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斐今日當差了嗎？

第65章 渭城朝雨18

渭城朝雨18

元寶街四十三號守樸書齋，近日接待了一個十分古怪的客人。

是個極為年輕的姑娘，相貌俊俏，出手闊綽，只是可惜，這小姑娘行事實在是太……張狂大膽了點。

黃老板經營這書齋數十年間，從沒見過這麽年輕的姑娘自己來買閨房之書的。且聽說還是前幾號那家醫館的王大夫介紹過來的，若不是她提了王大夫的名字，黃老板如何敢把這些書賣給她？若叫別人撞見了還不得給他扣上一個調戲良家少女的罪名！

別的不敢說，他這裏藏的那些“破書”本本都是精華，部部都是精品，圖畫生動，色彩豐富，描摹細膩，簡直是精品中的精品！确實是十分暢銷之作，但也不知這老王是不是腦子出了毛病，怎麽不好好看病，反倒介紹個小姑娘來他這買這些書！？難道是醫者不能自醫？他老王得了失心瘋了？

黃老板原以為這姑娘來買這些書，或許是因為快要嫁人了，提前學習學習。這也不奇怪，但凡要出嫁的妹子娘家媽媽都會給新嫁娘備上這麽一本壓箱底。

他可是特地挑了幾本最為好懂的給她，誰知這姑娘第二日去而複返，怒氣沖沖，進門就是一掌劈來，差點沒把他門牌給打掉了！

也不知這小姑娘怎的這樣厲害！這力氣簡直如牛似虎！真為她以後的夫婿擔心，若是真娶了這位還不知要被她怎樣折騰呢？

那小姑娘一手揪着他的衣領子，一手把昨日買的精品甩了過來，黑着臉喝道：“老賊！你賣我些什麽東西？”

黃老板吓得腿肚子直打抖，這聲老賊也讓他萬分委屈，連連擺手，道：“冤枉啊！不是姑娘你自己要買這種書的嗎？我不願意賣給你，你還強把錢塞給我自己拿走了，如今怎麽反倒怪起我來了？”

那如狼似虎的小姑娘漲紅了臉，頗有靈氣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氣道：“誰是要這種書了？誰同你說我要男女的了？！你、你個老賊存心作弄我不是？”

黃老板更害怕了，額頭都快出汗了，“姑娘，看你年紀也不大，可這說的是什麽話呀？哎呀媽呀，阿彌陀佛！你不要男人和女人的，難不成還要女人和女人的不成？！”

那姑娘雙手抓着他衣領就是一頓搖晃，猶如她手中的不是一個人，而是骰子一般，直把黃老板搖了個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老賊！你聽清楚了！我不要男人和女人的！也不要女人和女人的！我要男人和男人的！你聽明白沒有？”

她似乎很生氣、很惱怒，但她唯獨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如此不堪入耳的話她說的極大聲，可當她把這話說完，方才這還算熱鬧的書齋內霎時猶如死一般的寂靜……

彼時店裏三三兩兩的客人，頓時都如遭雷劈，一個個瞪着大眼大嘴驚恐地看着這口出狂言的小姑娘。

“天哪，真是世風日下……”

“想我青州民風開放，但也不至于此吧……”

“青天白日的，這小妹子也不知羞，說的都是什麽虎狼之詞？啧啧啧！”

“不堪入耳，簡直是不堪入耳！”

“有辱斯文，簡直是有辱斯文！”

“這誰家的？從前怎麽沒見過？真是祖墳遭雷劈了……”

那小姑娘聽着這些議論紛紛的話，紅着臉聲如驚雷，呵斥道：“都閉嘴！幹你們屁事！趕緊給我滾蛋！”

那些客人頓時一個激靈，個個嘟囔着，“嚣張至極，嚣張至極呀！”

“走走走，走走走，不要同她一般見識。”

“好好一個女子竟然有龍陽之好，真是匪夷所思……”等等，諸如此語。

小姑娘松開黃老板，雙手抱胸，語氣不善，道：“這回聽明白我要什麽書了沒有？記住了，要好的！要有字了！鬼畫符似的誰看得明白？”

那黃老板冷汗直流，忙擦了擦，嘆一口氣只得又蹲着身子，在一角的一大堆書中翻來翻去，而後又精心挑選了幾本分桃斷袖內容勁爆的書給她，心中只求快快送走這尊大佛。

果然，大佛得償所願，撂下銀子和一句“多謝”，似乎還紅了臉，一溜煙的沒影了。

黃老板望着她離去的方向兀自出神，說她不知羞吧，她拿着那書卻扭捏害臊，臉若紅霞；說她知羞吧，她小小年紀，竟然自己來買些這樣的書看，真是匪夷所思，叫人萬分的難以理解啊！

... ...

出了守樸書齋，那姑娘懷着抱着一摞書，佝偻着身子，鬼鬼祟祟地拐到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處。

掃一眼，四下無人，而後一陣青煙過去，信步走出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來。

豔陽高照，元寶街上正人聲鼎沸，少年着玄衣青靴，眉眼精致俊朗，笑起來兩個醉人的酒窩，正悠然自得地和街上的人們打招呼。

“喲，小謝道長，今日又來買些什麽？”

謝辭哈哈一笑，“李叔，今天不買什麽，我就是在山上修煉得煩了，随便下來逛逛而已，順便看看大家，許久不見各位了，甚是想念呢！”

聽他這樣說，一正在賣肉糕的嬸子連忙笑道：“還是咱們小謝兄弟嘴甜，模樣又俊，心腸又好，若不是出家人，最好給我做女婿哩！快來快來，小謝兄弟，嬸子這有新做的肉糕，香嘞，你拿兩個嘗嘗去。”

