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時見因為初四要上班,搭順風車的兩人也沒別的事可做,便跟着一起回A市,車開到一半,時見看了好幾眼後視鏡,突然說道:“後面那輛面包車,跟了我們一路。”
顧承恩轉頭往後看,見是一個不認識的人,與自己對視時也沒有絲毫驚慌,擔心稍微散了點,但還是囑咐時見:“甩開他。”
躲在後座的程大慶冷笑一聲,在他們中途休息的時候,付了司機錢,叫了另外一輛車,繼續跟蹤,在市中心改坐的士,一路跟到翡翠城都。
翡翠城都是高檔小區,沒有門卡禁止入內,程大慶沒辦法再跟,只好貓在角落裏,等待時機。
程陽拿着時見給他的鑰匙,帶着顧承恩住進了林深哥的公寓,經濟方面,顧承恩抛售了幾支股票,變現了部分資金,足夠兩個人很長一段時間的開銷。
林深哥的公寓一看就是新房子,裝修之後完全沒住過,連家具都沒有拆封,髒亂不堪,打掃起來又是一項大工程,好在經濟恢複過來,顧承恩直接叫家政來做衛生,自己帶着程陽出去吃火鍋。
吃完火鍋,顧承恩又帶着程陽買了好些畫具和衣服,等兩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裏的時候,天都黑透了。
顧承恩牽着程陽的小手,穿過一條巷子的時候,突然被人從後面夯了棍子,盡管他向來警惕心很強,身手也不錯,但到底不如特種兵出身的壯漢,還是兩個,幾招防禦下來,顧承恩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而程陽,早被其中一個人給拍暈拖進面包車裏。
兩人是分別在兩個房間獨自醒來的,顧承恩從床上爬起來,警惕地看着四周的環境,從采光和陳設上來看,應該是地下室。
雖然說是地下室,但環境還是不錯,他行動自由,吃喝洗漱都一應俱全,但那張緊閉的大鐵門明明白白的告訴房裏的人,你被軟禁了。
顧承恩回憶自己遇襲的過程,根據對方的身手,大概猜到軟禁自己的人是誰。
比起自己的境遇,他更擔心程陽,程陽身體差,禁不得嚴刑拷打,醒來之後看不到自己,肯定會慌亂無措,而且沈建斌那人,雖然虎毒不食子,但別人的兒子就不一定了。
一想到這裏,顧承恩越發擔心,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仔細細地在屋裏檢查好幾遍,想找到逃脫的方法。
程陽醒來的時候沒有顧承恩這麽好運,他是在地板上醒來的,手腳都被綁住,嘴裏還塞這一坨布,腮幫子被塞得特別疼,疼得他眼淚直流。
他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在房間裏找了一圈,不放過每一個角落,依然不見顧承恩的蹤影,立刻六神無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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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這種事,就算是豪門望族也不一定會經歷的事,他一個無父無母的窮光蛋,居然在不到十六年的人生裏,連續遭遇兩次,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他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一點一點的挪到浴室,用肩膀撞破鏡子,就着碎鏡子把繩子割斷,然後掏出嘴裏的布團,自己腫脹的嘴巴才得到緩解。
他拼命的錘門,本能地呼喊救命,完全忘了自己是被綁架而來,怎麽可能會有人來救他。
兩個房間其實就在隔壁,但是因為地下室的隔音做的太好,顧承恩絲毫沒有聽到隔壁的動靜。
顧承恩以為接下來沈建斌會有些動作,類似于武力解決或者威脅之類的,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顧承恩都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沈建斌根本沒露過面。
但越是這樣,顧承恩反而越是擔憂程陽的處境。
事實證明,顧承恩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隔壁的程陽少了層血緣關系,就沒有顧承恩的好運,在關了三天之後,直接被沈建斌強行送出了國。
第八天,地下室的大門打開了,一身軍裝的沈建斌以勝利者的姿态走了進來,那雙凜厲的鷹眼睨視着面容憔悴的顧承恩:“我沒拿程陽怎樣,只是把他送出去了,你放心吧,好吃好喝供着,你只要把那份兒心思斷了,這事就算完了。”沈建斌并不想跟自己唯一的兒子真的鬧得老死不相往來,說完把顧承恩的手機放在桌上。
