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将飲鮮血代胭脂06
将飲鮮血代胭脂06
是夜,今晚的月色頗有些詭異,并不是往日澄淨的淡黃色,光暈之中竟隐隐透些紅光,看起來有些詭異,長巷的穿堂風一過帶起陣陣嗚咽之聲。
王家內宅,王書簡母子二人手中各抓着一個平安符,嘴中念念有詞,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一些求各路神仙庇護保佑的話。
王先生一夜未歸,再見到已是一具冰涼可怕的屍體,又聯想起近來村裏的風言風語,叫他二人如何能不害怕?莫不是真如大家所說,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的索命來了?
“娘,怎麽辦,附近的道士都不肯來,遠的那個還得明日才到,今晚……今晚她不會過來吧?……要是……”王書簡抱着一把桃木劍顫顫巍巍,那些臭道士不肯過來,只肯賣他些驅魔辟邪的玩意兒,誰知道有沒有用。
王夫人也是渾身僵硬,聞言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你現在怕有什麽用?怕她就會放過你不成?”
王書簡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勉強壯起膽子來,安慰自己道:“對!對!!反正我買了這麽多法寶就不信沒有一個能治得了她的……她生前就是一個軟弱可欺的性子,死了之後反倒還怕她不成?再怎麽樣也就是一只孤魂野鬼罷了,恐怕除了她那個弟弟,清明時節連個祭拜她的人都沒有,有……有什麽好怕的……”
正這時,最外的院門發出一陣吱呀之聲,緩慢、低啞,門軸轉動的聲響并不大,但在這萬籁俱寂的夜中,卻顯得格外刺耳,這一點突兀的響動将偌大主屋裏的母子驚得跌坐在地上,原來家裏的仆人聽了近來的消息,裝病的裝病,逃走的逃走,王書簡更是吓得慘叫一聲,“啊!”
恍惚間門外走來一只鬼影,腳步細碎缥缈,而那鬼影的腳卻只用前腳掌走路,後面半腳掌則是懸空的,姿态無比僵硬,王家母子二人吓得動也沒法動彈,渾身像是被東西釘在地上一樣,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身影飄近,直到現在他們才看清楚她的面容……
死白的雙目外凸,上面布滿青青紫紫的血絲,中間黑色的瞳仁卻大得離譜,雙嘴咧開直到耳根,那笑容十分滲人,牽動着臉上的皮肉似乎都要變了形,腹部隆起怪異的腫脹,渾身都濕漉漉的,似乎還有滴答滴答水砸在地上,可借着燭火一看,哪裏是水?掉下的分明是殷紅的血!
她咯咯笑,忽而湊近盯着王書簡的臉,低低笑道:“夫君,聽說你終于得償所願有兒子了?”
王書簡被吓得不輕,楊招娣死後他自然不可能做鳏夫,就是另娶了一名外村的女子,成婚沒有三年二人就有了一兒一女,如今卻忽然聽她提起這個來,心中不由得害怕,難道她是想害自己兒子不成?
王書簡連忙跪在地上磕頭,“招娣……招娣,從前是我對不起你,沒有好好待你,你千萬不要恨我!不要殺我兒子啊!我當時……我當時也是沒辦法啊,你知道的,我們王家香火三代單傳,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求求你,別殺我們……”
王夫人也直愣愣地盯着楊招娣,半晌才顫聲道:“毒婦……你休想動我孫子一根手指頭,我早已将他送走……你……你!”
王書簡聽到他娘不怕死的話連忙搖頭示意王夫人別再言語,生怕她激怒眼前鬼魂,果不其然眼前的楊招娣愈發寒氣森森,咯咯直笑,“送走?哈哈哈哈你送到哪裏都沒有用,我要将他挖心掏肺生吞活剝,叫你們王家絕後!”
