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怕了?”
秦筱冷冷一哼, 扇動起身後的狐尾,自她體內迸發出一圈圈水波般的紫色氤氲,悄無聲息的向着四周擴散, 直到竹屋後有什麽東西“吱呀”一響,伴随着一陣腳步,一大群白狐猝不及防地湧了出來。
海棠和緋白處在狐群的最前方,先是走到暈倒的月兒身旁聞了聞,然後帶着狐群簇擁到了秦筱身側。
“絕兒, 她在夢月樓的時候明明只露了一只狐尾……”眼前的場面驚心動魄,饅頭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吓得發軟了。
“那是她認為對付你不需要顯露太多實力。”絕兒也十分緊張, 跟這裏的場面相比, 她之前接的那些活完全就是小打小鬧。不過真是難以想象,在這個地方, 竟然還藏着一只如此罕見的九尾狐。
饅頭緊緊抓着她的胳膊,可以看出他明明很害怕,卻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身體側擋在絕兒前面, 默默的掩護着她, 生怕她被波及。
絕兒欣慰之餘卻不免疑惑,他在夢月樓裏也是毫不畏懼的跟秦筱對峙交過手的, 這會兒, 怎麽現在變得如此膽小怯弱?
“你好好一只九尾狐,不在深山裏過你的逍遙日子, 為什麽要跑到這種地方來搗亂?”張先生看着虎視眈眈的狐群, 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它們是只是普通生靈, 并未成精,自己的八卦兩儀陣束縛不到它們。
“與你們無關。”秦筱試着了攥了攥拳頭,自她施展法力之後,八卦兩儀陣的效力似有松解,“緋白,海棠,帶着它們去破了那陣。”
公狐緋白擡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颔首,然後領着狐群沖向正在守陣的金吉銀吉。
“金吉——,銀吉——,躲!”
張先生情急大喊,迅速抽下纏在腰間的軟劍,朝着空中一擲。
銀光閃閃的軟劍受張先生的咒法指引,直立在八卦兩儀陣正上方,瞬間□□出了數十支一模一樣的劍影,只見張先生豎指在身前畫了一圈,口中喊道:
“落!”
他的一聲令下,數十支劍影便像劍雨一般朝着狐群奔來的方向下落。金吉銀吉負責守陣,可以挪動位置,卻不能離開腳下的陣圖,一旦離開,陣便會被破。
白狐天生注意力敏銳,四肢也矯健,以緋白海棠為首的狐群的數量又多過落下的劍影,張先生此舉只不過是拖延了它們的進攻時間,除了為了躲避劍影而跳到了一旁的幾只白狐,其他的都已經朝着金吉和銀吉的身上撲了過去。
Advertisement
金吉見形勢不妙,立刻飛撲到了對面的銀吉身上,将自己的身體當做盾牌,全部壓在了他身上遮擋了起來。
“金吉,你的胳膊!”銀吉被他壓得無法動彈,只用餘光瞥見金吉脫臼的胳膊因為他這重重一撲,而整個斷掉了。
“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我又不疼!”金吉漲紅着臉看着銀吉,沖他努了努鼻子,笑眯眯的自誇道:“我這個做哥哥的對你不賴吧!”
“恩……好哥哥……”銀吉心疼的看着金吉,雖然彼此都是蓮藕身,可他那傷口乍看之下,仍是駭人。
“師父!陣我們守着好好的呢!你趕快收了那妖怪!”金吉咬着牙關狠狠蹬了蹬後腿,将一只撕咬着他褲腿的狐貍踢到了一旁。可海棠帶着的另外幾只已經将他團團包圍,緋白也已經躍到了他的後背上,正準備對他的脖頸下口。
“小和尚,趙絕兒!你們倆準備看熱鬧看到什麽時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還不幫忙?”張先生從未如此焦頭爛額過,他得要一壁控制劍陣,一壁守持着正在給兩儀八卦陣傳輸道力的符箓,實在分身乏術。
“張先生,我吃飯的家夥沒帶在身上,實在是幫不了忙啊……”絕兒也是無比焦心,她何嘗不想搭把手,否則如何向張先生請功。可對方是成精的九尾狐,并非一般的妖邪,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絕兒,咱們對付不了那只狐貍精,可是可以先想辦法救張先生的徒弟啊。”饅頭不知想做什麽,忽然将身上的衣服給脫了下來卷成了一團,然後沖絕兒攤了攤手:
“借我火。”
絕兒看着他手裏的衣服,忽然茅塞頓開,一邊掏着火柴,一邊稱贊道:“看來跟着我的日子久了,你的聰明勁也上來了嘛。”
饅頭沾沾自喜的聳了聳肩,将手裏的衣服送到了劃燃的火柴邊上,“這些東西應該怕火。”
絕兒正準備點衣服,忽然看到卷成團的衣服裏露出了一截舊黃的紙頁,“你衣服裏包了什麽東西?”
