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顧承恩切好西紅柿,準備打雞蛋,一擡頭正好看到臉頰緋紅,眼神閃躲的程陽,并不問他在想什麽,傾身湊上去,在他臉紅的地方親了一下,繼續手裏的活。
兩碗面和一道菜,顧承恩花了半個小時,菜端上桌的時候,程陽還是不願意從竈臺上下來,而是伸出胳膊,朝顧承恩撒嬌:"承哥哥,抱抱。"
于是顧承恩欣然前往,把自家小祖宗抱到餐桌上。
一學期的訓練,顧承恩的做菜水平幾乎快要趕上做了七年飯的程陽,大概是腦子好使的人,學什麽都會比較快。
紅色的番茄面湯上飄着綠油油的白菜,濃稠的湯汁包圍着根根分明的面條,色澤鮮豔,味道鮮美。蔥爆牛肉香氣撲鼻,剛出鍋時程陽就沒忍住偷拿了一塊,燙得他嘴巴都疼了,急得顧承恩連忙放下手中的盤子,用自己的口水去給他解燙。
兩人都有些餓,一頓飯吃得很快,吃完之後,顧承恩讓程陽先去洗澡,自己去收拾桌子。
一直沒舍得讓程陽發現的,深藏在那雙深邃眼眸裏的疲憊和擔憂,才在轉身之間不小心洩露一星半點。
程陽樂颠颠地去了,對于顧承恩對他的寵溺和照顧,他像小時候一樣接受得心安理得。
顧承恩一周要去兩次健身房,天氣暖和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夜跑,上學的時候都是周末去,現在放寒假了,就換在周三和周日,程陽不愛動,盡管顧承恩每次出門前都會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無一例外程陽都會搖着頭拒絕。
無奈之下,顧承恩只好自己換上運動服去了健身房,程陽則待在家裏畫畫。
日子這樣不緊不慢地過着,顧承恩覺得,沒有比在寒冬臘月,擁着可愛的小男朋友,在廚房為人生大計忙活更為幸福的事。
以前的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變成一個家庭煮夫一樣的懦夫,他天資聰明,學什麽都快,找你跟沈建斌達成協議之後,他的人生就只剩下兩件事,學習和賺錢。
好的成績能讓他未來有更多的選擇餘地,所以只要有含金量的競賽,他都會去參加,同時對數字敏感的他,開始接觸股市,從看財務報表到分析行情,用母親臨走前給自己留下的那張銀行卡裏的錢做投資,四年下來,那筆錢已經翻了好幾番。
而如今,他懶得搭理股市動蕩沉浮,也不再念着那個他曾經生活十年的城市,他只想擁着眼前人,安安穩穩地走完這一生。
但生活,哪裏會這麽容易就如你所願,安穩有多奢侈,那些在黑夜裏絕望流淚的人都知道。
臘月二十六一大清早,顧承恩的公寓門被錘得咚咚響,沒等程陽揉着惺忪睡眼去開門,就被鄰居家的大媽開門罵了一通。
Advertisement
一輩子都在訓別人的沈建斌愣着被口齒伶俐的大媽不帶髒字的罵了一個來回,見穿着睡衣的程陽打開門時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過了一兩秒,沈建斌眼裏的不可置信立刻轉化成熊熊怒火,在看到程陽衣衫不整,脖頸間還有可疑痕跡的時候,恨不得立刻能把他撕碎。
程陽見到怒氣值報表沈建斌,下意識瑟縮一下,用了半晚上的膝蓋差點撐不住要跪下,好在他及時扶住旁邊的鞋櫃。
這不能怪程陽膽小,要知道沈建斌從小當兵,坐到如今司令的位置,氣勢本就淩厲,就連軍長都經常被他訓得噤若寒蟬,何況程陽到底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沈,沈叔叔,您來找承哥哥嗎?"程陽很怕沈建斌,除去他的位高權重和氣勢淩人,更是因為,當年就是這個人把顧承恩從他身邊帶走的。
他不敢想象,如果顧承恩再次被帶走,他會怎麽樣。
他沒有第二個外公,不會有人再成為他的牽絆,他也不會成為誰的牽絆。
而人,總是因為牽絆,才能繼續行走于人世間。