顧承恩坐在沙發上,冷眼直視沈建斌,冷笑:“就算他出國了,你的兒子我,依然是個同性戀,你口中的變态。”無視沈建斌幾乎冒出火的憤怒,拿起手機,冷着臉走出地下室,走前眼疾手快把地下室的門鎖上,雖然作用不大,也能讓沈建斌嘗嘗地下室的滋味兒。
他沒有求沈建斌,他知道,沈建斌肯定不會告訴他程陽在哪裏,不然也不會大動幹戈實施這場綁架。
一出來,顧承恩先叫了輛車,免得沈建斌出爾反爾給他攔下來,接着迫不及待地給程陽打電話。
不出所料,程陽的電話關機了。
打開自己的手機去追蹤程陽手機的位置,位置顯示在自己被關押的地方。
“媽的。”顧承恩心慌意亂,難得地說了句髒話。
的士司機以為是罵他的,生氣了,“怎麽說話呢,我是繞你路了還是不給你打表了,你隔這兒罵我。”
顧承恩本來就心情不好,懶得搭理他,看都沒看司機一眼,心裏盤算着程陽此時可能的去處。
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人很較勁兒,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夥子罵了還給他臉色,氣的不行,直接把他扔半道上,連車費都沒要,罵罵咧咧地走了。
顧承恩前後看了一眼,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只好給夏喬打電話,一個小時後,顧承恩坐在夏喬的車上,臉色陰沉得平時插科打诨慣了的夏喬都噤若寒蟬,一個字沒敢說。
顧承恩了翡翠城都,他的電腦還在林深家。夏喬把他送到翡翠城都之後,不放心想跟上去,被顧承恩拒絕了。
他一進門,就迅速打開電腦,聯系自己的一個黑客朋友,讓他幫自己查一下程陽的證件使用地區。
黑客朋友是顧承恩曾經在游戲裏認識的,當時的全服第二,顧承恩是全服第一,因為一直沒打過顧承恩,跟他較上勁,挺有個性的一個人,聊了幾句非要和顧承恩交朋友。
兩人也算是個沒見過面的網友。
某網友難得被顧承恩主動聯系一回,二話不說的應下了這事。
一個小時後,顧承恩的手機響了。
網友(顧承恩給對方的備注):查出來了,他的護照最後的使用地區是蘇黎世,在大教堂附近的一家銀行兌換過瑞士法郎。
顧承恩想起來,他那對僅幾面之緣的祖父母一直在蘇黎世養老,為了方便淨化心靈死後能去天堂,特意住在蘇黎世大教堂附近,自己還去過幾次。
顧承恩:謝謝。
網友:光嘴上一句謝謝,是不是太沒有誠意了?
顧承恩:那你想怎樣?
網友:給張照片呗,直覺上你應該是個大帥比。
顧承恩:一張趙本山的土味笑臉照。
網友:你坑誰呢,雖然我人在國外,春晚還是看過幾次的!
顧承恩看了一眼,沒管他,直接退出聊天界面兒,開始搜去蘇黎世的機票。
遠在美國的某網友氣得直跳腳:媽的,下次非黑了你丫的電腦。
申請簽證的時候才發現,難怪沈建斌敢肆無忌憚地把程陽往蘇黎世送,還有幾個月才成年的顧承恩,簽證需要監護人簽字确認。
監護人是誰這種問題,就不需要多解釋了。
顧承恩憤怒地合上電腦,走到陽臺上,點燃一只煙,看着這座夜色霓虹的繁華城市,心裏空蕩蕩的,呼嘯的北風從心口穿膛而過,冷得他心顫不已。
他知道,不只是簽證,很可能自己的護也被沈建斌限制出境了。
第七支煙燃盡的時候,他撥通了祖父的電話。
算算時間,蘇黎世和他A市七個小時的時差,現在蘇黎世差不多是中午。
“喂,您好。”
“嗯,小恩好,你是想問程陽吧,你放心,我們老兩口不會虧待他的,肯定給你照顧得好好的,至于你跟你爸的問題,就得靠你自己解決了,我年紀大了,說的話你爸也不會聽。”祖父年邁的聲音漂洋過海傳到電話的這一端,顧承恩聽着,不自覺有些心酸。
“嗯,謝謝您。”他還是叫不出口一聲“爺爺”,就像他至今為止,也從沒叫過一句“爸爸”。
“跟自己爺爺客氣什麽,程陽剛剛出去啦,他撿了一只流浪狗,帶它去打疫苗了,等他回來,我再給你他電話,你們聊聊。”
“嗯,您最近身體怎麽樣?”顧承恩心裏感激,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柔和起來。
老爺子爽朗地笑了幾聲:“挺好的,你奶奶也挺好的,這邊天氣挺冷,院子裏的菜都殃了,你奶奶和張阿姨一起去給程陽買厚衣服了。”
“嗯,謝謝您。”顧承恩不知道說什麽,只能再次道謝,說完停頓半晌,低頭看了看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有空我就去看你們。”
“好,好,我正愁沒人跟我下象棋呢。”
挂完電話,顧承恩懸着的心總算是安定下來,強忍着精神松懈下來之後的困意洗了澡,倒在床上睡了這幾天來唯一的一個安穩覺。
第二天中午,顧承恩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電話那頭傳來程陽帶着濃濃焦急的清脆嗓音。
“承哥哥!”程陽隔着萬水千山喊他,顧承恩一時竟覺得恍若隔世,愣了一會子才回應他。
“嗯,陽陽,你是沒事吧?”
