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萌宗掩護絕兒他們退到安全地帶之後, 就立刻回到了張先生身邊。以秦筱剛才展現出的妖力來看,只怕張先生一個人不是她的對手。
“和尚,現在就你跟我能上場了。”張先生看着身側的萌宗苦笑了一聲。
一步錯便步步錯, 他千算萬算,沒想到此次捉妖會一波三折,枉費他悉心布置,最後還是輸在了輕敵上。隆家的那顆佛舍利,可真要命。
萌宗眉頭緊鎖, 一手緊握着禪杖,一手按着腰間因秦筱的妖力影響, 而劇烈的顫抖着的葫蘆。
他有些憂心, 不知還在葫蘆裏接受祝禱淨化的何雪苓會不會也受到影響,本再過幾日, 她便能被超度往生了。
“張先生,你攻左,我攻右。”萌宗覺得不能繼續僵持了, 必須速戰速決, 還好那群白狐退出了戰場,他不想破殺戒。
張先生贊賞的看了萌宗一眼, 他就喜歡當機立斷, 做多話少的個性,可惜萌宗要跟他搶舍利, 否則他倆一道一佛, 說不定能聯手幹些大事。
秦筱一看張先生剛才使的陣法和劍招就知道他非等閑, 如果自己不拿出所有的本事,只怕很難全身而退。
可她中了饅頭的毒,雖然不知道這毒到底怎麽一回事,毒性卻極其厲害,自她展露出九尾,身體裏的毒性就像被刺激到了一樣,瘋狂的在她的血脈中滋生蔓延,若不是她用妖力強抑着,她那張臉早就因為毒氣的侵蝕而慘不忍睹了。
要不是為了月兒,她是可以逃的。可那就意味着自己再也不能留在他的身邊了,那便與死了沒兩樣。
夜風起,竹屋周圍小竹林發出着簌簌的響聲。
張先生和萌宗各據一角,互相暗示了對方一眼,秦筱身後的九只狐尾的擺動幅度越來越大,直到在某一個瞬間,陡地靜止。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秦筱擡起雙臂,上身微微一抖,九只靜止的狐尾就在頃刻間變得如鋼鐵般堅硬筆直,一齊越過她的頭頂,仿佛變長了許多,從四面八方朝着萌宗和張先生的位置刺了過去。
張先生和萌宗都有好身手,分別用手中的軟劍和禪杖擋住了狐尾的攻擊,可這九只狐尾就像是秦筱的三頭六臂,密不透風的将她的整個身體都掩護了起來,張先生和萌宗守易攻難。
張先生一直在暗中觀察秦筱的面色,她也并非應付自如,臉上中毒的痕跡越來越深,眼睑處已開始漸漸泛黑。張先生估計,她堅持不了多久。
只可惜他和萌宗是半路搭子,兩人之間完全沒有配合,否則抓住一兩個間隙,他手中的軟劍是能刺中秦筱的要害的。
而在竹林裏,徐恩予正在替金吉處理傷口。
金吉和銀吉身上帶着張先生煉的金丹和藥水,金丹內服,藥水外敷,雖然不足以讓金吉的蓮藕身恢複原貌,可也能将破損處暫時修複,只是斷了的關節,還得回去由張先生來處理。
“師哥,你怎麽不去幫師父。”金吉一直扭頭看着張先生那邊的戰況,偶爾往自己傷口上瞄一眼,沒什麽感覺,只覺得徐恩予作為師父的大弟子,這樣袖手旁觀,有些說不過去。
“我沒你們本事,去了也是幫倒忙。”徐恩予替金吉綁完最後一處紗布,用食指點了點他的眉心,溫柔的責怪道:“你這小家夥,性子怎麽這麽倔。”
“倔才能幫上忙啊。”金吉撇了撇嘴,忽然想到什麽,抓起銀吉的手說:“你剛才有沒有被傷到,要是有,就趕緊讓師哥也給你上些藥。免得壞了身子,讓師父花大力氣修。”
