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行

第9章 夢

夢

“你是做什麽的啊？！”尋常人沒話找話閑聊左右不過工作家庭，二壯自然也不例外。

陸峥皺眉道：“二壯！”他素來不多打聽住客的私事。

二壯：“我就随便問問。”

林書行可以不答，但他還是答了：“勉強算是個作家吧，發表過一些散文詩歌什麽的。”

二壯一拍大腿：“難怪你看着這麽斯文！文化人，文化人！我給你說，你來我們這就對了，好多作家畫家都來我們這找...找靈感！對，靈感！”

陸峥：“別聽他胡咧咧。”

茶是便宜的茉莉花，又濃又酽，談不上什麽味道。四周是他聞不慣的煙味，林書行知道他應該起身告辭了，他在這裏耽誤人家工作，但他不想走。

又喝了一杯茶，陸峥站起身來，林書行擡頭看向陸峥。

“回去吧，我一會兒也回去了。”

“嗯，好。”陸峥并沒有留他，林書行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陸峥把他送到門口：“知道回去的路嗎？”

“知道，你去忙吧。”林書行頓了頓又道：“注意安全。”

“嗯，回去吧。”

陸峥爬上架子繼續幹活，二壯見林書行走遠，便說道：“你家這個住客怎麽跟個大姑娘似的！要是個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媳婦呢！”

陸峥啐了一口：“少胡說八道！”

“對了，之前徐家嬸子說的那個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再說吧。”

二壯急道：“還再說，咱兩同歲，我孩子都倆了，你這還沒個對象！嬸子說了人家姑娘家裏做生意的，有錢，也願意接你阿爺到鎮上一起住。”

“你家修完我那也得改改，到時候這些人我用一天。”陸峥答非所問。

二壯：“行啊，你家要修哪裏？！”

“廁所，把廁所改進屋裏來。”

“啊，那好改嗎？！”

陸峥：“我已經畫好圖了，到時候用用人就行。”

“改哪一間的？”

“出租的那間。”

“啊？”二壯有點意外：“不是一年也住不了幾個人，值當的嗎？！”

陸峥沒再回話。

晚上收工回了家，陸大爺已經摘好了菜，還熬了粥。

“你不用管，等我回來弄就行。”陸峥讓阿爺休息，剩下的他來。

陸大爺：“我閑着也是沒事做，這點小事還是幹的了！”

“下午小林出去轉了會兒，我還怕他再走丢了。”陸大爺又道。

陸峥：“丢不了，他有我電話呢！”

“你做工的時候還帶着電話，萬一聽不見呢？！”

陸峥：“麽事，能聽見，他也認識路，走不丢。”

林書行從窗戶看着陸峥在廚房忙着做飯的身影。換了平時他應該過去說話的，但下午他自作主張去看陸峥工作事後想來有點越界了。陸峥沒有表現出什麽，但他知道這種行為是不對的，陸峥一定知道他想要留下，但他沒有留他。

這不過是一件小事，但林書行還是有點不舒服。

“喊小林過來吃不？！”陸峥做好飯，陸大爺問道。

陸峥：“我給他端過去吧！”

“嗯，也好。”陸大爺點點頭：“人家畢竟是客人。”

林書行看着陸峥端着托盤過來，忙從二樓下來。他是高興見到陸峥的，可見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們原本也是不熟的。

“我吃完了把碗筷給你拿過去。”

“嗯。”陸峥并沒有馬上離去，而是站在桌邊看着林書行。

林書行：“怎麽了？”

陸峥：“施工的地方亂。”

“嗯，我以後不去了。”林書行的聲音有點低。

陸峥：“我想着二壯家收拾完了把你這也收拾一下，想問問你的意思。”

林書行有點意外：“怎麽收拾？”

“想加個廁所。”陸峥指了指樓梯後面的空間：“就加在這裏，大概一天就差不多，剩下的小地方我自己處理就行。”

“怎麽突然想着加個廁所？”

陸峥：“天冷了，屋裏有廁所比較方便。”

“哦。”林書行心裏又暖了起來。

“就是來收拾的時候要亂點，不過最多一天就行，我都想好了。”陸峥在詢問林書行的意見。

林書行：“我沒問題啊！”

陸峥：“那行，等二壯那邊完事我就讓他們過來收拾一下。”

“嗯。”

“這幾天....”陸峥頓了頓又道：“我會買些材料來，阿爺不懂這些，到時候麻煩你幫着收收？！”

林書行笑道：“好啊，正好我也沒什麽事。”

“嗯，那你吃吧！”

