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封疆19
封疆19
除夕已至,宮中也十分熱鬧,整個京兆城鞭炮齊鳴,煙火燦爛,絲毫看不出往日烏雲籠罩,風雨飄搖之氣。
彩燈三千盞,亮徹整個宮闱,宮裏宮外的宴會游樂都還未散去,這座城如今又回到以往富貴雲煙,歌舞升平的模樣。
璎璎又一個人躲在城門上,四周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她卻只覺得無聊至極,不由想到原本今年除夕夜,她是要和家人一起過的,祖母、父親、兄長……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賀昭呢?”
璎璎回頭看清來人後,毫不掩飾地面露厭惡之色,“曹子為,還真是冤家路窄呀!我怎麽走哪裏都能碰到你?”
曹子為皮笑肉不笑,“恰好,我也想這麽說。”
之後便又是一片沉寂……
“你怎麽還不走?”
“憑什麽我走?要走的應該是你吧,這地兒我先來的。”璎璎看到這人就覺得厭煩,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清淨地方,可以好好一覽皇城萬象,他也偏要來橫插一腳。
曹子為道:“要論先來後到的話,那還真不一定是你先。”
璎璎懶得和他多費唇舌,幹脆就把他當做空氣一樣,不聽也不看。
誰知這人長了一張臭嘴:“你們兄妹現在應該很得意吧?”
璎璎目光冷了下來,聲音也涼涼的,“你最好……不要惹我,我脾氣不太好,我記得我那時候就告誡過你,以後看到我躲遠一點。”
曹子為無所謂地笑了笑,“這裏是皇宮,你無非就是想唬我兩句,小打小鬧的罷了,又能拿我怎麽樣?難不成要在這裏把我殺了?那我倒要謝謝你有這個膽子。”
“怎麽?你活膩歪了?”璎璎勾着唇,目露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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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今這京兆愈發沒勁兒了,無聊透了!”
璎璎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确實如此,沈昱不在,能有什麽趣兒?”
這名字一出曹子為的臉唰地就青了,他語氣不善,死死盯着璎璎道:“趙春和,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一時感嘆罷了。”
曹子為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璎璎卻不想讓他好過,語氣輕松得說:“我從前以為你是嫉妒沈宴清,嫉妒他的出生,嫉妒他的才華,嫉妒他的能力,如今看來是我想錯了,你嫉妒的其實另有其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璎璎笑了笑,“別裝了,你那點見不得光的私心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你見不得他對別人好,見不得他和別人親近……曹子為,我倒是想想問問你,你有沒有想過……你對他算個什麽?”
這些話仿佛撕開了心中最後的遮羞布,擊潰了他最後的心理防線,曹子為突然發現趙春和比她兄長趙景明要厲害多了,趙景明永遠一副溫潤君子彬彬有禮的模樣,而趙春和則是專挑你的軟肋再狠狠插上一刀,這兩個人除了相貌上再也找不出別的相似的地方。
他不得不承認,趙春和的話非常的有殺傷力,是啊……他很嫉妒,嫉妒得發狂!他恨趙景明,恨他霸占沈昱!恨他奪走沈昱所有的目光!恨他們之間那種外人永遠無法融入的親密!
沈昱待他從來只有憐憫和失望,若是沈昱願意把對趙景明萬分之一的好分給他,他便是死了也甘心……不!或許……他會想要更多!
多可笑,他甚至會幻想,假如自己是趙景明那該多好!
曹子為冷笑道:“你很聰明,你甚至讓我覺得你要比我自己還了解我的心思,可惜你知不知道,一無所有的人往往才是最無所畏懼的人。”
璎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話聽起來有幾分道理,那我祝你到最後都一無所有,從今往後,你的所願、所望、所期、所想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
新年已過,春去秋來,轉眼間夏金之争持續了整整兩年之久,兩年……
飛鴻大将收隕州,複恒川,七座城池已接連拿下,可謂是猶如天神下凡,戰無不勝,直将金兵重新逼退至靖遠關,一時間飛鴻大将趙景明的名聲大噪,威震八方,比其父有過之而無不及。
京兆雙壁的美名也越來越響,璎璎就連出宮都能時常聽見二人的名字。
“沈大人可真的是棟梁之材呀!能文能武!聽聞他屢出奇招把拓拔氏折騰得人仰馬翻!”
“可不是嘛!不過飛鴻大将也不賴啊!聽說他那杆銀龍長槍可在萬軍之中直取主帥首級,真是現世戰神!有飛鴻大将軍在不愁邊境安定!”
“就是就是!都說虎父無犬子,從前趙沖将軍在的時候,靖遠關外的金人動都不敢動分毫,若不是他們使這種下作伎倆,趙沖将軍又怎麽會……”
“我聽說,這是有內賊……”
“什麽?!你從哪聽來的?!到底是誰當了叛國賊!勾結外族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你沒聽說嘛?!好像是說……那人……原本趙家營裏的一個将領還是什麽……總之飛鴻大将軍親手處決了那個叛徒,這種吃裏扒外殺千刀的家夥!就這麽死了真是便宜他了!聽說當日若不是他從中作梗,趙沖将軍救出人質後本是可以平安歸來的……可惜了……”
璎璎聽到此處有些發怔,為何兄長的信中從沒提起過這事?
賀昭見她臉色不對,忙道:“你別急,如今說什麽都有,他們講的未必就是真的!”
璎璎道:“我要去靖遠!”若是這些人說的是真的,即便兄長已經将那人殺了,她也掘出他的墳墓,叫他挫骨揚灰!
賀昭急道:“你別沖動,如今局勢才穩定一點,你這時候去靖遠做什麽?”