王書簡一聽,什麽害怕都顧不得了,立馬伏在地上哭求,“招娣啊,放過他吧……他還是個孩子呀……千萬不能……你若不解氣,你若是恨我,那我……那我我可以把我的女兒給你,好不好?只求求你別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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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招娣聞言仰天長笑,目光狠毒,她一腳踹開跪在自己面前的王書簡,力氣之大直讓他滾出好幾圈直到撞到臺子上吐血不止。
王夫人見她動手打傷王書簡,睚眦欲裂舉着一個什麽法器就要上去和楊招娣拼命,“妖孽!去死吧!!!”
楊招娣伸長了手臂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飛身而走……
只剩王書簡還趴在地上又驚又怕地哭喊,“娘!娘!娘啊!!!”
楊招娣把她拖至一片墳地,四周荒涼無比,只有孤墳幾座,墳旁還有許多未燒化的紙人,紙人栩栩如生正含笑看着王夫人,突然其中一個美人模樣的紙人開口了,“夫人,夫人,許久不見,夫人過的可還好?”
那紙人不僅會說話,還會動,只是終究是紙做的身子輕飄飄的,飛在空中上下浮動,飄忽不定,面容卻做的極精細,聲音也讓她覺得莫名的熟悉……
王夫人不由得後退兩步,“你……你是誰?”
紙人笑道:“我是香蘭班的如煙吶!”
如煙?!王夫人突然想起來了,從前有一個糾纏書簡的戲子也叫如煙。
原來當初楊氏死後王書簡整日流連秦樓楚館,還和一個唱戲的女子糾纏不清,聽說那個叫如煙的戲子還懷了書簡的孩子,王家怎麽能要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何況還是下九流女子生的!王夫人自然不能容忍,便暗中跟着如煙,見她腹部微微拱起,果然是有了身孕的模樣,可見她衣服穿得厚想必是不敢把這事告訴班主知曉,想要掩人耳目,畢竟王書簡素來軟弱,不是當機立斷的人,自己的兒子她再了解不過。
王夫人想明白這點之後,便先按兵不動,找準時機帶着人直接殺到那個戲班去大鬧了一番,趁亂又将如煙撞倒,誰知她身子竟然這樣弱,孩子掉了後沒多久她也跟着病死了……
“好啊!你們這些小蹄子!今日一個兩個的都來了!來吧!我不怕你們!不就是死嘛!有本事你們就來索我的命!”王夫人大喊道,手上也胡亂揮動,模樣癫狂。
那紙人一閃而過,忽然又從她身後冒了出來,森森道:“夫人還不知道吧,王家還有一個兒子,說起來您還時常見呢。”
王夫人一怔,“你什麽意思?別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楊招娣也現身笑道:“夫人,難道不覺得家中的阿桂長得越來越像你兒子了嗎?”
“阿桂?你在胡說些什麽?阿桂他老娘跟我差不多年紀,書簡怎麽可能看得上她?”阿桂是王家廚娘的兒子,當年楊氏死後家中一大堆活計沒人做,便從外面買了一個仆人,聽說是一個寡婦還帶着個兒子,她本來是不想要的……但是……
紙人又露出詭異陰冷的笑容,聲音嬌媚冰冷:“是啊,王書簡自然看不上,可有人看得上。夫人,你好好想想,一向不管家事的王先生怎麽會對一個外來的廚娘這樣上心?說起來這名廚娘我還認識呢,原先也是我們香蘭班的,叫芸娘,只是她在班裏時我年紀尚小,只聽說她早些年間給一位教書先生生了個兒子,被那個先生偷偷養在外面,再也不幹唱戲的活了,夫人,你說這巧不巧?”
王夫人瞪大雙眼,“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我兒子是王家唯一的香火!王平寧不可能背叛我,他……我……”說到後面,王氏聲音越說越小,一張嘴張張合合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楊招娣見她這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接着道:“婆婆,您不知道吧?往日一公公與您吵架說要睡在書房,其實都是去了這位姨娘那,我好幾次撞見他深夜出去,清晨方歸,可能後面恰好我死了,他正好能借這個機會把這個姨娘接回來,豈不是省了他東奔西跑的奔波之苦?”
王夫人癱在地上,又哭又喊,她實在難以接受丈夫竟然背着她還有個孩子的事實,“王平寧!你不是人啊!我為你們王家生兒育女!做了這麽多事,受了這麽多苦!你竟然背着我養女人!還一直把我當傻子一樣蒙在鼓裏!王平寧你不是人!是畜牲啊!”
