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将飲鮮血代胭脂05
将飲鮮血代胭脂05
溫斐覺得今日身上更酸痛了,腦子也昏昏脹脹的,他手中拿着楊招娣的卷宗,似乎感覺到其中魂魄身上的怨氣在逐漸消散。
溫斐無奈道:“楊氏啊楊氏,我這可是冒着受罰的危險幫你,你可千萬別給我找麻煩,切記要報仇只找你的仇人,不可傷害無辜,不然害我受罰事小,損了你的陰德,可就……”
正說着,懷中令牌響起,溫斐一喜,心想莫不是仲羲那厮終于有消息了!?
溫斐抓緊掏了出來,令牌幽幽綠光傳來個十分欠打的聲音:“溫小狗,你跑哪去啦?我去葫蘆洞裏找你,怎麽沒看到你人呢?”
溫斐眉頭抽搐,咬牙切齒地答道:“陳、少、野!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這樣叫我!”
那邊答道:“好好好,別生氣嘛,我好不容易出關來關心你一下,你就這麽兇巴巴的對我……”
令牌那頭的人叫陳少野,他本是一顆車前草,具體是哪座山頭的草他自己也搞不清了,按照他的說法是,他那時正在山裏長得好好的,沐浴燦爛陽光,吸收日月精華,和周圍普通雜草野草一樣平凡,本來是不可能有機緣修成人形的,結果某日天象異變,霎時間天雷陣陣風雨交加,或許是恰好碰到哪路神仙在鬥法打架,其中一個大神仙沒打過,一大口神仙血吐到了他根上,靈力湧來,他也得了仙緣,只記得當時那大神仙又哭又喊,模樣十分狼狽……可那時他有這等機遇,喜不自勝,哪裏還能管別的。
不過神仙就是神仙,就連他掉的眼淚都蘊含如此大的靈力,那位大人不知哭了多久,聲音都要啞了,血也流了一大灘,正好被他這株車前草照單全收,自此修成靈識,得以成形……
後來機緣巧合下,他到了地府也當了鬼差,認識了這最不務正業的溫小狗,二人打牌吃酒,值班溜號,好不惬意,堪稱地府兩大害群之馬。可惜他終究是草木成精,修為不夠,底子也差,前些日子辦差的時候竟然被只妖怪給打傷了,害得他哇哇吐血,差點沒魂飛魄散,如今好不容易修養好了,想起這段時日閉關養傷着實無聊,自然要先尋他的狐朋狗友中的狗友——溫小狗解解悶,畢竟他最愛和溫斐混在一起。
溫斐依舊沒好氣道:“小草大人,我忙着呢,沒空跟你閑扯淡,你要是閑的慌,自己去找日游神夜游神玩去。”
那邊聽了,也十分憤慨:“什麽小草?我乃車前草!!!有名字!!陳少野!!!多好聽!!!不玩就不玩!我知道你,你現在就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哼!薄情寡義的狗子!”
溫斐吼道:“什麽新歡舊愛?!你有沒有讀書?這詞是這樣用的?沒讀書就別學人家瞎用成語,算我求你了,你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
陳少野:“你看看,你看看,惱羞成怒了是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一出來就聽說了,你現在和那個姓仲的走的這樣近,你從前不是最煩這種無聊的人了嗎?”
提到仲羲,溫斐心中無名的火就來了,“我!樂!意!你管不着,你怎麽這麽婆婆媽媽的,說了爺在辦正事呢,若是耽誤了,小心我上大人那裏告你一狀,趕緊滾滾滾。”
陳少野痛心疾首:“好你個溫小狗!喜新厭舊!我要把你在葫蘆樹下埋的那些酒都給你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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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斐氣急,嘴越說越快:“你住手!那是我存了好久的佳釀,你要是敢偷偷喝了我跟你沒完。我要把你丢進酒壇子裏泡酒,而且我說了不要叫我溫小狗,喜新厭舊這詞也不是這樣用的,溫大爺我名字這般與衆不同,你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這根傻草!你老實呆着行不行,等我回來我給你帶上好的瓷器!”
