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渭城朝雨20
渭城朝雨20
青州有個雲霧山莊,是城西一個十分荒涼的莊子。
傳聞從前這裏住了一戶鄉紳,鄉紳家底豐厚,卻樂善好施,可惜好景不長,那戶人家後來卻在中秋之夜被附近山裏的土匪滅門了,一夜之間鄉紳一家幾十口人被殺了個精光,未能留一個活口... ...
這樣慘絕人寰的滅門大案在不大不小的青州城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滅門慘案發生後,聽聞這些年這山莊詭異非常,特別是每逢中秋前後就開始鬧鬼,夜間屋內會傳來凄厲嚎叫,哭聲不止。
有如此恐怖的事情以至于多少年來都無人敢靠近這裏。
後來還是有人聽聞巫溪山那來了一位道長,名叫朔月,巫溪山下的百姓都說朔月道長和他的小徒弟十分的古道熱腸,平常誰家有個奇怪的事都能找他們解決,道行高深,所以雲霧山莊臨近的人們便求到朔月道長那去了,也多虧了前些年這位道長獨自到這雲霧山莊捉鬼驅魔。
其道行果然名不虛傳,自朔月道長來過後這雲霧山莊再不像從前那樣鬼哭狼嚎,陰森恐怖。
彼時還有一件事,便是那一夥盤踞在青州附近的土匪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了,大家都說鄉紳一家去找這窩土匪索命了。
總之,時至今日,這山莊附近仍舊荒無人煙,特別是到了月圓之時,更是大家都退避三舍的地方。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原來這朔月道長曾說,他将那鄉紳一家的冤魂都鎮壓在了莊子內,要百年之後才可消其怨氣,在這之前生人勿近。
其實平常還好,這裏到沒有什麽古怪的地方,只是到了中秋時節這莊子裏的鬼魂們仍舊冤氣滔滔,聽說從前還有人不信邪,遠遠的偷看過,果然每到這時候荒無人煙的雲霧山莊裏竟然亮了燈,猶如鬼火森森,可怕得很... ...
可惜外人不知道的是,這些年每逢中秋呆在雲霧山莊裏的根本不是什麽冤魂,而是朔月。
圓月高懸,清幽靜谧,雲霧山莊的桂花秋菊都開了,但卻因為多年來無人打理都開得頗為狂野,香氣肆意張揚,院子裏也是滿地雜草,快有半個人高了,如此場景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生機勃勃的味道。
朔月曲起一條腿,側靠着欄杆神色冷清,他只定定望着一株秋菊出神。今夜他又妖力盡失,已經數不清多少個這樣的月夜他都這般獨自度過,每年在這之前他都會将這山莊簡單打掃一下,住上幾日,熬過這天。
朔月乃半妖,失去妖力後便和青州城裏的普通人沒什麽兩樣,每每躲出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巫溪山上自己那個難纏的小徒弟,今年回去他怕是又要抱怨自己丢他一人在家了。可是當人師傅的,怎好把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展露出來?何況對一個半妖來說,這本就是致命的弱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朔月便是對珈南子都能瞞則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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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些年這人界,每當變成凡人之軀他就會躲在這裏,直到這天過去。平日他乃七尾靈狐,道行高深自然沒什麽好怕的,可唯獨這天是個例外,從一只七尾大妖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即便這這會持續短短的十二個時辰也足夠讓他難受恐慌的了。
好在前些年無意間發現了這個地方,雲霧山莊是青州城裏有名的兇宅,無人敢靠近,何況他在最外設有靈符法陣,普通小妖也進不來。
可方才四下還靜悄悄的,朔月這時卻忽然聽到一陣微微聲響。
難道又是哪個膽大的人,非要來個兇宅一探究竟?
雖失了妖力,可朔月五感仍舊靈敏,他設下的靈符法陣也只能防住小妖小鬼,若是真有什麽人能自由穿過那層法陣,那肯定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朔月心中微沉,這雲霧山莊怕是來了個不速之客。
朔月站起身,警惕地環顧四周,忽然一只怪異的風動草揚,是那人來了!
