們打鬥的空地,兩邊種的都是竹樹,而不管張先生他們怎麽攻擊秦筱,她始終都沒有離開過竹屋的正門附近,給人的感覺仿佛就是竹屋是她的禁地。
所以如果絕兒想進到竹屋裏, 越過激烈的戰場和秦筱的看守,從正門絕對不可能。
她絞盡腦汁想了想, 忽然記起秦筱所召喚出來的狐群, 似乎是從竹屋後走出來的。如果是這樣,她或許可以另尋入口。
細觀這片竹林, 在黑夜裏幾乎看不到邊緣,就像兩只手掌一樣将竹屋圍抱着,會不會經過竹林深處, 能夠繞道到竹屋的後面, 從而找到進入竹屋的其他入口?
絕兒覺得這個方法可以一試,不過想着屋子裏看守着月兒的狼群, 她不太敢一個人去闖。
再看看圍在自己身邊的這幾個人, 霜霜、徐恩予、受了傷的金銀二吉,似乎只有饅頭是最佳的幫手人選。
徐恩予或許比饅頭更合适, 畢竟他是個大夫, 可他是張先生的人, 萬一絕兒的計劃成功了,豈不是又讓他占了功勞。
正當她猶疑不決的時候,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從竹屋前的空地傳了過來。
絕兒飛快的循着聲音擡頭一看,驚訝的發現萌宗正捂着胸口,仰躺在地上,手裏的禪杖也已經脫了手,靜靜的躺在離他一臂遠的地方。
“和尚!你沒事吧?”張先生迅速撿起萌宗的禪杖,飛身躍到他的身旁将他扶起,同時如将自己的符箓同幾張黃符一并朝着秦筱的位置投了出去。
萌宗擡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蒼白的笑道:“沒事,不用擔心我。”
張先生輕輕嘆了口氣,他一看萌宗的氣色就知道他是在硬抗。
方才萌宗沒躲過狐尾的攻擊,沖着他迎面而來的那一記狐尾分毫不差的全拍在了他的胸口。
要換作個普通人,五髒六腑都能給拍得盡碎。
萌宗現在雖然還能坐起來,可他剛才吐了口血,只怕胸骨肯定是已經斷了幾根了,至于有沒有內傷,張先生也不好判斷。
他剛才施法投向秦筱的符箓和符紙已經是最後能禁锢她的手段了,不過比不上兩儀八卦陣,頂不了多久,只能争取點時間讓他跟萌宗說這麽幾句話。
萌宗按着胸口試着提了口氣,他才剛用力,就感到一陣劇痛從胸口襲來,就像有什麽鋒利的東西插在了他的身體裏。
他本不該這麽不堪一擊的,都是因為縮地術所消耗的內力還沒有恢複過來。
萌宗忐忑的瞥了暫時被定住的秦筱一眼,方才他與張先生聯手都不過是跟她打得不分上下,如果此時張先生少了他,肯定不是秦筱的對手。更何況張先生并不年輕,連番打鬥下來也耗損了不少體力,身上早已冷汗涔涔,只不過是衣服遮掩得好。
“他娘的,這個狐妖的毒怎麽還不發作!”張先生忍不住罵了一句,他煞費苦心地跟秦筱纏鬥這麽久,抱着的不是戰勝她的念頭,而只是想耗得她毒發,哪裏想得到她這麽能抗。
“張先生,麻煩你點下我的太沖穴。”萌宗知道不能繼續躺在這裏了。
“太沖!?”張先生心裏咯噔一沉,太沖是止疼的,若不是萌宗身上劇痛斷不會出此下策來麻痹自己的痛感,而且他竟連為自己點穴的指力都沒有了,只怕……
“沒事,你放心點穴便是,我還能再戰幾個回合。”萌宗忽然神秘的笑了笑,回頭看了看徐恩予他們的位置,“我想絕兒應該想出什麽辦法來了,只要我們能再堅持一會兒。”
張先生奇怪的看了萌宗一眼,順着他的視線一看,發現徐恩予那邊已不見絕兒和饅頭的身影。
“絕兒,你慢點走……”
漆黑的竹林裏,饅頭只能看到隐約看到絕兒的輪廓。方才她一見萌宗受傷倒地,形勢急轉直下,便毫不猶豫的拉上饅頭鑽進了竹林裏。
“再慢吞吞的就來不及了!”絕兒緊張的回頭看了饅頭一眼,他那麽大的個頭,怎麽膽子這麽小。
她無奈,只得停在原地,輕輕嘆了口氣,擡起一只胳膊,沖他拉了拉手:“來,等你。”
饅頭忙上前,勾起絕兒的一根小指頭,輕輕地問她:“這竹林會不會也有狐貍?”
