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絕兒被她問得有些有些猝不及防, 先是一怔,然後冷冷的看着她, 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意,沉寂了一陣之後方才質問道:
“何雪苓告訴我, 在她蓋棺出殡之前曾經醒過一次, 而且本來可以逃出去, 是你在背後偷襲她,拿木棒将她敲暈, 才導致了後來的事,是不是這樣?”
鄧柔先是一愣,旋即又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十分從容的将身上的薄被往上提了提, 然後掖在了下巴下面, 側過頭沖絕兒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她要是不乖乖躺在棺材裏面, 我哥不就沒新娘啦?”
絕兒聞言之後無法冷靜,憤怒的握緊了拳頭, 嘴唇氣得直發抖,看着鄧柔這張充滿稚氣的天真面龐和歹毒心腸的強烈反差, 心中忍不住翻滾起了一陣惡心。
“這麽說,也是你擦掉了七煞鎖魂陣的陣法圖的一角,慫恿何雪苓附在你的身上, 讓她破陣去報仇的!?”
“嗯。”鄧柔擡眼點了點頭, 臉上沒有絲毫的歉意, 還是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好像絕兒剛才說的那些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只是沒想到連那個道士也遭了殃,看來也沒什麽真本事嘛。”
絕兒本來還不相信何雪苓在葫蘆的空間裏對她說的那些,一個年僅10歲的孩子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城府心機和膽量,可鄧柔竟然當着她的面,毫不避諱的承認了,而且沒有一點內疚之心。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絕兒忍無可忍的撲到了床上,用充滿的憤怒的目光逼視着鄧柔。
她一想起何雪苓的悲慘遭遇,同情而又憤怒的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何雪苓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樣害他?而且還牽連上了你的家人?你是魔鬼嗎!?”
沒想到鄧柔絲毫不懼怕,反而是從容不迫的将絕兒從自己的面前推開,輕描淡寫的說:
“這樣才有意思啊,要不然日複一日的過同樣的日子,多沒勁啊。而且我爹說了,像我這種姑娘家,遲早要出嫁為妻、相夫教子的,那我可不就只剩下這幾年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一玩了。”
絕兒怔怔的看着她,竟一時語塞。
倒不是因為鄧柔說得話多麽無法反駁,而是絕兒發現她心中對事物善惡善根本就沒有一個度量的标準,甚至可以說她根本就不分善惡,行事全憑自己的心情好惡。
面對這樣的如惡魔一般的小孩子,不管絕兒是跟她曉之以理,還是動之以情都不會有任何收效,反而會讓自己心中郁結難消,不值當。
可絕兒又不甘心就這樣放過了鄧柔,誰知道她還以後還不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比起妖魔鬼怪和瘸腿那一家子,這樣的人反而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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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兒甚至陰暗的在內心惋惜,這次何雪苓的附身竟然沒有給鄧柔的身體留下無法逆轉的重創。
絕兒之前遇到過被鬼附身的人,清醒過來之後就變成了神志不清的傻子,就連吃飯都無法自理,如果鄧柔變成這樣,倒是件好事,可惜事與願違。
“你沒別的話要說了嗎?”床上的鄧柔冷笑了一聲,倒是先沒了興致,百無聊賴的翻了個身,用嬌弱的腔調沖門外喊道:“爹,我難受,你快進來。”
絕兒快速朝門外看了一眼,見郎中的針灸還留在床邊,重壓之下把心一橫,決計怎麽也不能就這樣作罷。