倏爾,這靜谧夜中響起一聲輕笑,戲虐無比,來人道:“呀,原來在這!可叫我好找!師傅。”
謝辭?!
月光籠罩下來,清晖落在二人身上,猶如給他們渡上一層薄薄光暈,兩人看清對方後具是一驚。
朔月有些愣神,眼前的謝辭好像哪裏不太一樣?!
是了!謝辭雙眉之間分明有一朵泛着銀光的白色花痕,他眼眸微紅,勾唇輕笑,整個人好似充斥一種邪氣和危險的味道,朔月知道自己徒弟素來爽朗肆意,可如今眼前人卻完全是另一番氣質,和以往的他判若兩人。
而謝辭眼中也隐含興奮之意,因為他好像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
對了,他的師傅本是異瞳,一金一黑。可現在師傅分明是一雙純黑色的眸子,透着微微吃驚的神色望地看着他,其中最讓謝辭興奮的則是師傅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此刻只有他!只有他謝辭!
朔月沉了臉,道:“謝辭,你跑來做什麽?”
顯然,自己這小徒弟已經撞破他的秘密了,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朔月心中煩悶,自己苦瞞這麽久還是被謝辭知道了,他自然又是生氣又是挫敗,哪能有好臉色給謝辭,可徒弟眉間這個白痕實在詭異,讓他不由自主想到前幾日珈南子說謝辭有些奇怪,說他身體有另一絲靈識,難道... ...就是因為這個?
謝辭忽然笑了,露出兩個酒窩,看起來有些桀骜又有些邪氣,和平常的他很不一樣,最起碼在朔月面前,他絕不會是這種神态,謝辭道:“徒兒當然是來找你的啊,師傅,中秋佳節,師傅卻不陪我,徒兒只能自己來找師傅了,師傅好狠心,把徒兒丢在巫溪山自己躲到這來,師傅難道是在等誰?可別告訴我,師傅這是在和什麽人幽會?”
朔月一時間有些驚呆了,見鬼了?謝辭這小混蛋敢這樣和他說話?若是放在平常他早就動手開訓了,必然要讓這不争氣的徒弟知道什麽是尊師重道!可偏偏他現在是凡人之軀什麽也幹不了,只能冷聲道:“謝辭,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謝辭笑容愈深,烏黑的眸子中全是狂态,整個人看起來邪氣非常,不知為何這樣的謝辭隐隐讓朔月覺得有些危險... ...
謝辭道:“師傅,你還沒告訴徒兒呢?你在這地方究竟在等誰?如果我今天不來,你是不是就要和那個人同床共枕?雙宿雙飛?然後找一個誰也不知道地方,從此後再也不要我?”
朔月後退一步,冷着臉皺着眉呵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什麽幽會?什麽雙宿雙飛?你還不趕緊滾回去,不然... ...”
他話還未說完,謝辭便帶着極具侵略性的目光沖了過來,而後一個閃身轉到他身後,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僅用一只手就制住了他。
朔月臉色發白,怒不可遏,“混賬玩意兒!你幹什麽?你翅膀硬了?還敢壓自己師傅的手?你瘋了不成?”
他的雙手被謝辭死死摁在後背,那力道不大不小卻猶如一道牢不可摧的枷鎖,雖然沒有捏痛他卻任憑他怎麽掙紮也掙不開。朔月又急又氣,謝辭平日雖頑劣了些,可從來不敢對他不敬,更不可能像今日這樣,從背後偷襲他,還幾乎是羞辱一般只用一只手将他負手摁住。
這怪異的姿勢讓二人貼得很近,近到朔月覺得謝辭的呼吸就落在他耳旁,果然只聽謝辭懶懶的聲音從耳後傳來,這小畜生這時竟然還語帶笑意,道:“好師傅,怎麽回事?你的妖力呢?”