楊招娣笑道:“婆婆,你也不能怪公公背着你偷腥,殊不知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看王書簡是個什麽貨色,便能想到你自己丈夫是個什麽樣的貨色!不過是道貌岸然虛有其表罷了!你卻是真的可笑至極,為了這樣男人,壞事做盡喪盡天良,真是可笑。”
那紙人忽然尖叫一聲直沖地上的王氏而去,她明明是紙做的,卻猶如一座巨山壓在王氏身上,讓她無法呼吸,完全透不過氣來,只能面色漲紅倒在地上痛苦掙紮,紙人趴在她耳邊道:“咱們都是女人,你卻下毒手把人往死路上逼!那日你便是如此欺辱我,既然如此,我對你也不必心慈手軟!王夫人,黃泉路上咱倆做個伴,再來鬥個你死我活可好?”
王氏慢慢地開始七竅流血,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在一點點被碾碎成肉汁,劇烈的痛楚讓她叫不出來也說不出話,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身上的紙人,一點一點将自己壓死,那紙人笑得十分燦爛,還有楊招娣,亦站在一旁笑着看她垂死掙紮的模樣。
死前她似乎聽到楊招娣的聲音傳來,她冷冷說罷:“婆婆別怕,很快我就讓你的寶貝兒子來陪你……”
……
自從陳少野養好傷,溫斐懷中的令牌都沒消停過,這不,這閑得無聊的草君又來煩人了。
“溫小狗,你忙什麽呢?還不回下面來?我都要憋死了”
溫斐答說:“你爺辦正事了,你成天在這唧唧歪歪幹什麽?我這差要是沒辦好,我一定要到陸大人那參你一本,給你定一個惡意妨礙辦差之罪!”
陳少野滿不在乎道:“你吓唬誰呢?你當我是吓大的?我就是來問問你,我的盆你給我挑的怎麽樣了,不好看的我可不要啊,最好是平陳青窯出産的,溫潤細膩,那才叫好呢!”
溫斐聽這話就十分來氣,“你還真美上了,就你這麽個不值錢的車前草,用得上平陳青窯的東西嗎?你不就是把真身栽在盆裏面睡一個覺而已,你那葫蘆洞的各色瓷器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我還沒見過你這般不會委屈自己的人,我每次去都沒地方落腳。這樣,我上哪家給你順個夜壺回來也是一樣的,夜壺還更有營養,說不定你的傷能好的更快!”
陳少野也急了,“嘿!你怎麽狗眼看人低呢?我好歹也是喝神仙血煉化的!真身怎麽能和普通的車前草相提并論,怎麽就配不上好點的盆了?我不管!我就要平陳青窯的,你上回輸給我的錢你還沒給呢,你忘了?還我!”
溫斐被他這句狗眼看人低噎得半死,回嘴也不是,不回嘴也不是,“知道了知道了!你個死草怎麽這麽多嘴!”
陳少野見好就收,笑嘻嘻答說:“這還差不多,對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我聽說別的鬼差也碰到我上次遇見那個妖怪了,就是七蛇還有丹魚都出事了,跟我一樣倒黴也被打傷了!你還不回來,可得小心着點。”
溫斐聽他這樣講,不由得有些好奇,“你上次究竟是怎麽回事啊?你打不過人家我不奇怪,七蛇丹魚也打不過?他倆的修為可不低呀!那我碰見了肯定也……”也是要完蛋,說罷,溫斐連忙呸了幾下,什麽烏鴉嘴,非得碰上那個玩意兒幹啥?!差事辦砸了不說,還得被揍一頓,多丢人。
陳少野略一思索,只道:“好像是個狐妖,挺厲害的,說不定是走那野路子的,回回來都是沖着咱們手中的魂魄來的,你手上那個是個冤魂,怨氣深重正合狐妖心意,你自己可得小心點,別着了他的道了!”
溫斐答道:“放心吧!你就等着爺回來給你栽土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