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封疆21
封疆21
拓拔壽一死,金兵各族面和心散分崩離析,兩邊開始推進議和事宜,夏帝似有與拓拔家和親之意……
還有一個消息是飛鴻大将護國有功,陛下要親自為他胞妹擇婿,可聽此一事京兆城內的适婚青年都猶如見了瘟神,唯恐避而不及!誰不知道如今趙春和的婚事就是燙手的山芋,這哪裏是娶媳婦?分明是要入贅!成婚之後,還要随趙春和去靖遠!
就在大家都以為趙春和這親肯定結不成的時候,左相賀州的長子、東宮侍郎賀昭竟然親自跑到陛下跟前去求娶趙春和,霎時間京兆城議論紛紛,衆說紛壇。
“你說賀昭是怎麽想的?他這樣好的前途,巴巴的入贅趙家!呵!真是瘋了!”
“喲,您還不知道吧?這賀知行對那趙春和可是一片癡心吶,國公爺家不是有個孫女嗎?長得那叫一個标志可人,他本有心和賀家結親,誰曾想還沒開口,就被這賀昭拒絕了,誰不知道賀昭天天圍着趙家姑娘屁股後頭轉!可真是有眼無珠!”
“這趙春和我見過的,長的嘛……倒也也不賴,只是女生男相,未免太英氣跋扈了些!賀知行可是咱們大夏鼎鼎有名的青年才俊,多少姑娘對他朝思暮想,也不知道他怎麽就挑中這麽一個……”
“莫不是他是個斷袖?”
“噓!你可別胡說……诶!你知不知道?沈家那個不就是嘛?聽說啊……他和飛鴻将軍是……不就是這趙春和她兄長!你明白我意思!”
“什麽?!不可能吧!那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嗨,怎麽不可能啊?不然他巴巴的跑去抗金做什麽?他沈昱什麽身份?他放着城裏的大官不做,跑到前面去送命?你沒瞧見飛鴻大将這次回來性情大變嗎?都說他這是痛失所愛,得了失心瘋!”
“……”
“……”
而此時的賀家內堂,左丞相賀州面色鐵青,跪在他面前的賀昭則是挺直背脊,垂着頭一言不發。
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最終還是賀相先打破了,“豎子,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向聖上去求娶那趙家女子?聖上都已經發了話,念及她思父心切,準許她嫁人出宮後去靖遠生活,你可知這是什麽意思?”賀相越說越激動,幾欲指着眼前這個不孝子罵!
他老來得子,對賀昭寄予厚望,也從不忍心苛責他半句,可誰知他如今竟做下這等膽大妄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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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相呵斥他說:“趙家鎮守邊關多年,威名甚重,如今外族雖有議和之心,然從前便是如此狼子野心!偏偏後來趙沖戰死,我大夏滿朝官員竟然無一人可用!只剩趙沖之子趙景明繼父威名暫且壓制外族,後面這一封封快馬加鞭的戰報傳來,說的都是那趙景明重傷昏迷,生命垂危!你可知這是什麽意思?”
賀昭面露悲色,答說:“趙景明已死……”
賀相氣急,罵道:“那你還敢做出這種事?!明眼人都清楚,趙景明已經死了!不過是如今內憂外患,朝廷尚無可用之人,這才封鎖他戰死的消息,想搞個李代桃僵的把戲罷了!趙春和對外說是遠嫁靖遠,可實際上分明是替父兄把守邊關,他二人本就是雙生子,非至親之人難以分辨,聖上是想用趙春和穩住邊關局勢!你現在将她求娶過來,豈不是自己斷送了前程?豎子你知不知道!”
有沈昱一例在前,叫他如何不為賀昭擔心?偏偏這豎子猶如鬼迷心竅一般,膽大妄為!