“難道我去不得?我兄長在那!我父親也在那!我為何不能去!”
賀昭嘆口氣道:“以後……以後可以,但是現在不行,璎璎,如今東君手握重兵,天下人都在看着他,皇帝也……你現在去了不但幫不上他,反而會害了他。”
璎璎心中明白他說的,狠狠道:“我不明白!這狗皇帝一天到晚疑心這個疑心那個,既然如此,他為何不自己去?他禦駕親征自己去打!反正是他的江山!若是他不願意,他便別成天臆想,這樣的昏君不如讓我一箭了結了他!”
她越說越大膽,賀昭驚慌失色地望了望四周,幸好沒有人注意……不然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傳別人耳朵了,他倆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賀昭嘆口氣道:“璎璎,你殺了他,換個人來坐這個位子也是一樣的,君王之心不同與常人,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注定充滿着爾虞我詐、陰謀詭計,也注定牽一發而動全身,不是他也會是別人,昏君也好,明君也罷,都是被權利裹挾着前進,不是做權利的主人,便是做權利的奴才。”
他聽了聽又道:“何況……無論是趙沖将軍,還是你兄長,他們拼命守護的也并非是君王的江山,而是我們所有人的天下。”
璎璎一怔,驀然想起在幼時靖遠走街串巷的日子,人人都愛戴父親,将他當做守護神一般敬仰,便是對他們兄妹也是又敬又愛,每每出門二人總是滿載而歸,璎璎出神地笑了笑,随即便道:“賀知行,你倒是……時常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吶!”
是啊,父親他們守護的并非僅僅是天命皇權,更是這萬千普通百姓。
賀昭心中抱怨,你才是時常一鳴驚人的那個!真不知趙沖将軍這樣穩重妥帖的一個父親,趙景明這樣沉穩溫潤的兄長,怎麽就養出趙璎璎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子?
“喂,你一會兒點頭,一會搖頭的,在想什麽呢?”
賀昭回神,忙喝了口水道:“沒什麽,沒什麽,我是在想看如今這情勢,怕是要議和了!”
璎璎問:“怎麽說?”
“這戰打了這麽久,國庫早就空了,征兵買馬,糧草兵刃,哪裏不要花錢?前些年的天災加上如今的戰亂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拿不出錢來,這戰如何打得下去?”賀昭垂眸,思索一會,又道:“拓拔家也是,如今有東君在他們讨不到一點好處,本就是各個部落聯結起來的,如今都被打怕了,估計現在自己內裏也是各持己見,有的要打有的要降。”
璎璎嗤笑,“拓拔壽許了他們天下,要人家出人又出力,可打來打去如今還不是灰溜溜地退出關外,這樣虧本的買賣人家怎麽一直傻跟着他?”
賀昭道:“只怕這拓拔壽不死心,走投無路的惡狗發起狂來……”
璎璎兀自發呆,“議和……那兄長應該快回來了……”
轉眼間,東宮的海棠花又開了,今年的花開得愈加繁密盛大,妖嬈濃豔,郁郁紛紛。
璎璎得到消息,還有十天兄長便要啓程回來了!
她最近新縫了一套護甲,上面的小白虎圖案威風凜凜,絕對不給兄長丢人!
第九天,聞星公主帶了她忙前忙後給他們準備接風洗塵的東西,雖然這些都有尚書備着,但是她們都想着私下還是要單獨為二人舉杯暢飲的。
第八天,夜裏下了小雨,寒氣有些重,璎璎在被窩裏翻來覆去得睡不着,自己這兩年老老實實絕對沒有惹半點麻煩,不知兄長會不會誇她,若是……兄長能把小春子帶來了好了!
第七天,兄長愛吃寶芝林的如意糕,她早早就和那裏的師傅定好了,今天他們送了些新果子來,什麽金盞饸絡酥、牛乳金桔糕、海棠花果、她通通都嘗了嘗,兄長愛吃甜而不膩的果子,邊塞辛苦他肯定許久沒吃過了!
第六天,她也得給沈宴清備點禮物,畢竟這嬌生慣養的公子哥陪着兄長受了這兩年的苦,如今回來了都是一家人,她豈能厚此薄彼?
第五天,璎璎始終沒找到合适的禮送沈宴清,無奈今日只好勞煩賀大公子給他出謀劃策了!誰知賀昭這個不靠譜的,笑了笑道:“這還不簡單,你把你兄長送他不就好了,其他的他都不缺!”一拳下去,賀昭老實不少,乖乖陪她挑東西去了……
第四天,聞星公主今日找了錦衣局的人來,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衣裳都太舊了,一定要這兩天做幾套新的,璎璎也得做!璎璎十分不解,這太舊了是怎麽個舊法?分明是上個月才送來的衣服,公主都不曾穿過怎麽就舊了!
第三天,璎璎吃得飽睡得香,怎麽這兩天的日子這麽有盼頭?哦!原來是她的阿兄要回來了!
第二天,璎璎将這些年的書信收好,日後大家天天都能見面,再也不用苦苦等那價值萬金的家書了。
最後一天,璎璎看到樹上的鳥兒,它在笑;地上的螞蟻,它在笑;天上的雲朵也在笑,便是睡前的月兒也在咯咯笑個不停。
璎璎好不容易躺着,心想:兄長要啓程了,不知現在到哪了?
方要閉眼,就聽一宮女急忙跑進來喊道:“殿下!殿下!不好了!靖遠急報,拓拔壽全軍突然強攻靖遠,飛鴻将軍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如今……如今……”
璎璎猛地坐了起來沖了出去,“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