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封疆13
封疆13
自從璎璎入了宮,聞星公主三天兩頭就帶她往東宮跑,聞星和太子都是當今皇後所出,親兄妹之間自然感情極好,可就連太子爺都打趣她,說她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從前也不見她來得這樣勤快。
不過遇見太子的時候也不多,不知他有意還是無意,有時候太子帶沈昱出去,有時又是帶賀昭出去,唯獨留她兄長守在東宮。
璎璎遠遠得見過太子爺幾次,和聞星公主不同,那人自帶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看向璎璎的目光也是帶着審視和揣摩,好像她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可以衡量的貨物。
璎璎對他這毫不掩飾的目光十分不爽,可也只能垂着腦袋盯着腳底的螞蟻裝聾作啞,剎那間似乎她成了太子爺,腳底的螞蟻成了她。
和東君見面也并不如璎璎想的那般自在,如果在宮外,她應該會随性和兄長打鬧玩笑,可在這裏兩人只能裝做十分正經的模樣,不茍言笑,公主問一句她們答一嘴,璎璎心中嘆道:這鬼地方簡直比國子監難熬多了!
那日恰逢太子去請安,沈昱賀昭東君三人都在,聞星公主又帶着璎璎去了東宮。
賀昭一見公主,手上禮數十足,可嘴上卻道:“殿下,這是東宮,不是公主殿,您怎麽一日跑三回?”
聞星公主瞪着美目嗔他一眼道:“要你多什麽嘴,我又不是來見你的!”
賀昭卻說:“那真是不巧了,太子殿下今日一早就去請安去了。”
聞星公主遠遠看見一點青色衣角,面露喜色,“你起開,誰說我是來找皇兄的!”
賀昭有些無奈,嘆了口氣,又忍不住拿眼睛瞟一旁面無表情的沈昱,好像是說,我已經盡力了!
沈昱沒搭理他,走到璎璎面前問:“璎璎,在宮裏還習慣嗎?”
璎璎點了點頭,嘴上卻說:“不習慣又能怎麽樣,公主待我也十分親厚,何況這裏又不是國子監還能容我逃學不成?”
沈昱被她後半句話逗笑了,又道:“這樣說來,我豈不是比賀知行更可惡,他只不過叫你學業重些,我卻讓你猶如籠中之鳥。”若不是他舉薦東君,自然也不會有璎璎入宮一事了。
璎璎卻不以為意,“你估計也沒料到,若是你知道公主會這麽在意我兄長,你可會舉薦他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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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先是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即勾了勾唇語氣堅定道:“當然會,東君如此才華抱負,我豈能看他明珠蒙塵?”
賀昭走來啐了一口,“那你為何見了公主就喪着個臉?”
璎璎不覺有些好笑,從前她見沈昱和兄長好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如今真是風水輪流轉了。
沈昱斜了他一眼,“我幾時喪着個臉了。”
璎璎望着聞星公主猶如一只歡快的鳥兒圍着東君打轉的模樣,喃喃開口道:“這... ...不會是希望我兄長尚公主吧?”
此言一出三人都不再言語,沈昱眉頭緊鎖,最後只松開握拳的手拂袖而去。
璎璎回去左思右想,不知此事該如何了局。
可聞星是大夏最受寵的公主,難道夏帝願意将她下嫁給一個武家出身的男子?
京兆青年才俊如此之多,公主也不是非東君不可的地步,說不定只是少女之心一時懷春呢?
想到這裏璎璎一顆懸着的心不由得松了口氣。她并不讨厭公主,相反的,和公主相處下來,她是喜歡公主的,可再喜歡也比不上自己兄長啊!若是兄長真的要尚公主,那真是文文不成,武武不就,真就成了公主身邊一個繡花枕頭了!試問有哪個皇帝願意讓一個娶了公主的外人手握大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呼風喚雨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兄長他心中的人并不是公主。
心中已有明月,便是太陽再千般好萬般好,都不及那彎月挂在心頭,魂牽夢繞。
聞星公主似乎看出她心事重重的模樣,拉過她的手道:“璎璎你怎麽了?可是有心事?”
璎璎猛地搖頭,心中想的這些砍腦袋的話她可不敢說,“沒事,沒事,殿下,臣沒事,只是一時走神而已。”
公主似乎心情很好,“你既然不願意說那也沒關系,那我和你講講我和趙侍郎的故事吧!”
這宮裏的宴會來來回回就是那個樣子,吉祥恭賀、禮樂歌舞、觥籌交錯... ...看得人昏昏欲睡。
可那日不一樣,有一個手持長槍的男子,猶如破陣的蘭陵王一般踏鼓而來,銀槍飛旋之間如有千軍萬馬之勢,豪氣萬丈。激昂樂聲似乎敲在了人的心頭上,随着他游龍矯鳳一般飛舞,或急或緩,直叫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她未曾看清那人的容貌,只知道那是皇兄的侍讀,輔國大将軍趙沖之子,名叫趙景明。
原來是趙家人,這樣的人難怪能讓皇兄破格讓他入宮。
酒過三巡,月色正好,她忽然想起如今正是海棠花開的時節,宴會又回到從前那般無聊的場景,不如溜出去賞月下海棠更為有趣!