她鬼使神差的抽出一根銀針,準備無論如何也要将鄧柔永遠的留在這張床上,讓她以後都無法為非作歹,哪怕自己的雙手染上血腥。
絕兒曾聽師傅說過,人的太陽穴十分薄弱,別說被鋒利的東西刺傷,就算是小磕小碰也會出大問題。只要将她手上的這根銀針插進去,說不定就能讓她永遠地留在病榻上,外人甚至都無法查出端倪。
如果不這樣做,絕兒無法想象這個小魔頭以後還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不過即使絕兒明白這一點,她的內心仍是飽受煎熬,從小到大她都沒做過傷人命的壞事。這次的舉動,她的出發點雖然是好的,可面對的畢竟不是什麽妖魔鬼怪,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同類。
鄧柔看到絕兒微微顫抖着的手上捏着的那根銀針,正不斷朝着自己逼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打算。那張安之若素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卷起被子就往床角裏縮,并且張嘴準備呼救。
絕兒見勢不妙,便立刻收起內心的猶豫,剛準備将針紮下去,就聽見門被重重推開,萌宗率先闖了進來。
“阿彌陀佛。”萌宗一個箭步,趁着鄧友他們還沒跟到床前,眼疾手快地将絕兒手裏的銀針給奪了下來。
絕兒見自己的計劃被撞破,心中又驚又怕,誰知萌宗什麽也沒說,只是沖他牽了牽嘴角,然後咬破自己的食指,趁着床上的鄧柔驚魂未定無法反應的空隙,在半空中畫下了一個“卍”字的佛家心印,緊接着推手将閃爍着微弱紅光的心印推向了鄧柔。
絕兒驚訝的發現這個“卍”字心印在萌宗的一推手之後,緩緩貼向了鄧柔的額上,在接觸到她的肌膚的那一瞬間轉瞬消失,而鄧柔也随之暈倒在了床上。
這不得不讓她再次端詳起萌宗,他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臉上也看不出歷練滄桑,就連跟她這個女人家辯幾句嘴的本事都沒有,怎麽會有如此高深的法力修為?
“你真的只是個和尚?”絕兒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而就在這個時候,鄧友他們走了過來。
“怎麽了?”鄧友見鄧柔又暈了過去,先是怨恨的瞪了絕兒一眼,便大聲呼叫起了門外的郎中,沒想到卻被一旁的萌宗攔下了。
“鄧施主無須擔心,小施主只是疲勞過度昏睡過去了。”萌宗在鄧恭面前微微鞠了個躬,“我看小施主與佛有緣,不知鄧施主可否讓在下在府上暫住一段時日,傳點衣缽給小施主,亦可做修身養性,調理身體之用。”
絕兒在葫蘆裏從何雪苓那裏聽來的事,萌宗也全都知道。
不過相比絕兒的義憤填膺和過激的手段,他的處理方法要相對溫和,剛剛打進鄧柔體內的“卍”字心印既是用來抑制心中惡念的手段之一。
“那真是求之不得啊!”鄧友喜形于色,重重拍了下大腿。
經過家裏這次變故,他對鬼神之事愈發心生敬畏,剛才在門外碰到萌宗,得知他是雲游僧,看起來溫文爾雅極有修養,早就心生好感,想沾沾佛法,一洗家中晦氣。這下好了,萌宗竟然主動開口,他當然是求之不得。
“你想問的剛才都問了吧?”
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加上剛才絕兒略有些無理的要求,鄧友想起她的身世背景,臉上已然沒有了最開始的那份好臉色。那種跟其他人一樣,對一個本身就晦氣的人的抵觸和反感不知不覺就浮在了臉上,言語之間的不耐煩也早已掩藏不住。
絕兒自嘲的低頭苦笑了一聲,自己剛才差點就多管閑事了,別人家的命數順舛與她何幹。
這點想通了,她也就不再糾結了。
管那鄧柔以後會造什麽孽,管那和尚到底什麽來路,總之她今天的活都幹完了,也算功成身退,大撈了一筆。
她顧不上別人,最起碼能顧好自個兒。
絕兒正準備離開,忽然覺得身邊好像缺點些什麽,環顧整間屋子,這才發現饅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暈倒在了牆腳的木櫃旁,而一屋子的人的焦點都在床上的鄧柔身上,竟沒一個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