這混賬玩意兒還明知故問!?
如此近的距離讓朔月很是難受,想他一只七尾靈狐何時有這樣受制于人的時候?偏偏這人還是他一手帶大的徒弟!此時朔月聲音比數九寒冬還要冷些,道:“謝辭,我再說一次!放開!滾遠點!”
自己說完這話,這混賬東西卻好像故意跟他作對一樣,非但沒撒手滾開,還故意将他摟得更緊了... ...謝辭灼熱的呼吸噴在他耳朵上,另一只手環抱住他,像是蛇一般自他腰側游走上來,朔月不由得打了寒戰,心中驚怒萬分,道:這他媽都是什麽情況!?這孽障今晚是不想活了嗎?
謝辭微微側過頭,十分輕浮的模樣慢悠悠地湊了過來,又細細嗅了嗅朔月的脖頸,這一下直接讓朔月渾身的血液倒流了,卻聽謝辭隐笑道:“徒兒明白了,之前我聽說有些半妖會在某些時候失去妖力變成普通人,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的師傅恰好就是一只半妖吧?難道... ...今日就是那時候?朔月,你說這不是天助我也?”
朔月再也顧不得自己現在是人還是妖,覺得自己胸口似在噴火,他只知道自己再不反抗真要被這孽徒活生生氣死在這!這該死的家夥竟然敢對自己直呼其名?他是不是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可無論他怎麽掙紮,眼下都顯得有些可笑。謝辭的手紋絲不動,他甚至都不曾挪動半分步子,朔月簡直要瘋了,他自然知道自己這徒弟有多大本事,即便自己有妖力都不一定能在第一時間制住謝辭,何況他現在還沒有半分力量,是個實實在在的肉體凡胎!這所謂是以卵擊石再合适不過了!
朔月渾身如長刺一般,身後那人傳來的熱度灼得厲害,直叫他頭皮發麻,他喝道:“混賬!你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放開。不然明日... ...”
謝辭慢慢“哦”了一句,賤兮兮道:“師傅還要把我栽地裏嗎?如今要用這個辦法對付我可有點麻煩了,坑得挖大些,您現在這柔弱無力的模樣刨坑都得花好久吧?”
朔月臉色難看至極,“你究竟想幹什麽謝辭?怎麽?你如今長大了便不把我這個師傅放眼裏了?要趁我今日失去妖力除掉我?”
謝辭卻笑了,道:“師傅,怎麽可能?徒兒敬你愛你都來不及,怎麽會傷你?”
朔月冷笑道:“呵?是嗎?我原來不知我竟然養了個狼崽子,事到如今反咬我這師傅一口,真是厲害得很啊!”
謝辭聞言卻硬生生将他翻了過來,二人雖面對面,可他的手仍舊被謝辭摁在後背,謝辭看他的眼神讓他萬分難受,不再是從前的敬仰,而是一種猶如這看自己掌中的獵物一樣,可朔月卻只能滿眼怒火,死死瞪着眼前這個欺師犯上的混賬玩意兒。
謝辭癡癡道:“師傅,我今日本來想來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勾了你的魂,讓你每年中秋都丢下我去見她,可我現在都明白了,根本沒有這個人。太好了,太好了!師傅,你不知道徒兒有多高興,真好,師傅還是徒兒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師傅,其實我好害怕... ...所以,師傅,求你了,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沒有你我會死的。”
朔月卻道:“你不是謝辭,謝辭不可能說這種話!你今日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究竟是誰?”明明是一樣的臉,可說話的語氣,神态,完全不是平常的謝辭,這實在是怪異無比。
謝辭望着他,雙眸含情,眉間泛着銀光的白色花瓣此刻似乎活過來一般,盛放着,無比妖豔嚣張,謝辭緩緩湊過來,在朔月耳旁說的話卻讓朔月渾身發麻,如墜冰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