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蘇黎掏出黑色錢夾付了賬單，收銀員将內衣包裝好放進紙盒，塞進一個塑料袋裏，蘇黎接過發～票也沒看，揣進口袋就大步離開了。從始至終，他不做作不忸怩，也沒有看到鏡子後面躲着的宋萱萱，和站着的韓闊。
宋萱萱看見蘇黎走出超市大門，書包拎在肩上不緊不慢地走着，然後，他突然停下來，将手裏的易拉罐扔在腳下，惡狠狠碾了幾下，一腳踹遠了。
直到他穿過人行橫道，進了街道對面的一家酒店，她的目光始終盯在蘇黎的後腦勺上。
這樣的蘇黎，是陌生的。她認識的蘇黎，是與他對視三秒鐘都會害羞臉紅的少年，不是這種小混混男生。
一、二、三。
拿出手機，宋萱萱主動撥通了蘇黎的電話，面上同時牽拉出一絲笑意，“蘇小黎，好久不見了，你也不聯系我。最近在忙些什麽呢？”
蘇黎，蘇黎，買內衣和去酒店的事快給我解釋啊！說出一個讓我相信的理由！她的心裏開始大聲地呼喊，她只求蘇黎不要騙她，更不要瞞她什麽。
只要他坦坦蕩蕩說了，她就什麽都不用胡思亂想了！
“在家裏看電視呢！也沒什麽好看的，真的是無聊死了。”蘇黎說得坦然，“不信你聽。”
這時，果然有電視機的聲音傳來。
真是可笑啊……此刻的蘇黎的确在看電視吧，在酒店看電視，陪伴他的，是紅色內衣的主人。到底，他還是說了謊。
“哦，原來你在家啊？”
“不在家，那我能去哪兒啊？”
“我還以為你去哪玩了呢。”宋萱萱臉上的笑意快挂不住了，握着手機的手緊了又緊，最終只是說，“那你繼續看吧，我還有事要忙呢，先不聊了。”随即挂了電話。
提到蘇黎，算起來，他們正式通話的次數很少。
剛開始幾天，她用吧臺的電腦和蘇黎聊得還挺嗨的，偶爾還會語音和視頻。可是後來的某天，這臺電腦就莫名其妙出了故障，無論如何上不了網了。她請來另兩名網管看看，都推脫着說不好修，也修不好。韓闊這個老板也不管，任由壞電腦擱置着。
宋萱萱每晚都會在□□裏道一句晚安，蘇黎也會回應一句早上好，兩人每天像小孩子一樣談論彼此的吃喝玩樂。蘇黎不過來，宋萱萱也不會去打擾他。
～
心裏存着心事，吃火鍋時，宋萱萱自然沒什麽胃口。
張奇問她怎麽回事，她癟着嘴說明原因：“還不是被你倆領着吃、吃、吃，吃成了胖子！” 和韓闊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主要活動就是到處吃吃喝喝，不胖才怪。
“吃了我的，怎麽，反過來你還有怨言了？”韓闊唇角帶笑，尤其那眉峰一挑，驕橫輕狂至極。
宋萱萱支着下巴，小聲嘀咕：“女生吃胖了不好看啊！”
韓闊冷冷地睨她一眼：“真有出息！談個戀愛就不敢吃吃喝喝了？”
她一時語塞。
一旁的張奇幽幽地接話：“老妹兒，你這話就不對了！”
宋萱萱擡眼瞪他。
張奇眨了眨小眼睛，嘿嘿笑兩聲，肯定回答：“說不定哦，有的男的很變态的，偏就喜歡摸起來有肉的！”
“你說這幹嘛，”宋萱萱悶悶地頂嘴，“跟我有什麽關系！”
吃完飯還不到七點，按照以往，韓闊要把她送回家，然而今天晚上，宋萱萱不想回去了。
頭疼欲裂。
“去醫院？”韓闊說。
“不用了，沒多大事。”
随便吃了點兒東西，宋萱萱把頭埋在枕頭裏，在韓闊的床上沉沉睡去。
睡了一覺醒來，宋萱萱感覺好了些，摸摸身上，多了一個薄毯，應該是韓闊替她蓋上的。
撐着床坐起來，房間裏黑黑的，不見人影，但是有聲音傳來，韓闊在客廳壓低聲音打電話。
他的聲音并不算大，但是房門沒關，宋萱萱隐約聽到他在說：“推掉……我這邊有事……你八卦這麽多幹什麽……反正不去……”
挂了電話，韓闊進房，想再去看看宋萱萱睡得怎麽樣，發現她已經醒來了。
“感覺怎麽樣？”
“好些了。”宋萱萱口舌幹燥，正好韓闊遞來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完水，宋萱萱跳下床，要出門。
晚上九點十分了。
她向韓闊編了句瞎話，說她得去參加高中班長組織的同學聚會，可能要兩三個小時，不過結束後她會馬上回韓闊的出租屋，讓韓闊別擔心。
韓闊的眼睛裏飄過一絲訝異，點點頭同意了。“好。”
還沒等宋萱萱松口氣，他又說：“你們在哪裏聚會？我開車送你過去。”
看他眼裏的不容拒絕，宋萱萱随口說出附近一個地址：“**廣場附近。”
人坐上去，宋萱萱垂下眼，也不關心車往哪開。
“你今天下午看樣子不太高興？”韓闊一邊開車，一邊觀察着她的表情，“是不是現在很糾結，不可置信？”
“沒有不高興！”宋萱萱很讨厭韓闊窺探她的內心，真是多管閑事。