“不會的,它們應該都在守着竹屋裏的月兒。”
絕兒用餘光瞥了瞥自己的手,饅頭的指頭勾得她好緊,可她不嫌棄。本應是這樣的,饅頭就該由她來護着,她想護着。如果他突然變得強大可靠,反而讓她覺得陌生害怕。罷了,這男人,膽小就膽小吧。
竹林并沒有絕兒想象中的那麽幽深,兩人只是在黑暗中捕捉着竹屋方向的光亮,小跑了約莫半柱香的工夫,就穿出了竹林,繞到了竹屋的側邊。
原來竹屋背後紮着一圈一人高的籬笆,籬笆裏蓋着好幾幢高低錯落的木架,半邊露在籬笆外。
木架每一層上都搭蓋着長寬不過半丈的小木屋,木屋頂上還蓋着好幾層厚實的竹葉,看起來不失溫馨。只是絕兒和饅頭都還未靠近籬笆,就聞到了一股又濃又嗆鼻的狐騷味。
絕兒心想,這大概就是月兒用來圈養狐貍的狐舍,好在狐舍跟竹屋中間圈着一塊地,地上種着白色的茉莉和粉紅的月季花,清新的花香在很大程度上将難聞的狐騷隔絕在了屋外。
兩人輕手輕腳的越過籬笆,悄悄摸到了竹屋的後門,只在後門前的小階梯上冒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的往竹屋裏偷瞄。
月兒躺在屋內的地板上,母狐海棠和其他幾只白狐正端坐在他身邊,背對着屋外寸步不離的看着他,緋白帶着其他的白狐在屋內來回踱步巡視着。
這群白狐各有分配,各司其職,機警有序,看起來比普通動物要聰敏得多,加上它們身手靈活機動性強,爪牙也鋒利,絕兒一時犯難,不知該怎麽去接近月兒。
屋前激烈的打鬥聲時不時的傳到屋後,一陣一陣,有如戰場上的擂鼓聲,不斷催促着絕兒盡快拿出辦法來。
“絕兒,你帶我來這邊是不是想問月兒,他跟那個狐貍精是什麽關系?”饅頭好奇的看着她。
絕兒方才趕時間,也沒來得及跟他細說自己的打算,可她也不僅僅只是為了弄清月兒和秦筱的關系才铤而走險來這邊的。
“算是吧。”絕兒想了想,還是歪頭啧了一聲,“不過眼下這個問題不重要,我們得想辦法靠近月兒才行,要不然也不知道萌宗他還能撐多久。”
饅頭也着急,萌宗倒地那“砰”的一下,實在是讓人膽戰心驚。
正在屋子裏巡視的緋白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什麽動靜,忽然轉過頭朝後門的位置掃了一眼,絕兒見狀連忙将饅頭的腦袋往下一按,自己也跟着縮到了臺階的下面。
饅頭低頭一看,原來是竹屋下面隔空的地方不知從哪裏蹿來了一只野貓,正在追着一只老鼠往外跑。
緋白看了一眼野貓和老鼠蹿出去的位置,将踏出去的前肢收了回來。
饅頭看着這一貓一鼠遠去的位置,迅速的思考了片刻,然後做出一個有些瘋狂的決定。
“絕兒,一會兒我去将那些白狐引開,你想辦法将月兒帶走。”饅頭才剛說完,也沒給絕兒時間反應,便兀自從臺階下面站了起來。
絕兒給他吓蒙了,剛伸手将饅頭拉下來,就看到他擡起手重重往身旁的臺階上一拍,扯着嗓門沖屋裏的狐群吆喝了起來:
“小東西!我在這兒呢!來抓我啊!”
說完他便後怕的看了絕兒一眼,拔腿就往竹屋後跑,邊跑還邊對絕兒喊:“我估計拖不了多久,你趕緊!”
絕兒看到狐群沖出來了,下意識的就鑽到了竹屋與地面的隔空層裏。
她看着饅頭奔出的位置,還有身後如豺狼野獸般對他窮追不舍的狐群,幾欲想追過去幫他,卻在一瞬間打住了念頭。如果這個時候她不理智一些,可能不但救不了饅頭,還會讓其他人全軍覆沒。
絕兒一咬牙,貓起上半身迅速從隔空裏鑽了出去,握起拳頭就往竹屋裏沖。誰知她剛站在了竹屋內,就立馬傻了眼,整個人像是瞬間被冰凍住了一樣,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海棠并沒有跟着緋白一起追出去,此刻正用讓人不寒而栗的深邃目光注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