沈建斌幾乎是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在程陽白嫩的左臉上。
"不要臉的玩意兒。"說完就朝卧室走去,準備抓現行讓顧承恩俯首認罪。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巴掌落下的同時,顧承恩就迅速從床上下來,帶着滿身怒氣大步走出房門。
于是,兩個氣勢同樣洶洶的父子就站在顧承恩房門大開的卧室前對峙,氣氛驟然劍拔弩張。
顧承恩沒有瞥了他一眼,就把視線轉到玄關處捂着臉紅着眼圈卻拼命不讓眼淚掉下來的程陽身上,心在一瞬間像是被人抓住,疼得動憚不得。
心不能動,腿腳還是可以的。
他的腿下意識就朝程陽走過去,把他捂在左臉上的手拿來,就看到五根充血的指印,比當年程大慶的力度,大了好幾倍。
他看着程陽高高腫起,和右臉明顯不對稱的左臉,又是心疼又是氣憤,還有十分懊惱。
明明知道沈建斌回來之後會來找麻煩,卻不夠謹慎地讓程陽來開門。
"你他媽有病嗎?他是你的兵還是你兒子,你有什麽資格打他?國家培養你們當兵的是為了讓你們毆打同胞的?"顧承恩甚至不敢碰他的臉,只把他拉到自己身後,對着罪魁禍首發起本能的攻擊。
沈建斌不以為意地冷笑:"他一個被人操□□的玩意兒,是我哪門子同胞?倒是你,我最近是太慣着你了是吧,都敢整這些烏煙瘴氣給我丢人了。"
"可是,您的兒子才是那個□□□□的玩意兒。"這句話一字一句說得字正腔圓,挑釁十足。
和沈建斌對抗多年,顧承恩當然知道怎麽抓住這個霸道武斷自大粗俗男人的命門。
沈建斌果然眉毛一豎,吃驚又氣急敗壞地吼道:"你,怎麽可能!你這個混賬東西!"他疾步走到顧承恩面前,氣得耳邊嗡嗡直響,甚至想親手扒下顧承恩的褲子檢查。
他的兒子,他一米八五英武健壯的兒子,怎麽可能被程陽這麽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給……給……沈建斌半天也組織不了這個動詞,梗在心裏像八百斤的大米,堵得慌。
但氣憤過後,在理智歸位時,他想了想這個事兒的可能性,別的不說,就他兒子跟他剛了這麽多年的硬氣,都不可能是那種願意被被別人魚肉的人,又瞥了一眼程陽脖頸間的紅痕,氣突然消了一些。
但消了一些,并沒有太大緩解,不過是九牛一毛,沈建斌看着顧承恩那副誓不罷休的尊容,氣得蹬着軍靴就往顧承恩身上招呼。
但顧承恩畢竟不是當年的小孩,怎麽可能輕易讓他踹到,他輕身一閃,就把自己和程陽一起拉到一邊,躲開了那條可能讓他當場跪下的一腳。
見他躲開,沈建斌更加生氣,二話不說拎起顧承恩的睡衣,一手掐住他額脖子,把他怼在身後的牆上。
"承哥哥!"程陽吓得一聲驚呼,不顧沈建斌的黑臉,踮着腳,用他沒多大力氣的手去掰沈建斌鋼鐵般鎖得緊緊的手指。
沈建斌松開抓住顧承恩衣襟的手,一手把程陽拉開,一腳把他直接踹到卧室門口。
被踹飛的程陽立刻連滾帶爬地跑過來繼續掰他的手,聲嘶力竭苦苦哀求沈建斌松手。
沈建斌雖然控制着力氣,但還是使了勁,這麽會子的功夫,顧承恩的臉已經因為缺氧脹得通紅,但他卻絲毫不求饒,甚至不憤怒,他只是冷靜的,直直的看着他眼前兇狠的男人,平靜如水卻因為缺氧而有些磕磕巴巴地說了一句話:"要麽你弄死我,要麽滾。"
眼裏的戾氣讓人心驚,沈建斌仿佛看到四年前那個拿着刀走進自己卧室的少年,卻比那個少年十倍狠絕。
這是達成協議之後,兩人最劍拔弩張的一次,脆弱的和諧瞬間支離破碎。
沈建斌自然是不可能掐死顧承恩的,無論是從法律上還是情感上,都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可能就此離開,他這樣強勢了一輩子的人,就算一時被顧承恩的情緒驚住,也不會影響他繼續的霸權。
他在沙發正中間正襟危坐,打量着旁邊完全無視他自顧柔情蜜意的兩人,不悅地開口:"這變态的毛病怎麽才能好,說來聽聽。"