饅頭順着她指的位置一看,笑了笑說:“哈啊!是你給我的小本。”
剛說完他忽然一愣,迅速的轉過身背對着絕兒,将小本從衣服裏拿出來,翻開其中一頁悄悄撕了下來。
“你偷偷摸摸地幹嘛呢?”絕兒見他古古怪怪的,正準備走過去看看,沒想到他跟做賊似的,趕忙将撕下來的那一頁紙往褲兜裏一塞,搪塞道:“沒幹嘛,喏,趕緊點火。”
“你們将衣服纏在我的禪杖上。”萌宗将自己的禪杖遞上了前,松快的笑了笑,“貧僧是不能殺生的,這個法子倒是可以上手一試。”
絕兒轉過頭瞥了萌宗一眼,撇撇嘴嘟囔道:“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要你這個和尚幹嘛用。”
萌宗似是聽到了她的不滿,臉一紅,竟出人意表的說:“我……我方才救了饅頭施主。”
絕兒一愣,抿嘴笑了笑,将做成了火把的禪杖還給了萌宗,調侃道:“沒想到你也會為自己說好話啊。”
饅頭聽着兩人的對話,腦子一蒙,萌宗什麽時候救過他?
“想到辦法就快點救人啊!”張先生滿頭大汗,不知是不是秦筱現了九尾身妖力大增的緣故,他隐約感覺到她的身體有細微的晃動。
金吉撐開肢體,死死擎在地上,不管身上的白狐如此拉扯撕咬,他的身體都沒有從身下的陣圖裏挪開半寸。
蓮藕做的血肉之軀雖無法感覺到疼痛,可破損之後的外觀卻與正常人的身體無異。
銀吉在他下面看着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心裏一個勁的發顫,滾燙的眼淚都在眼眶裏轉了好幾個來回,硬是沒敢肆意的往下淌。當了這麽久的人,他這才第一次知道心如刀割的感覺。
“不許哭!丢人!”金吉倔強的咬了咬嘴唇,他還太小,還很笨拙,明明只是想不讓銀吉傷心流淚,卻将話說得這般兇,這般不通人情。
他雖然感覺不到疼,卻能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空洞和殘缺,那些狐貍發着獸性,正在一口一口咬着他的肉,啃着他的骨。
“緋白,小心!”秦筱見萌宗拿着挂着火團的禪杖靠近了金吉他們,連忙高聲提醒了起來。
萌宗迅速地将手裏禪杖往金吉的身體上方一頓橫掃,侵占着金吉身體的狐群立刻四散開,轉而将目标瞄向了他。
萌宗別無他法,又不能傷害這群白狐,只能不斷的揮舞綁在禪杖上面的火團,将撲向他的白狐一一吓退,可饅頭的那團衣服卻又經不起燒。
“張先生,我看還是讓金吉和銀吉先出來吧!”絕兒實在是不忍看到金吉的身體變得更加的駭人,他後背上連着兩條腿上那血淋淋的一片,但凡是個心腸不那麽硬的,都無法袖手旁觀。
說話間她已經顧不得征得張先生的首肯,帶着饅頭,趁狐群分神之際,俯身潛到了金吉的身邊。
“你走開。”金吉見絕兒要過來帶他走,想也沒想便冷冷的開了腔。師父不開口,他就絕不離開,不知這是份死忠,還是從他那沒緣分的爹娘血脈裏繼承下來的執拗。
張先生進退兩難,他本是出其不意才成功布下兩儀八卦陣,也幸好他這麽做了。秦筱是只九尾狐,他壓根就沒料到。而且她那張臉分明就是中了毒的,竟還能使出這般妖力,張先生心想,若不是這陣法鎮着她,必然不好對付,弄不好是場惡戰。
可金吉那模樣,又讓他看着太心疼。
金吉和銀吉兩兄弟被造成蓮藕身的時候也不過才只是個三歲孩童,十載時光荏苒,張先生看着他們跟普通孩子那般長大,當親生孩子那般養育,看着他們一點點的長大變樣,教他們為人處世與自己的衣缽,積累下來的都是血濃于水的親情,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金吉銀吉,出陣。”張先生迅速做了決斷,收回了陣圖上方的符箓和軟劍,提劍疾步如飛,挑開了虎視眈眈圍繞在陣前的狐群,擋在了陣前,回身沖絕兒說:“快帶他們離開。”
絕兒點了點頭,跟饅頭一起,分別将金吉和銀吉背在了身上,萌宗則負責擋下企圖襲擊他們的緋白和海棠。
陣法一破,秦筱便立刻獲得了自由,只見她憤怒的咆哮了一聲,身後的九只狐尾就像是被注入了強大的力量一樣,瘋狂的向外伸展邊長,直至最後漫過竹屋的屋檐,如飄帶般高高地飄揚在半空之中。
“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這裏。”
秦筱用一只狐尾将躺在地上的月兒卷起,然後吹了聲口哨,緋白和海棠便帶着狐群回到了她的身邊。
她将月兒交給了緋白和海棠,溫柔的看着它們說:“好好看着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