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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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聞樓中事情解決後，長孫微雲便随着長寧一道回公主府去了。

“公主開印刷坊，只是想刻印九經嗎”長孫微雲思索了一陣後，出聲問道。比起同安公主不問政務，長寧公主顯然有很多的奇思妙想。看似閑來一筆，可若是長久下去，暗裏推動的東西可不少。

“長史這是什麽話”長寧瞥了長孫微雲一眼，笑道， “典籍浩如煙海，除卻儒學還有法學，算學，律學，農學等，難不成這些不為世人所重者就不管了嗎”

長孫微雲沒說話，她只是靜靜地凝視着長寧公主，她知道長寧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長寧對上了長孫微雲那雙眼睛，沉靜的時候若深海，若是偶爾泛起點波瀾，那更是漂亮，能勾人心神。長寧思索了一會兒，覺得也瞞不過自己的長史，索性跟她直言了: “諸道進奏院歷來是外地官員來京中述職時所居住之地，可往常他們不在的時候，各道州有什麽突發事件，都會傳到邸第來。而京中的一些重大政策，留在邸第中的吏員也會抄送回去，這些行為都成了慣例了。”

長孫微雲愣了一會兒，道: “是仿進奏院狀報”

“是啊。”長寧大大方方地應下，又說， “具體的還沒有想到，要知道如果向外鋪開的話，全靠手抄是個大工程。至于印刷——萬事萬物瞬息萬變，等到印板出來了，也許事情早就過了，得想個法子讓一切靈活起來。”

長孫微雲道: “群策群力。”

長寧笑說: “術業有專攻，得讓那些匠人自己思索，我只用出金錢財帛保障他們所需。如此，微雲你也該知道錢財該有多重要了吧兩袖清風是什麽都辦不成的。”

長孫微雲認真辯解: “我并非要公主散盡錢財，此事怎麽都不該公主去做。若上行下效，鼓起興利之風，散敦厚之樸，成貪鄙之化，舍本逐末——”長寧可不想聽長孫微雲念叨，從桌上拿來一把團扇，一旋身壓在了長孫微雲的臉上，說了一句， “停。”

長孫微雲很聽話，沒再開口。

長寧拿下了扇子，從她的臉上看出了點不高興，哼了一聲，她才不想哄!搖了搖團扇，扇起了一卷風，她凝着長孫微雲，又說: “宴請各家娘子的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一定要辦妥當。”

長孫微雲應了聲“是”，沉默數息，問: “那鄭三娘還請嗎”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長寧公主不太喜歡鄭家的小娘子。

長寧: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完全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她的神色頓時變得怏怏的，心想道，專門避過了鄭國公府上，不是擺明了自己對鄭家娘子有意見嗎她倒是不擔心與鄭國公府上關系壞了，就怕一些娘子看自己的态度有意無意去排擠鄭娘子。那對鄭娘子而言，不是無妄之災嗎她要是品行不好被人排擠，那是她活該。可若是因為別的受委屈，那自己就是大罪過了。 “你覺得呢”長寧将話題抛到了長孫微雲身上。

長孫微雲正色道: “要請。”

長寧也沒問緣由，意興闌珊說: “那就請吧。”

長孫微雲詫異地看了長寧一眼，她還以為公主要追根究底。這一微妙的眼神恰好被長寧撞上了，長寧本來就有點不痛快，借着這“眼神”小鬧，撲到了長孫微雲的身上，磨着牙問: “長孫微雲，長孫觀音，我就問你，你的眼神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覺得我是個無理取鬧的人嗎”

長孫微雲有些心虛氣短，眼神開始躲閃。她扶正了長寧，抿着唇慚愧道: “臣有罪。”

長寧抓着她，呵呵一笑: “有罪當罰，那你說，我該如何罰你”

長孫微雲: “任由公主處置。”

長寧笑容越發燦爛: “好個任我處置!”她皺着眉苦思了一陣，說， “罰你休沐日也來我府上。”

長孫微雲露出了一副為難的神色來，她已經與同安約好了，要去她的府上。

長寧察言觀色，眉頭一蹙，低聲道: “不會是有約吧”

長孫微雲輕嘆了一口氣，想着消息怎麽都會傳到長寧耳中，不由讓她自己來坦言。她斟酌了一會兒，說道: “我與同安公主有約了。”