謝辭忙擺手笑道：“胡嬸兒，別忙活了，你這肉糕貨真價實，味道又好，我吃了可管不住嘴，況且我最近胖了不少，師傅還說呢，要我不可貪嘴。”

胡嬸子也樂呵呵道：“你師傅吓唬你呢，你瞅瞅你，這樣結實，哪裏胖了？”

又一個嬸子見了謝辭，忙招呼道：“小謝兄弟，你家朔月道長在不在呀？我家那小子前些日子上山打獵，回來後就胡言亂語，飯茶不進的，夜裏還不睡覺一個勁的鬧騰，你說他別不是在山裏撞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吧？能不能請你師傅來我家給看看呀？”

謝辭挑眉，略一思索只道：“牛嬸兒，你且放心，這等小事哪用得着我師父出手？我給你一道符，你拿回去放你家小子的枕頭下，三日後保管他沒事。”

牛嬸聽謝辭這樣說，喜得立馬給他塞了幾個又白又胖的大白蘿蔔外加一捆油紙包着的小月餅，笑道：“多謝多謝，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們是高人，那高人一出手，什麽妖魔鬼怪都吓跑了！那真就勞煩你啦！小謝兄弟，你看，這馬上就到中秋了，我這剛好用有幾盒酥油月餅，自家做的，你拿回去嘗嘗，可一定得收下，不然就是嫌棄我這老嬸子了。”

謝辭只得接過，又将符咒遞給牛嬸，道：“哪的話啊？牛嬸兒你太客氣了！喲吼，你說日子可過得真快，轉眼又到中秋了。”

“可不是嘛，你快回去吧，省的你師傅知道你偷懶又要罰你喽。”

“好嘞，各位，那我下次再來瞧你們！”

謝辭慢慢悠悠晃回了巫溪山，還是那條小徑，清幽惬意，眼前忽然浮現出那時他牽着師傅的手走過這條小徑去找珈南子的模樣，可如今長大了，他卻只能老實跟在師傅後邊，師傅再也不會牽着他的手走路... ...如今哪能像小時候那樣，他想撒嬌就撒嬌，想耍賴就耍賴了？倒不是他現在不好意思了，而是就算他真拉得下這張臉去做這些事，師傅也不見得還會慣着他，這兩年師傅教導他的修習愈發嚴苛，恨不得他能一飛沖天。雖然他也明白，師傅這也是為了他好，可心中還是不由想道：可見長大後也不全是好事，最起碼不能像從前那樣黏着師傅了！

他擡眼看了眼月亮，果然又大又圓，說到中秋謝辭還真有點悶悶不樂，不知為何，每逢中秋佳節，師傅總是很忙，他連人影都看不到，時常都是留他和珈南子兩人在家過節。

他和珈南子兩人大眼瞪小眼，不過感嘆一下“今晚的月亮真圓”，“确實圓。”，“師傅又去忙什麽去了？”，“我也不知，他神秘兮兮的。”便胡亂去睡了，着實無聊。

說起來他還從沒和師傅一起賞過圓月，吃過月餅呢！也不知師傅究竟跑哪去了！

桂魄清幽，玉魂了了，山間一碗琥珀光，清晖入夢作吳剛。

果不其然，一回家又是只有珈南子在。

謝辭屋裏屋外找了一圈，珈南子幽幽道：“別找了，你師傅一早就出去了。”

“師傅又出門了？怎麽一快到中秋時期他就出門？每回都有不一樣的理由，真是奇了怪了... ...”謝辭嘴上抱怨，卻還是小心翼翼把月餅和他剛折的桂花枝放在櫃子上，那桂花清幽淡雅，香氣宜人，師傅肯定喜歡。

珈南子打趣他道：“怎麽？謝辭你都多大了？又不是還要人哄的小屁孩，你師傅這些年這樣照顧你，如今你也長大了他總該要有他自己的生活吧。”

謝辭聞言臉色難看了幾分，不爽道：“我只是擔心師傅，你... ...說這些做什麽？”

珈南子點點頭，若有所思道：“你确實應該為他擔心，你那個師傅面冷心冷，長了一張好臉卻是個寡情的心，你再不讓他自己參悟參悟，只天天圍着你這個不争氣的徒弟轉，只怕啊他真要孤獨終老了！”

謝辭臉徹底沉了，冷聲道：“你什麽意思？師傅他每年這個時候出去難道是去找心上人去了？”

不可能！他從未聽說師傅有什麽紅顏知己，來人間這麽久，師傅除了帶他見過珈南子，也從沒說要去見誰。

珈南子卻也覺得有些好笑，只道：“我不過這麽一說，我幾時說過他有紅顏知己了？不過... ...他就算是有，難道還會告訴我不成？我只是覺得朔月他偏長了這一張招桃花的臉，白白浪費豈不可惜，就是這麽一猜罷了，畢竟從前在琅環界迷戀他的小女妖也不少。”

誰知謝辭聽了這話，氣得重重“哼”了一聲，一身煞氣就關門回了內屋，他倒在床上，把被子悶得死死的，腦子裏去翻來覆去就是珈南子剛剛的話。

人都說中秋是團圓之日，師傅同他一樣又無父母，這樣的節日他究竟是和誰過去了？

謝辭越想越氣，胸口悶得厲害，忽然想到今日在守樸書齋帶回來的東西還沒來得及看，心中亂麻似的，罷罷罷，還是先給自己治病要緊。

四下無人，謝辭躲在被窩紅着臉顫顫巍巍掏出了那幾本典藏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