這時，車開進一個商場的地下車庫，根本不是什麽廣場，宋萱萱坐直身體問：“我們這是去哪？”
韓闊停好車，率先下來，拉開她那邊車門，“下車，我要去買衣服。”
你買衣服拉着我幹嘛？不過宋萱萱也沒多問，安安靜靜跟着韓闊上了自動扶梯。
韓闊領着她進了一家女裝店，目光從一排排光鮮亮麗的衣服上滑過，最後落在店門口模特身上的一條抹胸白裙上。
“服務員，拿這件讓她試試。”
宋萱萱有點兒摸不着頭腦，“韓闊，讓你奶奶穿這件，不太适合她吧……”
韓闊他奶奶骨架比她小，s碼肯定大，而且，這件裙子走清純少女風，偏卡哇伊。老太太穿着，有點不搭。
“廢話！”
“你姐姐也不行啊……”人家走職場女性知性路線。
韓闊當即剜了她一眼，“傻子，給你買的！”
宋萱萱吓着了，馬上擺手：“不用不用，我衣服夠穿的。”
“你不是要跟同學聚會嗎？穿得土不拉叽要丢份的，連你姥爺的那份也丢了！再者，你現在是我網吧裏員工，員工就是網吧的招牌，宋萱兒，你要故意壞我的招牌嗎？”
這麽一說，好像也挺有道理的。可給她買衣服的是韓闊啊，韓闊算她什麽人呢。宋萱萱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可是……”
韓闊似乎早想好了堵她的話：“你以為白給你買的？想得倒美咧！這錢以後從你工資裏扣。”
他說得認真，再推脫，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宋萱萱便拿着裙子進了更衣室。
不得不說，韓闊挑衣服的眼光就是毒辣，店裏花花綠綠的裙子這麽多，他偏挑了這一條，站到試衣鏡前，宋萱萱覺得自己的肌膚襯得又嫩又白。
“韓闊，你瞅瞅……還可以嗎？”
韓闊一直別開眼，也沒看她，直到她在鏡子前轉了兩圈後叫他，韓闊握拳咳了一聲，這才轉過臉去仔細打量。
韓闊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一雙小腿上，再上移，落在她的肩頭上，喉結不自覺地滾了滾，低低敷衍了聲：“嗯，還湊合。”
宋萱萱沖他笑了笑，打算進去把衣服換了。韓闊攔住她，“不用換，穿着就行。”
“哦。”
“吃火鍋沒吃飽吧，晚上想吃什麽？”走出店門，韓闊問道。
“想吃……煎餅果子跟豆腐腦，還想嘗一口臭豆腐什麽滋味。”肚子還真有點餓了，宋萱萱沒心沒肺地随口答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以前挺害怕的這個混混，現在卻能跟他出來逛一逛街。
韓闊搭眼瞅她，“不去聚會了？”
宋萱萱以為自己的謊言被揭破，趕緊彌補，“唉，我都忘了，吃什麽吃啊！一會兒我去聚餐，得留着肚子吃好吃的呢！好啦，你不用陪着我了，結束了我馬上回去！”
“在哪裏？”韓闊抄起口袋問。
宋萱萱眨眨眼：“什麽？”
“賣煎餅果子、豆腐腦和臭豆腐的地方。”
“哦，那個，剛才來的路上我有看到。”
“走吧，帶路！”
小攤邊就五六張桌子，兩人就在這臨時支起的小桌子旁坐下。宋萱萱想想就覺得好笑，剛剛還在高檔商城買近兩千元的白裙子，現在跑來這裏吃路邊攤。
豆腐腦很快端上來了，每人面前一碗，韓闊把擦幹淨的勺子遞給宋萱萱，恰好碰到她來接的手，冰涼冰涼的。
韓闊皺眉，順勢包住她的手，握了一握，“大夏天，手怎麽這麽冰？”
宋萱萱觸電般縮回去，握起勺子，喝了兩口豆腐腦，“還挺好喝的，快嘗嘗。”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掩飾這一刻的尴尬。她不喜歡韓闊此刻說話的語氣，好像……好像，兩人成了親密的情侶一樣。
韓闊今晚所做的一切都讓她別扭，比如，找借口給她買衣服，放低身段陪她吃他從看不上眼的路邊攤，又語氣親昵地握她的手。
這一切，都跟以往不太一樣，倒像一般青年男女實實在在的約會。
想到這裏，宋萱萱就覺得臉熱的不行，且不說她理想的對象是學歷高，素質高的完美男人，且說韓闊，他喜歡的肯定是那種風騷、熱辣的性感女郎，自己這種青瓜蛋子他也看不上啊。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即便這麽安慰自己，宋萱萱也不願這樣同韓闊待在同一餐桌上了，太不自在了。于是，顧不上吃相，幾大口吞咽完剛出鍋的煎餅果子，她就不耐煩地讓韓闊自己回去。
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解決，這韓闊一直跟着她，算怎麽回事？