東宮內有一株垂絲海棠,花開如海,絢麗燦爛。
她幼時曾挂了一個香囊在上面,裏面寫着她的心願,聽宮裏的老嬷嬷說,宮外的姑娘會把自己的願望寫下挂在樹上,若有神明瞧見那願望就會實現。可後來皇兄聽了這事反倒笑話她做傻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她又惱怒又害臊,再也沒去取回那個香囊。
如今多少年過去,從前她寫的什麽願望自己都早已忘記,可爬樹的本領卻還是駕輕就熟。
這滿樹胭脂色的海棠花,翠綠中挂着猶如繁星般茂密的花朵,月光落下恰好渡上一層如夢如幻的輕紗,清風一過,樹間舞起漫天花瓣迷亂人眼。
樹底下傳來一聲細碎的叫聲,她低頭望去,原來是她的秦奴!小貓兒見她在樹枝上急得哇呀亂叫,兩只爪子還不斷撓樹幹。
“怎麽了?你想上去嗎?”說話那人聲音溫柔,白衣長槍的月宮仙人就這樣踏進了這漫天花海中。
他順着秦奴的視線向上望去,那一剎那她不知為何忙側身緊貼着樹幹躲開他的目光,胸膛的心跳聲卻好像比方才宴會上的大鼓還要響,他是剛剛那個舞槍的趙景明?原來他長這個樣子,還挺好看的,就是不知他看到自己沒有?
“上面高,摔下來就不好了,你若是喜歡海棠花不一定非要上去才行。”
聞星心跳更甚,他是在和我說話嘛?
偷偷望去,那人一手抱起秦奴,又伸手彎下一只花繁葉茂的枝條,神情溫柔,秦奴湊上前嗅了嗅,嗷嗚一聲從他身上跳了下去,那人松開枝條笑說:“綠影胭風,只是無香。”
原來海棠花沒有香味嗎?
但為何她卻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淡淡的,沁人心脾,莫名叫人心安?
她擡頭望着月亮,只等心頭平複,方才的香味又不見了,那人也沒了蹤影,可樹下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梯子,她方才安靜的心霎時間又如雷動。
... ...
璎璎聽後,心裏把東君翻來覆去罵了幾遍!
聞星又道:“我原本以為他是喜歡秦奴的,可後面我每每帶秦奴去見他,他都躲得遠遠的,還是你來了,我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那那日他為何又... ...”
“稍微抱一下子應該是沒關系的,我也有只小狗,只要一起待的時間不長,兄長應該還是能接受的,時間長了就不行。”怕吓公主,璎璎不敢說是一只白狼只敢說是小狗。這些年多虧了锲而不舍的小春子,兄長這毛病的忍受能力也逐漸強大起來,不像一開始的時候稍微挨到一點就渾身發作。
璎璎想了想還是問了:“公主,臣兄長的出身... ...”
聞星立馬打斷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無需多言。大夏武将是不受父皇重用,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趙侍郎武将家出身沒錯,可趙沖将軍也是官及從二品,為大夏戍邊多年,戰功赫赫,我心悅于他,自然不會看輕他。”
璎璎看向聞星忽然覺得有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又聽聞星道:“我若能嫁他,也可保他一生富貴平安。”
原來如此,璎璎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麽了,和她見到太子的感覺一樣,原來天家人骨子都是一樣的,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爺,還是天真浪漫的聞星公主,天潢貴胄,對他們來說其它人都是匍匐在腳下的臣子而已,一聲令下,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璎璎不由得苦笑,“公主,你可曾想過,若是兄長他心中... ...”
“那又如何?我知他心中之人并不是我,可是人生漫漫,來了又去,你怎知我永遠都走不進他心裏?何況我是大夏最尊貴的公主,我父皇是大夏之主,我皇兄是太子,從來只有我想要什麽,沒有什麽是我想要卻又有不能要的!”聞星輕聲道,似乎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确實,她身份尊貴,說起來還是趙家高攀了,夏帝素來疑心武将,若是公主真心喜歡,讓她嫁了又如何?給兄長一個閑散官職做做,養在京兆哄他女兒歡心,平穩富貴的過完這一生,多麽美好的故事!可惜,趙景明他是個人,不是皮影戲中被人牽着手腳的戲子,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抱負,他有自己愛的人,這些并非皇權可改。
從前他們在靖遠廣闊天地肆意馳騁,天地高遠,這世間似乎都在自己手中握着,可如今在京兆看似平步青雲,卻如猶如困倚危樓,寸步難行。
璎璎不免未東君的前途憂心焦灼,可誰知一場更大變故已經悄然而至,足已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