“父親!孩兒的志向從來不在廟堂,趙氏滿門英勇,趙家父子更是為大夏抛頭顱灑熱血,可他們換來的是什麽?便是他們如今死了皇帝都在算計如何榨幹他們最後一點價值,這樣的前程我不要也罷!呵呵,真是狡兔死走狗烹……父親,孩兒是塊朽木,虛有其表,我好歹和沈宴清同窗一場,我倆共同做太子侍讀這麽些年,我雖比不上他和趙景明惺惺相惜,可我亦是十分欽佩趙家風骨……如今沈宴清也馬革裹屍,趙家只剩一個趙春和……父親,你就成全孩兒吧!”賀昭說罷,狠狠地朝賀州磕了三個響頭。
賀相聽後怒氣更甚,抄起手邊的茶碗砸在了地上,飛起的碎片劃破了賀昭的額頭,殷紅的血在他面頰滑落,猶如淬血白玉一般,觸目驚心。
賀州雖心中不忍,可聽他說出如此吃大逆不道的話更是想将他罵醒,“豎子大膽!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伴君如伴虎!他趙氏就算是再勞苦功高那也是天子臣民!你口口聲聲說跟那趙景明有同袍之情,我且問問你,你心中所想,真就那麽簡單?你就沒有半分私心?”
賀昭擡起頭,血痕掩蓋下他眼神沉靜,波瀾不驚,“孩兒沒有。”
賀相氣極反笑,“人都說知子莫若父,你心中究竟想什麽,難道還想瞞我這個做父親的?你是我賀家長子,平日裏雖放蕩不羁,可為父知道,你乃大才,可你偏偏心高氣傲玩世不恭,這也就算了……如今他趙家只剩一個孤女,你心中有她,可你知道這樣的女子想要做我賀家長媳是絕對不可能的!退一步說趙春和也未必會答應你的求娶。”
賀昭只靜靜聽着,并不答話。
他并非不懂父親說的這些道理,可自從璎璎拿着公主金印夜叩宮門孤身一人奔赴靖遠開始,他只知道自己這輩子,不能沒有她……想到她一人又一次面對着至親分離的痛苦,賀昭只覺得心如刀割,恨不能替她承受這一切。
賀昭很想追到靖遠去,他早就料到趙景明并不是重傷昏迷這麽簡單,璎璎數着日子盼着她兄長回來,如今變故陡生,不知道她一個人熬不熬得過去……
這些沒有答案的憂慮擔心,在她不在的日子裏,已經快要将賀昭折磨瘋了!
可此時他不能去靖遠,璎璎替兄作戰不僅僅是為了給東君報仇,也是為了大夏的日後的安穩,她要守住東君宴清用命換來安穩,自己絕不能在這時候給璎璎添麻煩。
可那日飛鴻大軍班師回朝,璎璎像是尊沒有血肉的石菩薩,穿着黑甲拿着長槍,雙目無神,他的心還是被狠狠的刺痛了。
賀昭甚至都沒有勇氣看她身後的兩尊棺材。
他與沈宴清幼年相識,時常誰也看不慣誰,他不喜沈宴清孤高冷淡,沈宴清不喜他浪蕩肆意,嘴上誰也不饒過誰,可賀昭找想來想去,世上竟再沒有能像沈宴清這般交心的朋友。
賀相背過身去,不知為何身軀竟然看起來有些佝偻,他低聲道:“沈家是怎樣的世家?沈昱這樣的才幹,若他不随趙景明去抗金,這日後自有大好前途等着他,他絕不應該像現在這般,被一口棺木送回京兆,你可知沈芝彰聽聞這一消息,一夜之間頭發全白了……”
賀昭呼吸一滞,想起往日二人互相鬥嘴的模樣,東君,宴清……都沒了,他尚且如此痛苦,璎璎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
賀昭又重重磕頭,“孩兒不孝,可他們皆是為國盡忠而死,孩兒又怎能躲在父母庇護之下茍且偷生?如今無論是于公于私,孩兒都非趙春和不娶!她很好,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賀相不再多言,只問道:“你當真要如此?”