最後一句話一出口,那邊的草君明顯十分興奮,“真的嗎?真的嗎?那就這麽說定了不許反悔!”
溫斐不想再理這根煩人的傻草,收回令牌,看了一眼天色,還早,還有時間去給他挑挑好瓷器盆子。他心中想,看來要盡早把楊氏的案卷了結回去,不然葫蘆洞下那幾壇好酒怕是要遭殃了……
日頭正好,溫斐在街上閑逛,卻發現不管是賣東西的還是買東西的,人人都是神色緊張,腳步匆匆。大概見他面生,又是一身黑衣,連從他旁邊路過都避開好遠,溫斐撓撓頭,自己難道這麽可怕?
想了想,他還是找了一個角落換成真身,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近些日子楊氏搞的事情讓這些普通人人心惶惶,且這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人口穩定,家家戶戶之間哪有什麽秘密可言?往上翻三代,你家祖宗做過什麽事情鄰裏之間都相互知曉,更何況他一個外鄉人的模樣出現在這裏,難免人讓人家疑心,故而換回真身,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黑狗,沒了那些警惕害怕的目光反倒自在些。
溫斐看了看四周,決定往人多的地方湊。
果不其然,街頭那邊一個水粉攤子便站了幾個婦人,年紀大約在三四十歲左右,衣着樸素,身材臃腫,幾人叽叽喳喳壓低聲音在說些什麽,臉上表情眉飛色舞,一會兒擠眉一會兒弄眼,精彩紛呈,溫斐看了心裏癢癢,連忙颠颠走過去,聽聽她們到底在說什麽。
一微微有些癟嘴的婦人道:“哎呦,可不是嘛……聽說啊,是給打魚的撈起來的!”
她旁邊一個婦人聽了面色驚疑不定,“我就說有古怪吧,若是淹死的,難道不會浮起來不成?我聽說啊那屍體重的很!打魚的那個還以為撈着大貨了呢,結果撈出來這麽個玩意兒,人都吓傻了!”
癟嘴婦人又道:“是啊是啊!這是肯定是鬼給纏着了,壓在水底下不讓上來!”
還有一個頭稍小的吊梢眼婦人道:“還有還有,你們別不是忘了吧,那條河以前也出過事……”
“呀!對對對!可不就是那裏嘛!連位置都分毫不差!”
“這誰能忘呀?當初王家那個兒媳婦不就也死在那河裏嘛!”
癟嘴婦人忙道:“唉……這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是不知道,她當時是帶着自己剛出世的娃娃跳的河!王家楊家都沒來人,還是等母女倆屍體浮上來之後,人家報官送走的……”
“喂喂喂……也是個苦命人吶,攤上這麽個爹,又嫁了這樣一家人,好端端想不開就這麽走了……”
“那也不應該害人吶!你瞅瞅,好歹是自己親爹!那楊三刀死得……”
“是啊,一個屠戶的女兒能嫁進王家,也算是攀了高枝了,怎麽這麽不知好歹,要尋死?”
“噓!別亂說話!我聽說這枉死的鬼怨氣大着呢!”
那婦人臉色一白,忙捂住嘴不敢再說,另一個人道:“說來說去還是她自己不争氣,她當時要是生了個兒子不就好了!王家好歹還有是有點家底的,總不至于……”
癟嘴婦人一聽立馬駁斥,“你這人說的什麽話?生男生女還能她一個人說了算,這命裏有就有,命裏沒有就沒有,還能怪她一個女人家不成?這王家也忒不是東西了,好好的一個人活生生把人給逼死了,這都是報應!”