銀吉抿着嘴不做聲,只是看着金吉身上被染紅的紗布搖了搖頭。
他在心裏暗暗的自責,剛才自己怎麽就那麽笨,金吉讓他不要亂動他就別動,他明明也可以壓在金吉身上保護他的。這樣,金吉的身體就不會傷的這麽重了。
秦筱那邊打得不可開交,絕兒探頭探腦,手上一個趁手能用的家夥也沒有,只能幹看着。
她一想到自己這回毫無建樹只是跟着湊了回熱鬧,就急得頭皮發麻。
現在別說是将她的桃木劍和百寶箱拿來,哪怕是随便給她一把殺豬刀,她都能為了隆家的那一千塊大洋,抗刀上去拼個人仰馬翻頭破血流。
饅頭這次倒是寡言少語,只是抱着胳膊獨自望着秦筱身後的竹屋,像是在琢磨着什麽。
他跟月兒一見如故,旁的不說,見月兒方才忽然暈倒,便有些懸心。
霜霜在一旁愣愣的捧着筆記本,新翻開的空白頁上一個字都沒寫。
她看着金吉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看着張先生所施展的那些玄妙法術,還有在刀光劍影之中縱橫交錯的那九只碩大堅韌的狐尾,這一切仿佛是在一個不真實的夢境裏,甚至讓她都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将這些記錄下來。
她千方百計的想擺脫大家閨秀千金小姐這些頭銜的束縛,想去看一看新世界的面貌,可在樹林裏的幻境,還有眼前這些讓她目瞪口呆的一幕幕,讓她不得不去懷疑,自己到底行不行。
也許她就該像自己父親說的那樣:
女人從落地的那一刻起,不管是性子還是骨肉都比不上男人,不需要幹什麽事業,也不需要有什麽抱負,更不需要獨當一面。只要安安心心的做個賢妻娘母,背後自然有男人為她撐腰。普通人家的女人是這樣,他沈堂風的女兒更不用說。
“霜霜,你怎麽啦?”絕兒險些忘記了她的存在,說起來,這一群男人中間,就只有霜霜跟她同為女人,兩人雖不是很熟絡,卻也勉強能說些體己話。
霜霜憂郁的看着她,驀地合上了手裏的筆記本,抓着她的手沒頭沒腦的問:
“你叫絕兒是不是,你怎麽會想到來捉狐妖?你一個女人家,不怕嗎?”
絕兒一愣,不知道霜霜這是怎麽了,在夢月樓那會兒,知道有“東西”能抓,她分明比自己還興奮。
“我沒爹沒媽,什麽依靠都沒有,不用自己的雙手雙腳出來讨生活,那會活活餓死的。”絕兒苦澀的笑了笑。
“可你不正是待嫁的好年紀嗎?怎麽不找個好人家嫁了?一嫁,便什麽都有了。”
“嫁人?”絕兒垂了垂腦袋,她倒是想過,可誰敢要她,“嫁人有什麽好的,成日要看男人的臉色過活,若是生養了,還得伺候一群小祖宗,不是累死也要被氣死,我不稀罕,自己養自己也挺好。”
她是真這樣想過,可也是沒有別的路可選才這樣想。
霜霜聽絕兒這麽一說,看着她的目光格外的不一樣了。
她第一眼看見絕兒時,見她打扮樸素,身上也沒一星半點的脂粉氣,想着她的家庭許是不怎麽富裕,只是個跟街頭巷尾裏那些無知婦孺一樣的小角色。沒想到此刻卻能從她嘴裏聽到這麽超脫,前衛的西方思想。
霜霜想,絕兒無父無母尚且能如此讓人刮目相看,難道自己真是溫室裏的花朵,對家人依賴慣了,離開自己的花圃,遇到一點挫折就只能迷茫不前了?