賀昭答道:“我心中只有她,此生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無論她要去哪,我願意生死相随!”
賀相驀地轉過身來喝道:“好好好!想不到我賀家還出了個癡情種!你去吧,既然有這份心,那我便成全你……”
賀昭眼睛一酸幾欲落下淚來,可最終他只應聲答道:“謝父親!”
說罷,賀昭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殊不知,他走後,賀相喃喃自語,“趙春和這樣的身份,決計無法嫁給一個位高權重的臣子,她既有兵權又無忌憚,如此堅毅果敢的女子也算是世間少有了……陛下這是知道我這個混賬兒子不堪大用,這才有了這麽一出啊……罷罷罷,萬般皆是命,一點不由人……”
趙春和乃忠良之後,若将她低嫁又恐怕寒了天下臣民之心,若将她高嫁又恐養虎為患,唯有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癡心一片,心甘情願随她去靖遠。
公主殿內,璎璎将聞星的金印帶了回來,偌大的內殿二人相顧無言,公主似乎也變了很多……
璎璎開口道:“那日多謝殿下。”
聞星有些哽咽,雙眼盈滿淚水,“你不是他,對不對?他再也回不來了是嘛?”
璎璎摟過聞星,心中嘆氣,她原本以為公主對兄長不過是少女一時的憧憬罷了,如今看來倒是自己輕視了她的情誼……“殿下,我将他們都帶回來了,以後他們不必再背井離鄉。”
聞星眼中淚水決堤而出,撲倒在璎璎懷中痛苦嗚咽,“我時常夢到他,我好想再看他一眼,他不願意娶我沒關系,我只想要他好好活着。”
璎璎心中酸澀難以言說,那日她也曾抱着賀昭痛哭流涕,可那又能怎麽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還有許多事情沒做完,她的一生都在經歷分別,從她從未見過面的母親、她一生孤苦的父親、她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祖母、還有她的兄長和沈宴清……
音容笑貌仿佛還在眼前,轉眼卻陰陽相隔。
懷中聞星公主的情緒似乎平複了一點,又聽她哽咽說道:“璎璎我聽說你要嫁人了,賀昭對你如此癡心,他肯定會好好待你,我知道你心中也是有他的,祝你們白頭偕老。”
璎璎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苦澀點頭,公主又道:“我也很快要嫁人了。”
“嫁人?”璎璎訝然,難道是……?
聞星點了點頭,“是拓拔涘,父皇希望我去和親。”
“什麽?!他要把你送去和親?!為何是你?!還要将你嫁給拓拔家!”璎璎是知道夏帝有和拓拔家和親的意思,可為何是聞星?她不是夏帝最寵愛的女兒嗎?
聞星擦了擦眼淚,反倒十分淡定的說:“是的,是我,恰好是因為我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是大夏最尊貴的公主才應該是我去,兩國結秦晉之好,化幹戈為玉帛……我受萬民敬仰,享盡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自然也有我需要承擔的責任。”
璎璎将她抱緊,小心撫慰:“殿下,你也長大了,可我反倒希望你像從前那般無憂無慮。”她初見聞星,只覺她天真可愛,父親是天子,兄長是太子,如此尊貴的地位世上的憂愁仿佛都和她沒有關系,可短短時日內,她也失去了庇護,年少愛慕之人已死,自己也要被送去和親,世事無常,往往非人力所能幹預。
聞星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沒有他我嫁給誰都是一樣的,那還不如嫁給拓拔涘,畢竟他用命換來的天下安穩,我也算能幫上他一點了,對了!璎璎,我前些日子找到我放在海棠樹上的錦囊了,你可知我當時許的是什麽願望?”
璎璎搖頭,聞星苦笑道:“其實這麽些年雨打風吹,錦囊早就破損不堪,我應該是再也想不起來當時的願望是什麽了,但我重新許了一個,不過這次我埋下了海棠樹下。”
“殿下這次許的什麽願?”
“願天下安瀾,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