"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們也好不了。"顧承恩把心有餘悸的程陽摟在懷裏,一邊給他的臉擦藥,一邊沉着嗓音開口。
"我沒問你。"沈建斌氣得踹了一下茶幾,茶幾的玻璃碎了一地。
"不分開。"程陽的害怕主要是來自于失去顧承恩,現在顧承恩好生生的,他也不再那麽害怕,這種根本不用考慮的選擇,他幾乎脫口而出。
程陽的右臉貼在顧承恩的胸口,眼睛垂着,一眼都沒看沈建斌鐵青的臉,聲音卻堅定的讓人深信不疑。
"呵,希望你們能一直這麽堅定。"沈建斌冷笑,黑着臉起身,挺着一身标準軍姿離開。
擾人清夢的人走了,剩下兩個睡意全無的人,看着客廳一片狼藉,心裏難免疲憊。
"對不起。"顧承恩在他臉上親了親,又愧疚又心疼。
"我愛你。"程陽沒有理會顧承恩的自責,而是溫柔的告白。
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歡顧承恩,依賴他,但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這麽喜歡他,他有時候會想自己的喜歡可能只是長久時間堆砌起來的習慣,但在剛剛顧承恩被掐住脖子險些窒息的時候,他深刻又切實的感受到自己的無望。
那種世間萬物都失去意義的無望。
"我愛你。"他又小聲重複一聲。
"我也愛你。"
抱了好一會,心緒平靜下來的兩人神經也漸漸松弛,被打擾的睡意漸漸襲來,兩人又滾到床上睡了個回籠覺。
直到當天下午,顧承恩才知道沈建斌語氣裏的奚落來自哪裏。
父親教育孩子的方法裏有兩大法寶,棍棒和經濟制裁。棍棒對顧承恩是沒用了,剩下的不過是黔驢技窮下的經濟制裁。
兩人在超市采購準備刷卡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卡被凍結,還好程陽自己帶着錢,不然當場就給不出那三百多塊錢來。
兩人回到家,才發現事情遠遠不止如此,他所住的公寓也是沈家名下的,而沈家現在由沈建斌做主,自然也不會放任兩人住下去。
家門口正站着幾個身姿挺拔的彪形大漢,其中一個率先開口:"司令說要收回房子,讓少爺即刻搬家。"
顧承恩不屑:"房子馬上給他騰出來。"
說着就牽着程陽進去,收拾兩個行李箱,拎着剛剛買的那些食材,走的幹脆利落。
就這麽點經濟壓力,怎麽可能難倒兩人,兩人合計一陣,二話不說地去了夏喬的畫室。
夏喬最近一直待在畫室裏埋頭苦幹,所幸還受幸運女神的眷顧,夏喬的畫室開着門,盡管無聊畫室的招牌在風中搖搖欲墜。
還沒進門,就聽到屋裏夏喬擠兌人的聲音,明顯不是針對還沒進門的他們。走進去才看到一個個子和程陽高一點,雖然是小麥色皮膚,但和夏喬對比,稱得上是黑人少年正在和他拌嘴。
少年眉目帶笑,嘴角上揚的,穿着一身運動裝,可愛又開朗。
見有人來了,還沒等夏喬這個主人開口,就率先打招呼:"你們好,有什麽事嗎?"
夏喬瞥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移到顧氏夫夫身上:"你們不會是被趕出家門來投奔我的吧?"那兩個碩大的行李箱讓人實在沒法忽視。
顧承恩懶得解釋,一副如你所見的樣子,倒是程陽猶豫地看了那個陌生少年一眼,大概是覺得他沒有惡意,才開口解釋:"房子被沈叔叔收回去了。"
夏喬眉頭一皺,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本來想再調侃幾句,畢竟這麽多年,他終于有一次能在顧承恩面前翻身農奴把歌唱,機會難得,不嘚瑟一番他怕自己日後悔青肝腸。
可埋汰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那個自來熟又厚臉皮的小破孩打斷,堵在喉嚨處難受得狠,罪魁禍首卻欣欣然和他的朋友套近乎?