“沒事,沈爺爺沈奶奶對我挺好,你別擔心,我會等你來接我。”焦急散去後,安定下來的程陽恢複了往日的溫淺,說話的聲音變得柔軟起來。
“嗯,你想待在A市還是蘇黎世?或者你想去別的城市?”顧承恩問他。
“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程陽想也不想就回答。
“嗯,那我報A市的大學,等高考完,我就去接你。”顧承恩在心裏盤算一番,他們倆都不是親厚的人,難得有幾個朋友,如果去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又要忙于學業,他擔心程陽多少會寂寞。
“好,你別擔心我,我有樂樂陪着。”說完才想到自己沒有解釋樂樂是誰,繼續說,“樂樂是我撿的一只流浪狗,黑色的,有點像我們以前鄉下村子裏的那些土狗,很乖,但是受了傷,跛了一只腳。”
程陽解釋起來喋喋不休,顧承恩隔着電話線都能感受到程陽的喜悅,心裏的擔心才稍有緩解。
“嗯,照顧好自己,我想你寶貝兒。”
“我也想你。”率先挂掉電話的程陽依然把電話貼在耳邊,想留住顧承恩說話時起伏的呼吸聲。
他剛剛騙人了,他一點也不好,沒有顧承恩抱着他每天睡不好,他想吃顧承恩做的菜,但他回不去。
在感受到沈爺爺的善意後,他曾央求沈爺爺把他送回A市,但沈爺爺拒絕了,因為沈爺爺說,如果承哥哥不能和沈建斌解決好這些事情,就算他幫了一次,也還是會有接二連三的麻煩,甚至會把程陽送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事情的根源不在于程陽在哪裏,而且在于顧承恩和沈建斌父子之間本身的矛盾,解決了源頭,就算顧承恩喜歡男人,沈建斌也會因為愛而給出更多包容。
沈建斌把程陽送到沈老爺子這裏,就是在給自己和顧承恩一條後路。
畢竟顧承恩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就算冷血冷冷情如沈建斌,也難免多幾分顧及和柔情。
挂了電話,顧承恩起床後,驅車去了沈建斌的軍區小院。
到的時候沈建斌正在午睡,他索性讓阿姨做了幾個菜,邊吃邊等。他從昨天到現在,粒米未進,胃已經開始抗議了。
正吃着,沈建斌挺拔的身軀出現在樓梯口,不可一世地睨視着自己的兒子,顧承恩掀起眼皮回了一個冷漠的眼神,然後自顧自地吃起飯。
所以說,父子兩關系緊張,不是哪一個人的錯,一個巴掌拍不響,兩人都不是善茬。
沈建斌見顧承恩這麽個态度,自然是氣得吹胡子瞪眼,氣呼呼地拂袖而去,直接斷絕了兩人交談的可能性。
去他媽的!沈建斌在心裏啐了一口。
餐桌上的顧承恩把碗一摔,拿起椅子上的衣服離開,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呵成。
第二天一大早,顧承恩再次登門,沈建斌坐在沙發上看新聞,顧承恩招呼也不打一個,徑直坐在他對面,一副要開口商談要是的模樣。
沈建斌斜了顧承恩一眼,掏出手機假模假式地打了個電話,然後以公事為名雄赳赳氣匆匆地邁着标準的軍步離開。
顧承恩一腳踹在沙發角上,厚重的沙發偏移幾寸,顧承恩忍着腳疼緊随其後走出大門。
第三天,顧承恩剛進院子,就看到沈建斌在院裏澆花,那些花都是顧承恩不怎麽熟悉的親媽,沈建斌已故發妻生前種的,後來一直是沈建斌在照料。
沈建斌頭也沒擡,依舊專心致志地捯饬那些花花草草。
有求于人的顧承恩率先開口:“你到底想怎麽樣?”語氣生硬得,是個人都會生氣,何況是一直居于人上,發號施令慣了的沈建斌。
他根本不搭理顧承恩,澆完花之後,放下手裏的水壺,擰開水龍頭洗了個手,然後越過顧承恩打算回房換件兒衣服出門。
顧承恩攔住他的去路,“你以為你把程陽送出去就有用了嗎?”
沈建斌打掉他的胳膊,冷笑:“沒用的話,你就不會出現在這裏。”說完徑直往屋裏走。
顧承恩沉默一會,“你到底想怎麽樣?就算不是程陽,以後也會有李陽張陽,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
沈建斌迅速回身,兩步跨在他跟前,當場給了他一巴掌,怒吼:“你喜歡男人你有理?這就是你跟你老子說話的态度?”
相對于顧承恩喜歡男人這事,沈建斌更介意的是他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态度。
兩人再次不歡而散,這次,沈建斌直接去了軍隊,一連大半個月沒回來,顧承恩那邊也已經開學一周了。
他依舊每天在沈老爺子的掩護下保持着每日至少三通電話的頻率,雖然因為見不上面而思念滿懷,但因為能确認對方的存在和安全而多了幾分安心。
同樣是分離,這一次要比七年前那場抽筋剝骨的痛苦好的多,反而因為這距離産生了平日沒有的纏綿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