長寧松開長孫微雲，噢一聲。她搭着眼簾，神情沉靜，看不出喜怒。

長孫微雲頓覺不自在，整個人也變得扭捏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擠出了一句話: “公主不問嗎”明眼人都能看出兩公主府關系的僵硬吧她這長寧公主府的長史前往同安公主，怎麽看都惹人懷疑。

長寧明白長孫微雲在想什麽，沖着她嫣然一笑: “我信你。”

長孫微雲紅了臉，心中淌過了一道暖流，渾身熨帖，很是感動。

這一日直到回府，長孫微雲的心情都很好。到了第二次，記着與同安公主的約定，她也早早地騎馬出府了。

同安公主府在崇義坊，在宣陽坊的西邊。雖然同安公主府同樣占據了半坊之地，可由于崇義坊不如平康坊大，同安公主府的規格也不如長寧公主府。長孫微雲到的時候，聽見的第一句話，就是“如何将公主府邊上的宅邸侵占下來擴建公主府”，她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了。要知道崇義坊中多官員宅邸，連朝官的宅子都想侵占，更別說是尋常百姓家了。

同安這會兒也學會了看長孫微雲臉色，見了她面色怫然不悅，頓時轉了話題，笑道: “我還以為長寧不會讓你來呢。”

長孫微雲微微垂着眼，心想這姐妹兩在同一件事情的态度，還真是高下立見。她淡淡說: “休沐日，我自然能做自己的主的。”

“這樣啊。”同安拖長了語調，她等待着長孫微雲的下文，畢竟說起來，是她約自己的。可等待了半晌，都不見長孫微雲吭聲，她沒忍住道， “阿音，你不是要告訴我長寧府上的事情嗎”

長孫微雲從容道: “恰恰相反。”她也不管同安陡然寒下的臉色，又說道， “我現在是長寧公主的長史，替她分憂是我分內之事，我是不會洩露長寧公主府上諸事的。”

饒是同安知道長孫微雲這性情，還是被嗆了一下。她義憤填膺地望着長寧: “外祖讓你給長寧當長史，肯定不是這樣想。”

這句話戳中了長孫微雲的心病，阿翁到如今都沒有尋他問長寧公主府上的事情，倒是二叔偶爾會投來一些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并不覺得眼下的平靜便能有未來的長安了，想到這件事情，她的心中其實很不寧靜。

同安說: “若你是我府上的長史，是不是就凡事都替我考慮了。”

長孫微雲: “是。”

同安又道: “那你去跟長寧說不要做她的長史了。”

長孫微雲聽了同安這天真的話語，只想發笑。若是不顧及家族，她十分願意跟随長寧公主。跟在長寧公主的背後，能想一些過往不曾注意到的事情，她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辭去長史之位再說了，是同安想要自己當她的長史，該是她解決的，反倒扔到了自己的身上來。 “這是宮中傳旨，聖人親自拟定的。”長孫微雲道。

同安一聽立馬煩躁了起來，她哪裏不知道這點可要她直接到聖人跟前和長寧搶，她也是不敢的。

長孫微雲不太想聽同安說一些虛妄的言語，她在同安開口前詢問: “公主這些日子在做什麽”

同安警覺起來，她氣鼓鼓地看着長孫微雲，疑道: “阿音，你不會替長寧來我這打探消息吧。”

長孫微雲: “……”她陡然間意識到自己逾矩了，長寧公主能那樣想，不代表着同安公主也會那般想。她原本打算關心同安的功課，以她們的親戚關系而言，其實很合适，但她現在是長寧的長史。想至此，長孫微雲臉上頓時現出了幾分懊惱的神色。她正色道: “我不該問。”

同安急了: “诶我告訴你就是了……”

長孫微雲不想聽了，她打斷了同安的話語，說: “三日後，長寧公主府上宴請各府小娘子來觀花。您若是有閑暇，也可與長寧公主培養些姐妹情。”說到“姐妹情”三個字，長孫微雲面上還是一絲不茍的，同安卻是發出了一道冷銳的嗤笑。她望着長孫微雲像是在看另外一個陌生人，頓覺索然無味起來。她賭氣道， “你以後不用來找我了，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徹底跟梁國公府上斷了聯系!”

長孫微雲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忍耐同安公主的脾性多久，她撫了撫額，對上了同安的視線，輕輕道: “公主的權勢自哪裏來的能維持多久若是剝除了這層身份，公主還能做什麽若姑母有孕，僥幸生下一子，公主又如何自處”說完後，她沒再看同安的身側，朝着她深深一揖， “微雲知錯了。從今往後，如公主的意，微雲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