"你們是夏喬哥的朋友嗎?我是路飛,就是海賊王裏的那個路飛,不是說我是海賊王,而是說我的名字是那兩個字,雖然我也挺喜歡那個路飛的。"路飛在介紹自己的時候說了一串繞口令,繞得程陽一頭霧水。
"我是夏喬哥的追求者,希望能和你們相處愉快呀!"路飛語不驚人死不休,顧承恩眼神一變,立刻變成掃描器,而路飛則是那個被他掃的條形碼。
大概是斷定其并無太大危險性,基本無害之後,才開口表達疑惑:"追求者?"
"嗯,追了半個月,還沒追上呢,我會再接再厲的!"說完給了夏喬一個堅定的帶着安撫的眼神。
夏喬:……
因為有現有的火鍋食材,四人直接在畫室樓上夏喬的住宅房裏煮起火鍋。
顧承恩耐心地撈程陽愛吃的芝士蝦球和吊龍,對面的路飛正好端來他剛剛燒好的香辣蟹,擺在離夏喬最近的地方。
"額,夏喬哥喜歡吃這個。"路飛撓着頭解釋,"我去找酒店的廚師學的,學了□□成,味道挺不錯,嘿嘿。"說完就坐下來,伸長手臂去夾那些蟹。
程陽一臉茫然地與顧承恩對視:不是夏喬喜歡吃嗎?
顧承恩:不知道。
路飛把碗裏螃蟹的蟹腳拔掉,飛快把蟹腳裏的肉一絲不茍地扒出來,把殼剝開,又迅速掏出蟹黃,裹上殼上的醬料,再把碗遞到夏喬面前,全程一氣呵成,生怕會冷掉:"諾,給你剝好啦!"說完一副求表揚的模樣,眨着星星眼看着夏喬那張美得颠倒衆生的容顏。
若是平時,夏喬可能就接了,反正他喜歡吃蟹又不愛剝,有人給他剝他樂的省事兒,但今天顧承恩在,讓他有點沒辦法接下那碗路飛剝了半天的蟹肉。
"我不想吃。"他無視那雙透亮的眼睛,連平時漫不經心的聲音裏都透着幾分寒意。
但路飛人是又笨又遲鈍,哪裏知道夏喬此刻颠來倒去的思緒,也完全沒注意三人之間有些奇怪親昵又尴尬的氣場,以為夏喬只是手裏忙活着火鍋不方便,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勺塞進話音剛落,夏喬來不及合上的嘴裏。
夏陽目瞪口呆:這是什麽情況?
顧承恩:長舒一口氣,兒子,不,弟弟終于要嫁出去,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夏喬:果然不能指望這個傻子聽懂自己的話。
路飛:夏喬哥,你的嘴張得太及時啦,賓果!
夏喬猝不及防被路飛投喂一口美食,再吐出去惡心,何況旁邊也沒有個垃圾桶,只好不得已咽下去。
路飛的手藝是真好,香辣蟹燒得比上次程陽帶去的好吃很多,雖然面上勉為其難,胃裏倒是十分欣然接納。
見夏喬吃下,路飛備受鼓舞,立刻放下手中的勺子,認認真真地對付那盤香辣蟹。
程陽不知怎麽就有些羨慕,他和顧承恩的感情是時間積累下來的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從來都沒有過所謂的追求環節。
顧承恩正要低頭給他撈菜,正好捕捉到他眼裏迸出羨慕的神色。
"張嘴。"顧承恩夾了一塊牛肉遞到程陽嘴邊,程陽習以為常地叼住那塊鮮嫩的肉。
投喂完畢,顧承恩手裏的筷子并沒有迅速離開,而是暗自向裏伸了伸,攪弄他柔軟的小舌頭,然後抽出粘着銀絲的筷子,面不改色的塞進自己嘴裏,明明色情的動作讓他做得優雅而理所當然,程陽的臉刷地一下紅了,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正在和螃蟹鬥智鬥勇的夏喬和路飛心裏暗自舒了口氣。
接下來,顧承恩再給他喂食時,雖然不再有這樣的挑逗動作,依然讓他心猿意馬。
解決完螃蟹的夏喬開始閑下來,見程陽面色有異,疑惑地問他:"怎麽了?"
程陽心下有些慌張,但臉上并不太顯,鎮定地開口:"哦,沒事。"說完繼續埋頭吃起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