方才說話的婦人頗有些尴尬,“我不就這麽一說嘛,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麽想,她既然又勇氣去尋死,怎麽不想着好好把孩子帶大來,把這些年熬過去不就好了?誰還不是這樣熬過來的?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多年媳婦熬成婆,大家都一樣。”
“诶!我聽說王家已經讓人去找道士了,說要驅邪!”
“王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仗着家裏讀了幾句書,有點小錢,平日裏就愛狗眼看人低,那王先生還是個教書育人的呢!也是嫌貧愛富的很,有錢人的子弟,他語氣都和藹一些,窮苦人家的孩子送他那去他就愛搭不理的。”
幾個婦人交頭接耳,從王家說到楊家,又從楊家說到李家,李家說到趙家……不知哪裏來的這麽多消息,溫斐聽到後面無非就是些家長裏短,閑言碎語,用爪子撓了撓耳朵就走了,誰知沒多遠就被圍了起來。
是幾個小娃娃,“哎呀!是一只小黑狗!”
“哈哈哈長得真醜,黑黢黢的,嘴巴好想還有點歪,和塊碳灰似的,哈哈哈醜死了。”那小孩說完一網子下來将小黑狗抓住了,幾個娃娃圍得更緊了,饒有興致地抓着狗子擺弄。
“汪汪汪!汪汪!”溫斐兇巴巴地叫了幾聲,你才醜!小屁孩!還不撒手咬死你!
“這狗腿好像還有點瘸诶,怎麽長短不一樣呀!這裏還有一塊好大的傷疤。”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真的呀!它長得也太醜了,歪嘴瘸腿的,哈哈哈。”
“從來沒見過它,應該是流浪狗吧,沒人要。”
“它會不會咬人啊,流浪狗很髒的,會不會有什麽病啊?”
“你怎麽這麽膽小!真是一個膽小鬼,不管他,帶走,咱們拿去玩玩。”
溫斐心裏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腳一蹬就要跳下去,誰知那小孩抓得死,叫他壓根無法動,那小孩兒見他這樣兇也不怕,另一只手就要過來揪他尾巴。
溫斐大怒,欺人太甚!不!欺狗太甚!
嗷嗚一聲,他用力踢開抓着他腳的手,還一腳蹬在那小屁孩臉上,留下一個黑乎乎的狗爪子印,那小孩氣得不行,一邊哭一邊跑着來追溫斐。
溫斐撒丫子就跑,回頭一看,那幾個小屁孩的身影越來越遠。他心中得意,小屁孩兒,爺還能讓你給追上咯?
再一回頭直直撞上一雙白靴,溫斐疼得龇牙咧嘴,汪汪直叫,好狗不擋道!什麽東西攔你溫大爺的路?
溫斐擡頭一看,原來是個年輕男子,容顏如玉,眉目如畫,他一把抱起溫斐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将他舉起對視,不知為何撞上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眸,溫斐竟然覺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見過這人一般……
那人唇畔露出一抹很淺的微笑,猶如山間冰雪消融,風光霁月,說不出的醉人。
那人開口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我養了你這麽久,為你費盡心思,你竟然說跑就跑,說忘就忘,你究竟是狗還是白眼狼?”
“汪汪汪!”溫斐心中滑過一絲同情,心想這人長的人模人樣的,別不是個是個傻子吧?自己養的狗都能認錯來?難不成如今這個世道小黑狗這麽受歡迎?不像從前人人喊打了?
那人又說:“罷了,我跟你計較這些做什麽,這回我一定要看好你,不再叫你亂跑了……”
溫斐白眼快翻上天了,果然是個傻子,病得還不輕,對着一只路上撈回來的狗說這半天話,唉,真是可惜了這張俊朗的臉蛋,若不是個傻子一定前途無量。
不想再與他糾纏,溫斐張嘴就咬,那個人吃痛卻并未放手,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苦笑一聲穩穩将他放下道:“算了,你先走吧,待我把事情弄清楚再來尋你……”
溫斐一撅尾巴,搖了搖耳朵,不理會他的自言自語十分潇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