“你們兩個要聊家長裏短就回去聊,別在這裏讓人聽着鬧心。”徐恩予冷漠的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他師父張先生那頭的戰況并不樂觀,一來是因為少了金吉銀吉的助陣,很多陣法無法施展,可面對秦筱這種妖力強大的九尾狐妖,如果沒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就算金吉銀吉在場也無法布下大陣。
張先生手中除了軟劍,其他的法寶也只能小打小鬧,不能傷其根基。
萌宗更加無力,他的武器只有手中的禪杖,一路雲游,最擅長的是利用佛法來收惡鬼,這種有實體的狐妖,只讓他捉襟見肘,對戰起來不得要領。
眼看着雙方的打鬥陷入膠着,徐恩予卻幫不上忙,聽到兩個女人談那些不相幹的,心中自然是窩火。
“你這男人,對女人這樣沒有耐性,一點兒也不知道讨好,小心以後打一輩子光棍。”霜霜小聲嘟囔着,瞪了徐恩予一眼,心想不久前自己竟還覺得他可愛,簡直就是被蒙了眼。
“你還有心思想以後吶?我師父今天要是收不下這狐妖,咱們就都折在這裏了,誰都沒以後!”徐恩予冷冷一哼,嘴上半句不饒。
饅頭無奈的撇了撇嘴,忽然想到一件事,忙拍了拍絕兒的肩膀:
“對了,我有件事差點忘了,在夢月樓裏那個狐貍精想吸我的陽氣的時候,好像是中了毒的。”
“中了毒?”絕兒大吃一驚,立刻睜大眼睛在對面的戰場中搜尋起秦筱的身影。
如果饅頭不提,她都差點沒有發現,秦筱那張已經完全顯出狐形的臉上,已經浮上了一層淡淡的烏青,這在她放出自己的九只狐尾之前是并沒有的。
徐恩予循着饅頭的話,在看過秦筱之後,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單手端着下巴
想了想說:“從她的臉色來看,如果真是中毒,只怕已經毒氣攻心了。”
“可是她怎麽會中毒?夢月樓裏有那麽厲害的人?”絕兒疑惑的看着饅頭問。
饅頭看着她揚了揚下巴,得意的指着自己說:“我我我!我就是你口裏那個厲害的人,那個狐妖自己說的,吸了我的氣就中毒啦!”
“瞧給你美的,淨往自己臉上貼金!吸你的陽氣你沒死都算萬幸了,怎麽可能會讓一只九尾狐中毒!”絕兒搖着頭笑了笑,覺得饅頭肯定是在講玩笑話,因為聽起來太離譜。
“真是我!”饅頭拖長着語調,兩撇眉毛都不甘心的擠在了一起。
徐恩予聞言,只是看着饅頭微微一笑。不管秦筱是因為什麽原因中的毒,可從她的樣子來看,中毒這事肯定是真的,這樣一來,他便沒擔心這場戰鬥的勝算了,想必他的師父也應該看出來了。
秦筱在這種情況下施展如此強大的妖力,無異于是自取滅亡,只要他師父和萌宗再跟她糾纏得久一點,等到她無法克服體內的毒氣,必會敗下陣來。
絕兒自然也沒有漏過這一點,可這并不能改變自己在這次捉妖中的尴尬立場,到頭來她也是什麽都沒做。
“還有一件事。”饅頭獨自琢磨了半天,想不通,還是想問絕兒,“你說這個狐貍精跟月兒是什麽關系,看起來月兒好像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又很愛護月兒的樣子。”
“相好的呗。”
霜霜在夢月樓裏幹活幹久了,現在只要看到稍親昵些的男女,就本能的往這個方面想。
不過她這無心的随口一說,卻歪打正着地讓絕兒腦中靈光一閃,想出了一個雖有些風險,但或許能以最短的時間結束跟秦筱的這場戰鬥的法子。
畢竟就算秦筱中了毒,也沒人知道她能抗多久,而張先生和萌宗也只是血肉之軀,體力有限,絕兒不想去賭哪一方會先倒下來,她決定試試自己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