“嗯，一會兒吃完給你拿過去。”之前的沮喪一掃而空，林書行看着桌上的飯菜頓時來了食欲。

林書行拿碗筷給陸峥的時候陸大爺還沒吃完。陸峥在和面，他說一會兒包點蒸包明天當早飯。

“你們這邊也喜歡吃包子？”林書行本來也不想走就跟陸峥聊起來。

陸峥：“也吃，不過吃米糕更多。”

林書行：“那你怎麽不做米糕？”

“怕你吃不慣。”

“我覺得還挺好吃的。”林書行是真的不挑食。

陸峥：“那後天做。”

林書行想了想又道：“還是怎麽方便怎麽來吧！”

“米糕好做，你喜歡吃甜的還是鹹的？！”

“還有鹹的？你上次做的是什麽味的，好像也不甜。”林書行回憶了一下上一次吃米糕的味道。

陸峥：“嗯，之前做的是普通的。甜的就是放糖，或者加蜜棗，蜜餞。鹹的可以放臘肉火腿。”

“聽起來好像都很好吃！”

“那就做兩樣。”

“你說改廁所，你這邊也要改吧！”林書行看了看陸峥他們這邊的屋子。

這邊陸大爺住一樓，陸峥應該住在二樓，林書行從來沒有上去過，但想必跟他那邊格局是一樣的。可這邊一層空間已經占滿了，樓梯底下的空間做成了電視櫃，沒有地方能加廁所了。

陸峥：“光你那邊改，這邊不用。”

“啊？！”

“我們都習慣了。”

林書行：“要是專門為了我那沒必要。”

陸峥：“也方便以後的住客嘛，早晚要改的，這是趨勢。”

林書行心情複雜的回了屋。陸峥為了他要改建廁所讓他很歡喜，可一想到他離開之後這裏還要有別人來住，又矛盾起來。他不過是暫居此處，或早或晚總要離開，可如今竟生出些不舍來。

而這種不舍還不是單純對這村子這房子的喜歡，若是只喜歡村子，房子，以後常來就是了。林書行靠在床頭，突然轉頭看向身後的牆壁。也不知道這面牆壁後面會不會是陸峥的床頭？！

若是陸峥的床頭，那他們豈非每天都是挨在一起睡覺？這麽一想，林書行的心就跳的快起來了，而這面牆又顯得多餘起來。他們的距離這麽近又這麽遠，每天都能見面卻似乎又沒有任何途徑可以深入的了解。

陸峥是個寡言的人，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做民宿的人至少應該發幾條廣告，但是陸峥沒有。聯想到他的經歷，也許是因為他的朋友圈裏沒有會來住民宿的人。但過往的客人總該有幾個吧，不過以陸峥的性子，人來人往他應該并不在意。亦或者他跟自己一樣有兩個手機，這不過是他用來應付陌生人的。

這一夜心境起起伏伏，再也無法像之前那般安睡。待到陽光刺眼，林書行才不情不願的睜眼，正想着沒趕上陸峥的包子，沒準都已經快要中午了，卻突然摸到身邊竟還躺着一個人。

“你怎麽在...這裏？！”林書行看着躺在身側的人，結結巴巴的問道。

陸峥在陽光中展露笑容，那一排牙齒白的像雪：“你不是不願自己待着嘛。”

“你怎麽知道的....”林書行面上不好意思，心裏卻甜到不行。

陸峥笑道：“我就是知道啊。”

兩個人的手自然而然的牽到了一處，陸峥的手心幹燥灼熱，讓林書行的臉跟心都一起熱了起來。陸峥的手握的越緊他的心就越熱，也越歡喜，簡直就要跳出胸口來一般。

這一晃神，林書行便醒了，原來不過是個夢。林書行坐起身來，心跳還沒沉下去，窗外仍能瞥見月亮，夜色尚早。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出來這一趟竟然還能喜歡上什麽人。這個人不但環境經歷跟自己完全不同，還是個男的。

然而對于這件事林書行接受起來卻非常坦然。果然還是搞藝術的，林書行有些自嘲的再次躺下，與夢裏的景象不同，身邊空蕩蕩的。只是手中似乎還殘留着夢中的餘熱，讓他的心境仍然無法平複。

他也曾在詩歌，文章中寫過喜歡的感情。那些感情總是優美的，神聖的，像天使的羽翼，像花園中的噴泉。但實際上，喜歡是痛并快樂的，喜悅與憂傷如影随形，是清晨的希望，也是夜晚的愁思。

這一刻林書行心中生出無數靈感的思緒，想要描述他心中的這份情感。難怪搞藝術的人常常要尋找靈感，又多稱能提供靈感的人為缪斯。

那陸峥就應該是他的缪斯。

這個想法讓林書行控制不住的笑了。一般人很難把一個鄉村青年跟靈感缪斯聯系在一起吧！所以一個人的好處總要有人去發現，而且只能是特定的人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